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4章 打小报告

  本朝无有深夜入宫的道理,除了当年的夺门之变。
  然,这是对于外官,内臣自有特例。
  这个特例就是北安门。
  此门是宫中专供宫人太监出入的,当年魏良臣进京受道友侯二之托来寻客巴巴时,便是在这北安门请人递的话。
  不过北安门到了夜间也会关闭,一般人是不可能再出入的。
  但魏良臣不是一般人。
  解决掉姜丽山、王三诏后,魏良臣就赶到了北安门。
  宫门虽闭,却有值房,乃是钟鼓司所设,于白日是负责宫中内外递外寻人,核验出入开条。
  晚间,却是承担紧急通话职能。如某大珰有急事需往递,便通过此值房。同样,若在外间往宫中递话也是如此。
  性质与设在皇城会极门外的通政司是一样的,外臣不能在夜里进宫,但可以递题本。
  如遇紧急情况,还可以叩会极门,门后有值守太监会隔门问话,尔后将叩门之人的急奏送于司礼监。
  至于这急奏是不是能够到达皇帝手中,却要看所奏何事了。若是边关军情,那一定是立即呈达的,但若是其它事,却是未必了。
  魏良臣是太监编制,要进宫肯定要比外官方便的多。
  按规矩,他要先到钟鼓司的值房登记、核验身份,尔后再领牌入宫。但他正准备于钟鼓司值房人说话时,北安门驻守的锦衣卫却过来拦下了他,竟欲阻止他进宫。
  “魏公公若有事须进宫,可于明日再来,今日宫禁已锁,实是不便轻启。”说话的是个锦衣卫的总旗,听着倒是客气,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你是要阻止咱家入宫?”
  魏良臣从对方能清楚他是谁,便知道他见过万历的事情已经被人知晓,而有些人是万万不愿让他再见皇帝了。
  这个总旗很明显是受到了上面交待,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来阻止他魏公公。
  须知道,他魏公公可是由一众东厂番子护卫而来的。如此这总旗都敢来,可见授意他的人是那种不将东厂放在眼里的人。
  “卑职也是职事在身,魏公公莫要让卑职难做。”
  那锦衣卫总旗说完这话,朝钟鼓司值守递话的两个小伙者吩咐一声,“还不速给魏公公登记了,等天亮立即递进宫中去,免得误了公公的事。”
  “哎!”
  那两小伙者浑浑噩噩的,哪知魏公公的事干系有多大,一个小伙者正准备拿笔给魏公公记下,却见魏公公突然甩手一个耳光扇在了那锦衣卫总旗的脸上,然后将手上的马鞭霹头盖脸朝他抽去。
  “瞎了眼的东西,咱家奉上谕查案,宫门无问禁否,都可随时入宫,你这狗东西却要拦下咱家,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还是那反贼的同党!”
  魏良臣边抽边骂,瞥见一帮锦衣卫欲冲上来,马鞭又猛的一抬,朝左右喝了一声:“看看哪个敢动,都给咱拿了解回东厂!”
  “是,公公!”
  崔应元拔刀上前,一众番子紧随其后。
  这帮锦衣卫见状,不由停下脚步,不敢轻举妄动。
  “你给咱家听好了,咱家现在有要事要进宫面见陛下,你若再敢耽搁咱家片刻功夫,咱家保你人头不保!”
  魏良臣冷冷看着那被抽的满脸血印子的总旗,目中满是杀机,“就是你锦衣卫的大都督骆指挥来了,也救不得你!”
  说完,将自己的腰牌往那两钟鼓司伙者面前的长案上一扔,喝一声:“验了。”
  “是,是…”
  两伙者被吓的手忙脚乱,将那腰牌拿在手中左右翻看之后,确认无误,忙在薄上记下。
  尔后一人胆战心惊道:“奴婢已验过,请…请魏公公入内吧。”
  魏良臣轻一点头,朝那总旗看去,狞声道:“开门!”
  那总旗羞愤难当,也是一股怒气,但却不敢违令,捂着嘴巴来到宫门下,朝城上的侍卫喊了几声,尔后宫门被缓缓开启,却只露出只够一人进出的缝隙。
  魏良臣不以为意,因为这是规矩。
  他回头对崔应元道:“你带人在此侯着,莫管是谁寻你们麻烦,都给咱打杀了再说…天塌下来,也有咱家给你们顶着!”
  “是,公公!”
  崔应元得了这话,如腰上被人提着般笔直笔直。其余一众番子也是下意识昂首挺脸,看那帮锦衣卫如同高高在上。
  ……..
  皇城递牌核验可进,宫城却是进不得。
  魏良臣老老实实奉上腰牌,耐心等侯。宫城禁卫并非锦衣卫和亲军侍卫,而是由太监组成,均是从各衙门抽调而来。
  实际,也是一种苦役,因而值守的没有高品太监。
  当值是一奉御,见着这么晚还有人求见陛下,自是不快,待知来人是奉上谕督办钦案的魏良臣后,态度立时变得亲切起来,甚而有些巴结。
  “请魏公公稍侯,奴婢这就去乾清宫通传。”
  这奉御心里也苦,因为这么晚了皇爷肯定睡下了,他冒然去乾清宫通传,弄不好会被训斥,但眼前这位却不是他敢怠慢的。
  魏良臣也不急这一时,没有万历发话,他也不可能擅闯乾清宫。
  有伙者上前拿了只凳子请魏良臣坐,魏良臣点头示意,端坐其上,双腿并拢,双手平放膝盖之上,目不转睛。
  大概有二十分钟左右时间,那奉御回来了,说皇爷宣魏公公入内觐见。
  魏良臣忙起身,在两个伙者的引领下去往乾清宫。到了殿外,有殿中提着灯笼的职事太监迎上来接魏良臣,不是引到前殿,而是引到万历就寝所在的东阁。
  阁中灯火通明,魏良臣到外面时正有两个宫人端着水盆进出。透过门向内看去,隐约可见万历坐在榻上。
  魏良臣整了整衣服,轻步迈入殿中。
  “深更半夜来见朕,可是查明白了?”
  万历虽然刚擦过脸,但脸上明显还有困意,这两天他很是疲倦。
  魏良臣上前行了一礼,恭声道:“查出了一点头绪,也问到了一些事,可奴婢不敢擅专,故而急着入宫想向陛下奏明,可刚才…”
  说到这,魏良臣却打住了,吱吱唔唔的,似想说不敢说。
  “可什么?吞吞吐吐的,说啊。”万历不快的拍了下边上的被子。
  魏良臣不敢犹豫,忙道:“回陛下,奴婢刚才进宫时被人拦了,似有人不愿意奴婢再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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