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个蘅娘,果然是长大了,有小心思了。她想知道柳家的事,来问我我这个外祖母又怎么会瞒着她?居然寻了外人花钱打听,果然不是王家的种,这心里就是不亲近我王家呀。”
向媪也觉得柳蘅这事情做出来,打了王家的颜面,只是看姜太夫人生气了,忙劝道:“太夫人快别生气了,柳娘子大约是想着咱们家里从来没有提过王家的诸事,故而再找外人打听的。要不,我代太夫人走一趟留芳院,去看看外头的人怎么说的?”
“不必了,纵使那寒门子将柳家之事说得天花乱坠,也遮掩不住一件事,柳赟那竖子,如今已有子女十九人!嘿嘿,阿向你还没有察觉出吗?蘅娘最像令则的一点,就是苛求于所谓的感情,我就让她听听,她的生父如何的好色下流的。”姜太夫人不客气地道。
流芳院的正厅中,高双权带来的那少年郎,口齿伶俐,正在将柳家诸事一一讲述。
“河东柳氏是有名的郡望大族。令祖父正昌公乃是柳氏嫡幼子,十五岁时便于长安扬名,十七岁时就被授为六品的枢密承旨,三十七岁即位极人臣为从二品的御史大夫。据说若非令祖父于四十二岁时早逝,当今政事堂的四位相公,定有一位是令祖父。”
“令祖父与令祖母生三子一女,长子柳赞,如今承爵襄城伯,据闻沉稳严谨,娶妻弘农杨氏女,生三子两女,另有庶出女两位。次子柳宽,才干寻常,娶妻柳太夫人娘家侄女白氏,如今领了五品的上骑都尉一职。膝下嫡出的三女一子,庶出两子两女。而令尊,除了身为驸马都尉外,还官拜太子太傅,领户部右尚书,遥领豫州节度使,实在天子近臣。”
少年郎说到此处时,微微一顿,抬头看了看柳蘅,“后面的可都不是什么好事,柳小娘子是自己看还是继续听小人讲呢?”
柳蘅知道后面的才是重头戏,自己看,她可等不及,“小郎君继续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拉,阿桥求收求评~~~
☆、才觉霹雳事
“柳驸马名彻两京,自正平元年起,有诸多诗词被流传,而同时让人时不时瞩目的,则是柳驸马的多情,他在长安的宅邸被人戏称为百美园,上自出身上好的士族千金,下至胡女戏子,各色身份的女子都有。因为侍妾众多,除了柳小娘子您,以及晋阳公主所出的两女之外,柳驸马还有十六名庶出的子女。”
这少年郎君说到这里,也不禁为柳驸马的多情和多子而咋舌,便是当今天子的后宫妇人叫得上名号的也没有柳驸马这般多呢。
柳蘅怔住了,加上自己岂不是就是十九个孩子了?自己这世的亲爹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种/马男呀!可是继母晋阳公主不是出了名的善妒吗?她怎么会允许柳赟这样荤素不忌,庶出子女一大堆呢?
“我阿爷如此行为,公主那里半点反应也没有?圣人乃是公主的胞兄,难道也半点不理会?”柳蘅问出了疑问。
少年郎笑道:“公主自然是不喜的,公主曾打杀了驸马两个极为宠爱的侍妾,但其后柳驸马半年未进公主府,便是圣人也站在驸马一边,不但训斥了公主,还赐下四个美人给驸马,自此之后,公主不敢打杀侍妾了,只是看见不顺眼的就打一顿而已。”
“这么说,公主并非如传言中所说的善妒呢,那流言是何故?”柳蘅不解地问道。
