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蔺晗不知道吴茜今日到她面前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宣战?有病吗,她是潘瑞的姨太太,不是棠威的,得罪自己对她有什么好处。
还是单纯的红眼病,看到别人过的好了——尤其是比她还好——她就感觉不好了?
但蔺晗的处世哲学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不主动挑衅别人,但也不允许被人欺上门来不还手。点点头,她对着吴茜轻轻笑了,“我的位子稳不稳,吴姨太不必替我劳心,倒是吴姨太,这辈子也难坐上潘家少奶奶的位子,是不是挺遗憾的?”
第39章 一场好戏(上)
她们这边虽然闹起嘴上官司来,但吴茜有意压低声音,蔺晗也是用近乎耳语的音量回敬,因此只有坐在她们近旁的赵真真等注意到。
赵真真茫然不解,好好的,怎么两人说话都带了星火,互相攻击起来了。
聚会是她跟蔺晗联合办的,又是蔺晗宣布喜事的场合,她怕场面闹得不好看,赶紧笑着来打圆场,亲热的抱住吴茜的手臂,“我的好姐姐,瞧我糊涂成什么样了,你来了也没让人来添一张椅子,快,先坐我这张。”又一叠声按铃叫饭店听差的加椅子和碗筷。
她是好心办坏事,这一来,蔺晗跟吴茜还是挨着坐的。
但蔺晗瞧也不瞧吴茜,只跟着其他的女孩子们说话。
那些本来不清楚棠威是何许人的同学们听到赵真真的介绍后,肃然起敬已是客气的,简直是因此生了畏惧,无法想象同桌吃饭的女同学竟然是总长家的儿媳妇。
之前还窃窃私语,嘀嘀咕咕着“是谁家”“是前阵子说的那位大少爷”等话,这一下,都噤声了。
看着蔺晗熟悉的容颜,一个个说话都斯文了起来,不敢放肆随意。
这正是蔺晗不想一开始就宣布的原因,等酒足饭饱之后再说,她们回去了自然会慢慢消化这个消息,以后见面呢,也做好心理准备,装也装的没事人儿一般。
如今倒一下子生分了。
一旁的吴茜呢,坐下来后脑子慢慢冷静,也惊觉方才冲动了,颇有些后悔自责……说那些话不过图一时痛快,过后有什么意思,倒将人给得罪了。
她心下思量着如何挽回,见桌子上气氛颇有些沉寂冰冷,大家依稀有些战战兢兢的,菜都不敢多夹,她倒了一杯果酒,站起身举杯,“今天密斯蔺宣布这桩大喜事,大家都替她高兴是不是,虽然还不到正日子,我们也先敬一杯酒祝福她,大家说好不好?”
好,当然好啊!
女同学们被消息镇住了,看你不说话,我也就不说话。如今有人带头,纷纷笑着说:“恭喜恭喜”“喜得良缘”“佳人佳婿”“比翼双飞,相携到老”等等。
蔺晗望了吴茜一眼,吴茜和侧着身看她,二人静静对视了两秒,蔺晗移开,对众人笑,“谢谢,你们都客气了。”说着站起身,举起面前的玻璃杯子,与大家碰了碰,喝下。
吴茜将气氛炒热,肚里颇觉得意,转过身来对蔺晗笑,“方才我说的话,你别放心上,我这几日事多,心烦,这张嘴出口就是炮仗,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我们是老同学,以后还要相携相助才是。”
她自然不知道曾经打电话整蔺晗之事早就败露,以为二人关系尚好,只方才一时出言不逊,好言好语弥补一番不难。
宁可得罪君子,也莫惹急小人。蔺晗淡淡的笑,将杯子与她一碰,四两拨千斤的岔过去,“吴姨太说笑了,我们又不做什么正经要事,需要什么相携。”
吴茜再三示好,要与她介绍几家手艺特别好的裁缝店,珠宝店。
“蔺小姐若是有空,我可以带你过去,这些老店有些欺生客,我带着你呢,她们才老实。”
“哦,是吗?”蔺晗只笑笑,夹菜吃,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如此滑不留手的态度,落在吴茜眼中,又生了暗恨。她不思自己的错,只道蔺晗即将嫁入豪门做少奶奶,瞧不上她这个老同学。
