第1030章 你也配当奴才
当初科道借宽甸六堡事弹劾李成梁时,楚党的官应震曾言李成梁乃“百足之虫死也不会僵”。
事实证明了官应震的说法,李成梁虽被解职,但一道“宁远伯李成梁镇辽年久有功。应得恤典,命该部从优查给”的圣旨让楚、浙、齐、宣等党想置李成梁于死地的弹劾风潮立马消失。
万历还是个念旧的人,对已经八十七岁的李成梁明显不想下重手。李成梁归京之后,一直住在宁远伯府,这两年闭门不出,京里听不到有关李成梁的半点消息,似从人间消失般。
但了解这位辽东擎天柱的人都知道,那位满脸老人斑的宁远伯虽远在京师,可辽东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甚至于没有他李家的允许,外人很难在辽东各卫进行大的动作。
百足之虫,的确死而不会僵。
杨镐就对李成梁颇有怨言,并提醒自己的学生,最想除掉他的人就是李成梁。
虽不怕李家公然行凶剌杀,但魏良臣这些日子对自己的安保工作还是升了级的。他也刻意不和李家接触,即便让人调查在京建州族人的事也是秘密进行。
于李成梁,魏良臣不欲和其正面交锋,因为他清楚,这个年近九旬的老人在世的时间不长了。
许正因为此,万历才放过李成梁,也不希望有人再揪着李成梁不放。那么,魏良臣做为一个“内臣”,就必须领会万历的心思。要不然,不会有他的好果子吃。
只他避着,李成梁却主动派人来请他,这就让魏良臣很诧异了。
诧异之余,却是爽快应约。
李成梁是人老成精,可要比年纪的话,他魏公公怎么也是三百开外的人,还能怕了个不到百岁的毛头孩子?
当然,谨慎永远是成功者必须要素。
所以,东厂的李永贞接到了魏公公的驾贴,很快,东厂档头崔应元带了四课百余番子赶来护卫。
有了崔应元的保护,魏良臣胆气更壮,那李成梁纵真是百足之虫,亦无所可畏也。
岂料到了宁远伯府后,却发现根本没人请他吃酒,但又确是李成梁找他。这让魏良臣莫名其妙,可既来之则安之,倒要看看李成梁这毛头孩子葫芦里卖什么药。
“公公请随我来,我家老爷在书房呢。”
李家的一个管事示意魏良臣随他往书房,魏良臣朝崔应元等人微微点头,示意众人留在厅中等侯,他随那管事过去。
崔应元放进得过李永贞吩咐,因而很不放心魏公公独自入内,欲言又止。
魏良臣微微摇头,示意崔应元放心,李成梁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在他府上杀害自己这个皇帝身边的红人。
到得书房外,管事通禀了一句,屋内传来很是苍老的声音:“让他进来。”
“是,老爷。”
管事转过身看向魏良臣,后者当下推门而入,施了一礼:“见过老太傅!”
随后便老实的站在门口,头稍低,只以眼角余光打量屋内。发现李成梁坐在书桌后面,不远处有个屏风,两侧是书架,摆了一堆魏良臣绝不会看的书,大半是经史子集之类,有无兵书却是不知。
魏良臣姿态放的这么低,却是因为李成梁的身份摆在那。以魏良臣目前的身份还不足以和这位宁远伯,活着的老太傅平起平坐,因而必须持下礼,哪怕他是内臣。
然而竖耳等待了许久,却没有听见李成梁的声音,魏良臣不禁有些疑惑,强忍住抬头一看对方的冲动,耐着性子静静的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内却静得让人发慌。
就在魏良臣忍不住想抬头看对方到底在干什么的时候,耳边响起了李成梁的声音:“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我和魏公公第二次见面了。”
闻言,魏良臣暗松一口气,心道你总算是开口了。当即抬头回道:“老太傅没有记错,这是咱和老太傅的第二次见面。”
“上次见你是两年前的事了,那时你还是两殿舍人,以钦差副使身份去的建州,当时老夫还想着少年出英雄…不想这次见你,你却做了中贵人,世事真是难料啊…据他们说,你这中贵人做的倒也顺当,现在已是江南镇守中官,好,很好,内廷做事没点真本事,想要升官可是很难的…你官升的快,自是有真本事,否则陛下不会如此用你。”
李成梁的语气听着很平淡,说的是夸赞人,可听魏良臣耳中却感觉不到半点夸赞的意思。
“老太傅折煞咱家了,咱只不过近君养亲,替陛下分忧而矣,本事不本事的,却是说不上的…”魏良臣说的自是场面话了。
可不等他说完,屏风后却有个女人很是不耻的冷笑了一声,然后微哼一声:“义父,照我看,这人本事是有,不过却是拍马屁的本事,充其量不过是个阿谀奉承的奴才,哪值得义父亲自见他。”
奴才?!
这个称呼扯动了魏良臣心底的弦,几乎是下意识的、毫不迟疑的便昂首怒目瞪向屏风后面,冷冷说道:“请这位小姐自重,咱家乃朝廷官员,岂可以奴才二字轻贱。”
怒目所及,却是惊在那里,屏风后现身的不是叶赫东哥又是哪个。
“咦?你这公公也有几分血性嘛…”
叶赫东哥满脸的讥笑,“不过你这公公无端气什么,奴才二字可不是轻贱人的,在我族中,奴才可是亲近人才能叫的,似你们汉人想当奴才还当不得呢。”
说完,侧脸看向李成梁,“义父,你说是不是?”
李成梁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魏良臣内心则如惊涛骇浪般,因为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东哥会出现在李成梁家里,还叫李成梁义父!
要知道,这李成梁和黑脸老汉可都是东哥誓要除之而后快的大仇人啊!为了报仇,东哥甚至还想过行刺李成梁,可现在不但出现在李成梁的府上,还叫对方义父亲,这让魏良臣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