“这个,因公主不许那些侍妾出现在公主府,故而一开始被柳驸马安置在襄城伯府里头,公主听闻后,就打闹了一场,据说将柳太夫人都气得晕倒了。柳驸马不得已,才另置了私园安置一干侍妾。此后,常常流连百美园,还请了圣驾至此。更说出了让长安人都侧目的话,姹紫嫣红拥百媚,不枉人生走一回。公主虽好,却如艳阳似牡丹,太过扎手,不及百媚娇花惹人怜。而圣人听了,都不责怪,反赞其洒脱,自是无人敢质疑了。而自此之后,公主也开始广收美少年为侍者,如今公主府里,据传美貌的少年郎不比驸马的百美园的美人少,所以她那善妒的名声才被传开的。”
柳蘅暗想,这公主继母也过得颇为不易呀!连亲弟弟都站在种/马爹的一边,和柳赟打起了擂台,却弄得一个不好的名声来。
“柳驸马除却多情好美色这一毛病让人诟病外,不但长相俊美,气质出众,写出的诗词让人传唱,在朝廷之上做出了不少于国于民都有利的事情来,他曾劝说圣人天子,民为水,君为舟,民可载舟亦可覆舟,让圣人天子广施德政于民,放自立朝以来沦为贱籍的两万余百姓为良籍,查括田与隐户,限豪族蓄奴之数,养农重商,与各胡族通商,改朝廷取士之策,十余年来,诸多寒门子入朝堂,都称柳相为师,被人称为治世之能臣。如今天下呈现盛世之相,都有驸马的身影呢。”
少年郎讲到此处,也有些佩服这位柳驸马了,好美色不过是私德有亏罢了,但是大事之上才干不凡,确实让人钦佩万分。
柳蘅听到此处,却是再一次呆住了,这位种/马爹身上透出的那重重的穿越气味是怎么回事?难道穿越已然成风了?心中的不安,让柳蘅又细细问了公主以及两个女儿的事情,就是柳家大伯和二房的事情也全都细细打听了一遍。虽然少年郎因为年纪小长相清秀,走两京行商时进过柳府,但是柳家人内部的纠葛并不是太清楚,但是一些小事之上,柳蘅还是听出了如今这襄城伯府里的暗潮不小。
看来自己这次回长安去,不单单是晋阳公主和种/马爹之意,就是柳府上下也是有思量的。
“多谢小郎君了。”柳蘅谢过少年郎,又谢过了高双权,让阿杏取来的酬金,让阿桃送他们出了府,这才靠坐在软榻上细细思量起来。
当今圣人的身体不太好?膝下却只有五子,中宫皇后乃是德阳大长公主的女儿柴氏,比圣人年长两岁。而和汉武帝陈阿娇的故事相似,这位柴皇后和柴氏一族在圣人登上皇位的过程中出力不小,但是得到的仅仅是一个皇后之位和柴氏得了两个侯爵。而要命的是柴皇后无子,皇帝膝下的五子四女,皇后生了幼女,两子一女为贵妃韦氏所生,一子一女为柳氏淑妃所生,一子为昭媛朱氏所生,一子为宫女子所生。而柳淑妃便是出自襄城伯府,乃是柳赞柳赟等的亲姊妹,柳蘅的亲姑母。而晋阳长公主却和淑妃不和,同韦贵妃以及朱昭媛等都比较亲近。这些皇子,除了最小的两个皇子外,其余的三子都到了定下王妃的年纪。
“看来与皇子选妃便是柳家来接自己回长安的原因了。”柳蘅心里说不出的憋闷,任谁知道所谓的亲人心里完全没有自己,只是在没法子的时候才想起自己,都高兴不起来。
“大伯父家嫡出的两个女儿都已经嫁人了,庶出的两个女儿也嫁了一个,剩下的一个便是参选了,也只够做皇子的妾而已,二伯父家的情况差不多,嫡出的三个女儿嫁了一个,剩下的两个虽是嫡出,但是二伯父的官位实在是太低了,哪怕有柳氏这个姓给她们加成也没有什么竞争力,更不用剩下的两个庶女了。而晋阳所生的长女柳蘩,如今只十一岁,幼女更是只有九岁,柳氏一族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也就不奇怪了,自己毕竟是原配所生的嫡女呀!”
