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我为什么不能来?

  村口这家杂货铺可是梨树村的能人宋二家开的,不过说是杂货铺,能卖的东西少得可怜。大抵也就是油盐酱醋,还有些糖块,纸张什么。不像后世,日用百货,样样齐全。
  一段纸钱不贵,七个铜板而矣。
  在宋二家媳妇惊诧的目光中,良臣付了钱,提着纸钱慢腾腾的去社学。
  因吴夫子去世,社学这两天停了课,特地将地方腾出来供吴家治丧。
  里正和乡老都在吴家,里正帮着安排席面等事,乡老则是忙着填葬单。
  别小看了这安排席面和填葬单,这两样事情可是里正和乡老的特权,一般人都不能干。
  就好像后世农村,谁家办事了,都得把村干部请来吃一顿。
  这顿饭,便是村干部的特权。同理,排席面和填葬单也是里正乡老的特权。
  良臣到社学后,就见里外不少人,吴家的几个男丁正在大门外招呼客人。有什么重要人物过来,如舅爷、表爷之类的,孝子吴德正还得迎上来,磕个头,将人请进去。
  梨树村就姓吴的最多,吴夫子又是村里的先生,他儿子还是县里的书办,场面自然小不了。
  “良臣啊?”
  吴德全看到了拎着纸钱的魏良臣,叫了他一声。良臣忙上前将纸钱递给他,然后说进去给夫子磕个头。
  自打伯父去世后,吴德全就忙得不可开交,一直都在社学,所以不知道魏良臣进大牢又出来的事,只以为良臣将爹和大哥保回来,特意来给夫子磕个头。所以没说什么,点头让良臣进去。
  良臣进了社学后,就听几个妇人在嚎哭。远远看了眼,是吴德正的媳妇还有几个侄媳妇。
  吴德正的媳妇是县里林教谕的女儿,叫林桂芬,三十岁,给吴德正生了两儿子一女儿,长得倒有几分姿色。
  记得两三年前,良臣还在社学上课时,就曾偷偷看过回家做月子的林桂芬,当时只觉能娶这女人做媳妇,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这,也算是,青春期的一个遐想了。
  林桂芬和几个妯娌在那哭着,听着不假,可良臣总觉得也不太真。毕竟,只是媳妇和侄媳妇,能有多少伤心的。
  良臣四下扫了眼,没看到吴秀芝,想来这小娘皮许是哭得狠了,歇着了吧。
  二弟吴德义还没回来,吴德正这个老大上午赶回家后,便匆忙披麻戴孝。乡下的规矩,孝子是不用干活做事的,只需陪着客人磕头,什么事都由叔伯兄弟们去做。
  不过,吴德正是六房的书办,场面上的人,很多来吊唁吴夫子的客人是冲着他的书办身份来,加上县里也有不少同僚过来,所以吴德正必须要亲自接待招呼。
  灵前,陪客人磕头的是他的两个儿子,十三岁的吴清泉和十一岁的吴清灵。
  社学院子里搭了大棚子,唢呐队就在棚子里吹吹打打。
  这帮人也是有眼力界的,看人吹打。
  有身份的,或是吴家人亲自陪着来的,那肯定是重要的亲朋,这吹打的自是卖力。
  一般人过来,左右邻居什么的,看一眼,兴致好吹上一段,没兴致,就坐在那闲聊。
  良臣穿得倒是人模人样,可年纪小,加上又是一个人过来,人唢呐队的自然不可能当他是什么重要“来宾”。
  良臣也不以为意,到灵前看了眼闭目睡在高脚铺上的吴夫子,唏嘘了一下,屈膝跪在地上的草席上磕了三个头。
  吴清泉陪着磕的,吴清灵则没动,这孩子还小,很多事情不懂。
  磕完头后,良臣就准备回家。
  转过身来时,却看到被几个吴家妇人搀扶着的吴秀芝。
  这小娘皮真是伤心过度了,眼眶子通红,一身素服在身,看着无比憔悴。
  吴秀芝娘走的早,吴夫子可以说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三个儿女,十分的不容易,尤其是小女儿,当真是视若掌上名珠。
  现在吴夫子就这么去了,吴秀芝能不伤心?
  大哥回来前,吴秀芝都晕过去两次,着实吓坏了一帮婶子。
  回了神,歇了片刻,吴秀芝还要去给爹烧些纸钱,婶子们拦不住,便扶着她出来了。
  吴秀芝看到了魏良臣,却什么表情也没有,径直走到两个侄儿那边,一张张的叠着纸钱放在锅里烧。
  良臣看了一会,轻叹一声离开。走到大门,看到吴德正陪着几人正往里走。
  “上次我还和你爹一块喝茶的,原是说好年底把两家亲事给办了,哪知道,你爹竟然就这么走了。”
  来人是潘员外,潘学忠的爹,吴秀芝是他未过门的媳妇。潘员外是刚从府里回来的,一到家就听说吴夫子过世,连忙到梨树村来吊唁。
  “学忠在京里呢,肯定是赶不回来了。我叫人带信给他了,怎么也让他跟监里告个假,六七赶回来。”
  听潘员外的意思,像是要他儿子赶在吴夫子“六七”时回来。
  从死者卒日算起,每隔七天就要举行一次烧纸祭奠,共有7次,俗谓“烧七”。一般是“三七”、“六七”比较重要,后者那天,亲朋好友都要送来些纸、烛,丧家也要大办宴席。过了“六七”,丧事便基本算是结束。最后一个尾七,家里人再烧些纸钱,死者生前穿过的衣服便行。
  “学业重要,乡试在即,还是要学忠不要回来了,一来一回耽搁好多天,误了学业,可不了得。”
  吴德正和潘员外正说着,没注意到前面站着的魏良臣,冷不丁就撞了上去。一看是魏良臣,吴德正着实吃惊不小,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吴德正真是很诧异,因为这魏良臣不是叫县尊关进大牢了么。
  “我为什么不能来?”良臣没好气的说了句,要不是看在吴夫子面上,他都忍不住要骂对方几句。
  “贤侄,他是?”
  潘员外有些奇怪:这哪家的后生,怎的这么不懂规矩,和“孝子”这么说话的。
  “我爹生前的教过的一个学生。”
  吴德正知道魏良臣为何语气这么冲,不过现在不是和他计较的时候,红白大事,他这“孝子”可不能和人吵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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