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剧组里一直维持着低气压,晚上再次开机,拍李笑的戏份时,谢拾无事可做,便一个人绕着影视城逛。
他们这个剧的取景和沈旬的古装剧虽然在一个影视城里,却是一个东头,一个西头,谢拾绕着湖水走了一圈,远远看见隔壁剧组红灯高挂,火树银花。
原来是在拍一场元宵节的戏。
比起这边剧组的低气压,那边古装剧剧组倒是喜气洋洋。
沈旬即使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无疑是最显眼的那个。他身子修长挺拔,披着月白色长袍,颈间围着雍容华贵的狐狸毛,长发用玉冠束起,如瀑布倾泻腰间,衬出明艳的容貌来。
他一举一动倜傥如流水,远远看着,即使看不清表情,也令人觉得好看到了骨子里。
谢拾低头打量了眼自己身上的厚重黑色羽绒袄,不禁莞尔,两个人一个古代装,一个现代装,整得自己好像时空穿越了一般。
那头遥遥地导演大声喊了一声“咔”,沈旬拉开自己与张萌萌的距离,走到一边,摘下头套,仰头喝下半瓶水。
刚才演戏时,他脸上温柔含笑,这一会儿迅速恢复面无表情,好像刚才那个人是他孪生兄弟一般。
原来他私底下是这样的,谢拾觉得有点好笑,细细打量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偷窥有什么可耻。
沈旬突然抓起外套往中心湖这边走了两步,谢拾脚步移了下,站在一棵树后。
夜色晦暗不清,隔的距离又远,沈旬并没有发现谢拾,他打了个电话,时间不长,说了几句话就匆匆挂断,脸上的神情有些冷。
沈旬站在张灯结彩的明处,脸上的细微表情落在谢拾眼里。
这些日子以来,谢拾见惯了沈旬各种冷嘲,但这种略带狠意的表情,他还是第一次在沈旬脸上见到。
发生了什么?
谢拾有蹙起眉,将头微微够了出去。
沈旬的目光突然扫过来,谢拾的心脏突突跳了两下,赶紧缩回头将自己藏在树后,沈旬却并没有再看,一口气将剩下半瓶水喝完,转身丢进垃圾桶。
冬夜十分冷,黑夜里阴雨欲来,谢拾白天腰部被方柏树踢的地方隐隐作痛,他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去。
影视城并不算很大,下午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路上走过的工作人员看他的目光微微带了探索和好奇。谢拾无视周围人各色的目光,径直走进厕所里。
他站在隔间,将羽绒袄脱下,撩起衣服,果然,腰间被方柏树踢的地方青肿了一大块,谢拾按了点凉水上去,瞬间痛得失去了知觉,他连连皱眉。
别人只道他被方柏树接连五次推进池子里,却不知道方柏树脚下劲道有多狠。
谢拾忍不住低声“嘶”了一声。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谢拾顿住。
外头的人在门口停了几秒,却并没有进来,匆匆离去。
谢拾将上衣摆放下来,披上羽绒袄,开了门,一瓶活血化瘀的药放在镜子前,正静静地对着自己。
这一刻谢拾的心情突然复杂难言。
他匆匆追出去,只看得到沈旬月白色的古装袍子消失在拐角处。
脖颈上突然一凉,谢拾仰起头,黑夜里,无数白色细小的雪花开始旋转着飘洒下来,摇摇晃晃,单薄无比,这是深冬的第一场雪。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了。
☆、第31章 .5.1