有个种/马爹,那不是自己选的没有办法,但是嫁个种/马老公,柳蘅可没有什么兴趣,哪怕这个老公可能带来她至高无上的地位。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做柳家的摆布的棋子,家族,这一所有高门士族女都放在心里的词,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再说了,种/马爹现在也许还未察觉,他那种种听起来很带劲的行为,给他树立了不知多少的敌人。虽说如今高门士族已经日薄西山,但是苟延残喘时拼死一搏也是能咬死人的。而柳家与皇帝实在是走得太近了,可却没有好好地对待晋阳长公主,皇帝是个男人还没有意识到公主所受的委屈,丁太妃可还活着呢。作为母亲,真的对女儿受到的委屈视而不见?柳蘅是不相信的。
而正如柳蘅所猜测的那样,此时的柳府里确实是人心攒动,白太夫人和襄城伯夫妻想谋的自然是皇子正妃之位。但是对于柳二郎柳宽及小白氏而言,给皇子做妾不同于一般,若是皇子日后登上大位,那么此时为夫人为孺人,即便份位不及正妃,将来的份位也不会低的。他们觉得的自己一房比兄弟们的长房和三房都差,因此是最迫不及待的,两个嫡女不及长房和三房的嫡女,比这两房的庶女总强些吧。
柳荻,乃是柳二和小白氏的嫡幼女,在一众堂姐妹中行八,长相清秀,文辞出众,据传有班氏道韫之风。是柳二和白氏的子女中,唯一被白太夫人看重的孙女。而她,也是柳宽和小白氏极力争取的女郎。
“母亲,儿听说晋阳进宫去只是拜见了皇后殿下,然后在韦贵妃那里盘桓了一个多时辰,又见了朱昭媛,却未曾踏及淑妃殿下的缀秀殿。母亲,不是儿多心,只怕晋阳并非与我等一条心呢。”小白氏挨着白太夫人坐在暖阁之中,手中拿着一把美人锤,轻轻地捶着太夫人的腿。
白太夫人不以为然,“她就算想将九娘说定给韦贵妃所出的二殿下,也不想想人家韦贵妃会不会答应?皇长子早逝,二殿下为实际上的长子,在外又有京兆韦氏的支持,二殿下的王妃,不出意外,应该是出自同韦氏亲近人家的小娘子。咱们家便是想送小娘子给二皇子,只怕人家都不放心呢。你就别担心了。”
小白氏心里暗唾了太夫人一口,既然看得这般明白,为何还接了三叔那养在冀州乡下的九娘回来?想到小叔子柳三在朝中的地位,便是那柳娘真的被养得小娘子上不得台面,也比自家的儿女多几分胜算的。不由得急道:“母亲,你最疼八娘了,她养在你跟前,自小的性子不知道多好,还极孝顺。同四殿下小时候也常常见面的,若是她定给了四殿下为正妃,于淑妃殿下于我们柳家都是好事呢。九娘虽是三弟的嫡长女,但是自有在王家长大,心里向着谁还真说不准呢。”
柳蘅,便是她们婆媳嘴里的九娘了,这人还没有回来,却已经牵动着柳家上上下下人的心。便是襄城伯府隔壁的公主府中,晋阳长公主宇文芳也正在和她所出的长女,十一娘柳蘩说着柳蘅。
“阿娘,您真的安排九姐趁着进宫甄选皇子妃的机会去侍奉二殿下呀?祖母和阿爷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家里头肯定会再起风波的,还是算了吧。”柳蘩神情中带着不安,她虽是公主的长女,却并不像其母一样骄横。
晋阳长公主年近三十岁,一身石榴红色的锦绣长袍,金线暗绣牡丹花,直从榻上旖旎委下,说不出的肆意慵懒。她的头上并未戴着发髻,只斜斜挽了一坠髻,其上插着一根象牙雕簪子,便别无其他的发饰,如云乌发之下,是犹如凝脂一般雪白细腻丰润的脖子,边上闪烁着镶翠金耳环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想轻轻摸上一把。
晋阳长公主浓密卷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唇角漾起一丝讽刺笑,看向柳蘩的目光却是柔和至极的,“九娘不过是枚幌子罢了,一个乡下丫头,怎配得居高位让我儿也拜她?我的十二娘,才配站到这世间最尊贵的男子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柳蘅而言,有个种马穿越爹并非是好事呀╮(╯▽╰)╭
最后,都更新一周啦,大概是更新的时间点不太好,明天起我改更新时间为晚上八点,希望看文的妹子们能留下评论,谢谢大家啦o(n_n)o~~~~
☆、污浊已暗藏
冀州刺史府东面的沉香阁里,一干仆不见身影,只最外面的院门有人守着。然而清幽宁静的室内,却是一副淫/靡之景。屋中传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来,仔细一听才会听出,里面的女声,竟然是长房庶出的七娘王静华发出的,而男声分明就是长房嫡出的三郎王重发出的。
当一切停下来,素来体弱而脸色苍白的王静华,光滑的小脸上染上难得的胭脂色,一双杏眼睛水汪汪的,好似要滴出水来,浑身散发出一股春意来。 而王重苍白的脸颊也布满了红晕,靠着雕花榻郎重重地喘息着。
王七娘也不忙着穿衣服,而是挑衅地看着穿戴整齐的王重,“你这是听到柳蘅要回长安就急了?哼,若真是个男人,就去寻她办一回事,只作践我算什么?还是说那些小东西都满足不了你了?”