聚会过后,蔺晗私下请了方雯和赵真真来做女方的大女傧相,陈怜儿做小女傧相,还有洋行里的陈寒润。
蔺家本来亲戚就不多,这桩婚事真正热闹的,是在棠府。
随着喜事临近,宝盛洋行的职员都知道了,蔺晗也办了停职手续。胖胖的老总亲自来拱手道贺,还暗示蔺晗,若是她肯婚后继续上班,回来后,她的职位会有一个很大的提升。
如今事情繁多,蔺晗不能马上做决定,但有一点肯定的是,她婚后不会就此待在后宅,安享少奶奶富贵闲适、悠然度日的生活很好……只是不该现在这么年轻的她去过。
……
两家都为了这桩婚事忙碌不已,倒是当事人棠威和蔺晗无事可做。本来作为新娘子,蔺晗该绣点儿嫁衣枕头套什么的,偏偏她不大擅长此技,如此越发闲了。
棠威让下人给她递了信,悄悄将她约出来——快结婚了,大人都觉得应该少见面,避讳点儿。不过棠威西洋留学生,也算新青年,不信这一套。
蔺晗跟父母打了招呼,“有点事儿出门一趟,你们别等我吃午饭。”
蔺叶茂夫妻笑着点头,“好,好,去吧。”他们早就注意到巷子口停了一辆汽车,车上的男人戴了一副风镜,帽檐低垂,看不清面貌……可这才瞒不过他们,那不就是未来女婿嘛。
蔺晗高兴的蹦出去,没上班在家里待嫁,整天这个姑那个婆的跑她眼前感叹她要嫁人,寻觅到这般好的夫婿,真的又烦又闷。
今天棠威开的是民国时代的“敞篷车”,在蔺晗眼里,其实就是装了轮子的马车!
棠威一身银灰西装,外面还套了黑色大衣,戴着的风镜也就是未来墨镜的鼻祖,姿态懒洋洋的,说不出的风流公子状,他看蔺晗轻快的跑出来,笑了,调侃她道:“新娘子慢点儿,我等着,跑不了。”
蔺晗嗔了他一眼,道:“你是好了,结不结婚的,照样满城跑,我却被锁在家里动弹不得呢。”
棠威发动车子,这种“敞篷车”开的不是很快,若是暖和点儿的天,坐在上面自然是凉风习习,一解人胸腔中的郁气。可如今数九寒天,冻煞人也,蔺晗几乎没给冷死。
“为什么今天开这个车出来?”
棠威其实也冷,不过年轻男人血气足,阳气旺,不怕,他笑道:“还不是那群人闹的,一个陶思成送了整个戏班子来府里,最近干脆在我家客房落脚不走了,天天说帮我们排戏,还电话许多人来家里,热闹是热闹了,就是去哪儿都有人盯着。我今天刚让金来备车,哪个耳尖的听到了,非说我是擅自约见新娘子,坏了规矩,不让我走……拉拉扯扯的,我只能撒谎说是出来兜兜风,结果,他们跟着我去车库,挑了这辆车,说是我开这辆,他们才信我不是来寻你的。”
刚从屋里出来,蔺晗觉得还好,这会儿身上的热气渐渐退去,她冷的牙齿打颤,恨恨埋怨,“一群流氓,就会欺负人,你一个人出来就能让你开这辆车吗?把你冻坏了怎么办。”
棠威哈哈大笑,浑然不介意蔺晗骂他朋友们“流氓”,“你放心,这帐我记着,赶明儿碰上了,看我不整他们。”
蔺晗又问了一些他家里备婚之事,听得咋舌不已。
这离正日子还有段时间的,他家已经热闹成这样了,简直成了京都里“二代们”消磨玩乐的天堂,老式的戏班子,大鼓书,杂耍,西式的魔术,电影,戏剧,什么都搬来了。
就是棠家这么大的宅邸,如今各个厅里也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客房更是住了许多人——有些怕家里管的公子爷直接宿在棠家,出去俱乐部、会馆玩还可能被家里长辈妻子说嘴,棠府内办的,他们来玩乐,理由却是来帮扶朋友的,是正事儿!
当然这些大爷们确实帮了忙,也不是纯玩来的。
棠威带蔺晗去了一家极为清幽的俱乐部,里头经理冷不防见到这位听说要办喜事的棠三爷,吓一跳,迎上来:“三爷,您怎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