王重沉着脸立床前,冷冷地回头,看着发髻大乱,只一件薄被盖住下/身而露出大片雪白,却依然自若仰卧榻上的王七娘,冷笑道:“我是不是男人你还不清楚?你这样的贱货懂得什么?清高的有骨气的小东西玩起来才过瘾。”
王静华心中暗恨,薄被之下透着丹蔻的长指不小心就断了半片,心中冷笑涟涟,我王七娘再贱,还不是被你王重这衣冠禽兽给害的?也越发恨得自己落入这等境地的柳蘅来。神色间却是一片慵懒,将宝蓝色的锦被往上提了提,笑道:“你若是想如愿以偿得到她,我帮你如何?”
王重伸出左手轻轻地拂过不能视物的左眼,才扭头盯着王静华道:“也好,今天回去你就去她那儿走动,三天后引她去海棠苑!记住,别坏我的事,你知道后果的。”
王静华娇媚一笑,压住心中的厌恶,翻身坐起伏在王重的肩头,“三哥放心,我定会不会坏您的事的。”
待王静华出了沉香阁,又是平日里那略有一些害羞,性格柔和的七娘子了。两个婢女绿莲和碧荷也不知去了那儿玩耍了,她也没有叫人,而是一步一步缓缓地回了她和王五娘王怡华共住的,郑氏正房后的倒坐房里。
王怡华屋子的小婢女小燕和小雀儿在两人共用的堂屋中烘烤衣物,瞧见王静华进来了,忙起身问好。
“七娘子若是也有衣物没有干,不如给婢子们一道烘干呢。”小燕几个都觉得王静华这七娘子性格软糯,连身边伺候的婢女都不将她放在眼中,时常打混摸鱼。
“谢谢你们了,应是不用的。一会儿我让小罗烘干也是一样的。”王静华进了屋关上了门,却是顾不得屋子里没有炭盆,春寒透骨,将将衣服给脱了,倒了桌子上的铜茶壶半温的水擦起身来,身体擦红了有了痛感,这才伏在床榻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另一边屋子里的王怡华却是坐在窗下静静地做着针线,听到王静华的动静,神色半点不变。倒是她的贴身婢女青雀出声道:“五娘子,七娘子再纵容那些个婢子,只怕又得大病一场了。其实你若是能在夫人面前提一句,便是不成,也是个人情呀。”
王怡华却是淡淡地道:“我也不过是个庶女,夫人眼中我和七娘有什么区别么?她自个不争气被婢女怠慢,任凭别人怎么使力也是无用的。再说了,她哪里需要我多事?起码她和三郎还有几分兄妹之情的,而我却是半点依靠也无的。”
青雀看王怡华冷冷淡淡的样子,一腔热血都浇了个透心凉,暗想便是异母姐妹,自小住在一处,却还是这般薄情,待自己这些仆妇只怕更冷淡了。看来自己以后只需做好分内的差事,待再过一两年出去嫁人便罢了。
王怡华自是不知道身边婢女的想法,她将手里最后一针做好,又拿出早前做好的另外一只鞋子,仔细看了看后满意地起身:“随我将这双春鞋送去太夫人处。”
姜太夫人正在读自长安来的一封书信,而身为冀州刺史的王沉之,也难得的在巳时中没有去府衙,而是留在了后院。他身穿宝蓝色祥云团花圆领长袍,腰系玉带,头戴紫色团花幞头,身材修长。只是面容消瘦中透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只有亲近的人才发觉得出。
“阿娘,太后娘娘在信中说了什么?可是我回长安之事可行了?”王沉之的话中露出一丝急切来。他虽为冀州刺史,但是并不代表就是此地的土皇帝了。不说隔壁的襄国郡就是河东总管的治所,而北面的河间府里,还有一个河间郡王,郡王虽管不到他这个冀州刺史,但是河间郡王的阿爷,却是燕王,辖地可是包括自己的冀州的。被人压着在冀州任上十年,便是自认沉稳的王沉之,都有几分等不及了。
姜太夫人摇了摇头,看次子如此着急,不由得皱眉出声道:“你可是一州主管,怎能露出急躁之色来?让属官看见了岂不是笑话你?太后娘娘在信中说的,是圣人有意为两个年长的皇子选妃。姜家合适的女儿只有一个,只得拿了偏远庶支的女郎充数。她的意思,若是我们家的女郎年纪合适的,便回长安甄选去。”
王沉之本是一阵失落,听了甄选王妃之事方又高兴起来,“咱们家的小娘子虽夭折了好几个,但是如今养住的,也有四个呢。五娘、六娘、七娘还有九娘。尤其是九娘,更是我和杜氏嫡出的,出身不差,再有太后娘娘使把力,选上的机会极大呀!”
姜太夫人点了点头,“我也是如此想的。之前柳家来信要接蘅娘回京,我还诧异起来白氏那老货怎么就想着了这十年不见的孙女,现在有了太后的书信,我方才明白了。柳家接蘅娘回去的用意也是送她入宫甄选呀。”
王沉之听了脸色一变,犹豫了片刻出言道:“若是蘅娘也参与甄选,那么九娘入选的机会就小了许多了。柳赟这几年在长安的声势,可是半点不输政事堂那几位相公的。儿我虽为冀州刺史,哪里又及得上他?这选王妃说白了,还是看父兄的地位和才干呢。”他抬头看了眼姜太夫人,摇了摇牙道:“不若留了蘅娘在冀州,不允她回长安?”
姜太夫人白了儿子一眼,暗叹次子果真不如长子聪慧,却又舍得不呵斥他,只得出声道:“你这是什么烂法子?蘅娘虽是你阿姐的独女,但是却姓柳,柳家要接她回去,于情于理。”
“不如,不如,阿娘你装下病,到时就说要蘅娘伺疾?”王沉之想了片刻后出声道。
姜太夫人这次是真的叹息出声了,无奈道:“便是以我这个外祖母生病要外孙女伺疾为借口,也不过是让柳家人笑话罢了,孙子孙女都有,哪里轮到一个外孙女来伺疾?好了,让蘅娘不参加甄选不只留她不回长安这一个法子,若是她定亲了,自然就不能参加甄选了。四郎与朱家小娘子的婚事定下了,可还有三郎呢。三郎那孩子虽渺了一目,可是也一表人才,从前同蘅娘也很玩得来。而蘅娘留在咱们家,有我这个外祖母在,谁又能给她气受呢?”
王沉之听了顿时笑道:“还是阿娘有法子,这确实是个好法子。不过若柳家不答应怎么办?”
姜太夫人对次子已经无力多说了,摆了摆手道:“你去前头和属官理事去吧,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
王沉之自是相信姜太夫人的,喜滋滋的往前头去了。而姜太夫人只沉吟了片刻就有了主意,唤了婢女去叫郑氏来说话。
柳蘅手里翻着一本大周方域志,几个婢女都在屋子里,烘衣服的烘衣服,做针线的做针线,忙忙碌碌的一片静谧。
王静华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情景,压住心中的嫉妒和恨意,她笑吟吟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把纸伞,“蘅娘妹妹,可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了?”
柳蘅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忙放下手里的书,下榻相迎。“七姐说哪里话?我们姐妹之间,什么时候来都可以的。”随即又吩咐婢女去上茶和点心来。
阿桃上了茶,阿梨用莲花样的白瓷盘子装了好六颗黄灿灿的桔子。“这是二夫人才使人送来的,七娘子快尝尝。”
柳蘅叹了口气,连自己身边的婢女都知道王静华身边伺候的人不像样子,可见这府里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以二舅母杜氏行事周到的性子,应该不会忘了给王七娘处的桔子的。
柳蘅白了阿梨一眼,“二舅母给我送了,自然也少不了七姐姐的。去将前日买的百味斋里的水晶糕装一盘子来。”
王静华心里头却是如一团火腾地窜起,二叔母根本没有送什么桔子去自己那儿,果然是人人都瞧不起她么?脸上却是错愕尴尬之色来,拦住了去端点心的阿梨,“不用不用的,我并不饿,只是想和蘅娘说会话罢了。”她看向那盘子桔子,低声道:“叔母行事公道,想来我回去的时候,桔子也摆在了桌子上呢。”
柳蘅一楞,暗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剥了一个桔子亲自放在了王静华的面前,笑道:“七姐说得极是。不过既然来了我这儿做客,自是听我的了。先尝尝桔子,再吃点水晶糕吧。”
王静华拿起了那瓣桔瓣,缓缓地放进了嘴中,而里却不知不觉地流下两行泪来,唬得柳蘅站起了身,让婢女们都出去了,这才低声劝慰起来。
而王静华在柳蘅替她拭眼泪的当儿,不自主地打量起柳蘅来:乌发如云,肌肤赛雪,目如秋水,唇若红樱,当真是国色佳人。原来这三年间,柳蘅已经无忧无虑地长成了窈窕淑女,只有她,却沉入污泥之中再也洗不干净了。
她好恨!
作者有话要说: 编辑说这一章的开头描写过火了,必须得修改,我+_+,哪里过了哦?真是难为jj了……
☆、雨纷纷乱起
王静华收住泪,一身忧愁,低声道:“让蘅娘见笑了,我只是羡慕你而已。”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羡慕来,“前几日我身子有些不适,没有出来走动,所以才听说蘅娘你将回长安的事,这才冒着雨赶来的。想来柳家上下也会如咱们家一般疼惜你,不像我,便是在自家种,也是无人关心……”
柳蘅的鼻子微微皱了下,只因她闻到了王静华身上隐隐传来的三合香的味道,这种香极贵,向来是有价无市的,便是王府的当家主妇,二舅母杜氏都不曾用过。她知道这味儿,还是柳家去年送来的物件里有一小盒三合香,不过一月便用尽了。而王静华在王家的处境人人皆知,非常的不好。怎么会用得起这种香?
柳蘅心中有了猜测,同王静华说话间就提了一份心,她劝慰道:“七姐快别这样说,你乃是王家正经的女郎,怎么会无人关心你呢?太夫人是你的亲祖母,二舅父是你的叔父,二表哥乃是你的兄长……还有其他的姐妹和兄弟,既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自然是关心你的。七姐感叹无人关心时,想想这些亲人,再看看六姐,她同七姐你的身世相当,却过得肆意快活,七姐何不学学六姐呢?”
王静华好半晌才苦笑道:“蘅娘这话说得,我和六姐虽出身相差无几,但是我的嫡母是大夫人,而她的嫡母是二夫人,我又怎么可能有她那般的好命过得肆意快活呢?”
柳蘅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王静华突然推心置腹起来,不能不让她警惕万分。她故作不安地打断道:“七姐慎言!大舅母不过为人好强而已,也只是不喜欢我罢了,从来也没有为难过五姐和你的。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七姐岂不落了一个不孝的名头?”
王静华不想柳蘅没有跟自己同仇敌忾声讨大夫人郑氏,反义正严辞地说了自己一通,也顾不得生气,神色尴尬地拉着柳蘅的手,不安地道:“是我不对,幸好蘅娘你打断了我。想来我身边的婢女仆妇都不把握放在眼中,也是我自己的原因了。”
当然是你自己的原因了?看红楼里探春和迎春,两人都是庶女,后者还是袭爵将军的闺女,可活得憋屈至极,便是下人都敢踩一脚。反观探春,可有人上去踩她的?而此时的世道里,便是庶出,但是也是大家闺秀,基本上的教养嫡庶并无太大的分别,王静华能将日子过成现在这样子,也是让人叹为观止的。
柳蘅不想再听王静华“肺腑之言”,伸出纤长的手指拿起一个桔子剥了起来,脸上却是真诚至极的笑容,“七姐也是士族贵女,我相信七姐你一定会如五姐和六姐一样,日子越过越好的。反倒是我,想起即将要去长安,心里又是期待又是不安呢。”
“蘅娘若是担心,不如就留在冀州,外祖母、夫人们还有我们姐妹们都舍不得你离开呢。”王静华心里憋屈至极,却只得违心地说着。
“多谢七姐姐,我知上至外祖母下到仆妇,待我都很好,若是可以我也不愿意回长安去。只是外祖母说得对,我终归是姓柳。我猜想,虽说这十年里我养在外祖家,但是长安城里终归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应该会和外祖家一样疼爱我的。”
王静华心中却是如虫子在噬咬,脸上却是不舍与担心,“蘅娘这样想,果然是极其通透的性子呢,我们都不及你。只是晋阳长公主的名声在外,终究让人担心呢。”
“长公主身份尊贵,应该是不会为难我一个小女郎的。”柳蘅故作不在意地道。
王静华没有想到柳蘅竟是半点也不抗拒回长安的,她并非是擅言辞之人,加之平日里同柳蘅的交往并不多,又要刻意掩饰意图,话说到这里,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她不想引得柳蘅的怀疑,起身告辞:“今日同蘅娘你说了会儿话,我心里好受多了。现在想想真悔恨自己性子太过腼腆又不善言辞,不然早前也能和蘅娘还有姐妹们多交往,身子骨也不会如今这般娇弱了。”
柳蘅笑了笑,起身送王静华出门,“五姐的亲事虽定了,但是嫁期在明年,六姐和九姐的更是没定亲事,七姐往后多与她们坐坐说话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