谢拾的首张ep十分出色,不仅仅体现在销量上,还有热度和口碑。预售热度非常高,网络上各大音乐媒体买到版权后,实体唱片依旧源源不断地刷新销售量。
虽然及不上张非文等红了许多年的天王歌手,但在所有前辈出道处女座成绩中,绝对算是刷了新高,这等好成绩惹来一片赞美羡慕的同时,也或多或少地带来了许多争议。
艾一特地打电话来祝贺的时候,谢拾才知道自己的一首单曲上了网络金曲榜,上了这个榜单就意味着有机会获得开年春的歌手新人奖提名,这个奖项不同于其他的放水奖项,是靠数据说话的,如果能够获得这个奖,无疑会为如同一匹黑马骤然闯出来的谢拾博得更多的认同。优声娱乐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ep还没过去一个月,马上又计划为谢拾筹备一张正式专辑。
谢拾还在拍戏,一连好些天待在影视城里,唯一和外面接触只有手机,他每天乐此不疲地在微博上搜索#谢拾#、#沈旬#、#谢拾沈旬#。小郭偶尔几次想偷窥他抱着手机做什么,都被他面无表情地看回去。
青春之行节目分成几期,已经彻底播完,在网上余火未散,和前几季一样,大量的论坛微博贴吧分析贴开始扒这个节目里几个人的关系。网友的想象力总是丰富又脑洞清奇,各种cp论阴谋论随处可见。谢拾十分自然跳过其他几个他并不关注的人,直接搜索自己和沈旬的关键字。
“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可是没想到把他俩放在一起,真的比他俩任何一个人和张萌萌站在一起更有cp感!卧槽可我是萌萌女神的粉啊!难道我要就此爬墙了么?!!!以及,po主是男的……”
“po主已弯,鉴定完毕,有空可以试试城南那家大保健。”
谢拾以前不太上网,有些看不懂其中的点,皱着脸往下翻,这档节目里提起的最多的便是张萌萌、沈旬和他,尤其是张萌萌和沈旬,两个人本来外形就匹配无比,最近又更是打着姐弟之情合拍这部古装剧,在微博上炒得十分火热。
“别拿没什么代表作的新人和我们萌萌女神绑架炒作好不好,看得烦死了!”
沈旬和张萌萌在青春之行节目里cp感已经十足,最近更是二度合作,打着姐弟之情的旗号开拍古装剧,炒得十分火热。这种指责沈旬抱大腿炒作的负面言论不在少数,谢拾看得有些生气,有好几个发出这种言论的po主也关注了他,竟然也是他的粉。
要这种粉干什么?谢拾手指潇洒一滑,面无表情地把他们拉黑。
“我倒觉得沈和谢像是有私交的朋友,总感觉两人之间有些微妙啊……”
“总觉得这几个人中关系最不好的就是他俩,但又有种他俩最熟悉的感觉……这种奇妙感真是让人蛋疼啊啊啊!!!!”
谢拾看到这一条言论,手指顿了顿,微暗的手机屏幕倒映出他乌黑的眼珠。
大雪接连下了三天三夜,整个影视城坠入银装素裹当中,谢拾这边的现代剧拍摄地只有几幢豪宅,被大雪覆盖,没什么稀奇,倒是隔壁剧组的古装剧拍摄场地,竹楼红瓦、长桥绿池,被白色的大雪压住,出尘而圣洁,美得让人震撼。
迎上这样一场大雪,为了节约成本,两个剧组的一些戏份都要提前拍摄。
下午有一场骑马戏。
双方剧组虽然一个是现代戏,一个是古装剧,可这一场戏出乎意料地吻合起来,古装剧剧组借着这一场大雪,拍摄男女主角在雪地里骑马追逐的戏份,现代剧剧组这边,却是拍摄男一号与男二号在大雪里争执的戏份。
马棚那边一锤定音,干脆一次性向两个剧组租出马匹,节约管理成本。
谢拾想到下午要与方柏树拍摄一场在雪地里争执打斗的戏,不由得头疼,那天游泳池事件过后,方柏树匆匆离去,一整天没来剧组,唐潇也没管,兀自推后了他的戏份,但是赶上这次大雪,刚好拍摄这样一场戏份,方柏树是非来不可的了。
好不容易清闲了两天,又要提枪上阵。
方柏树穿着厚厚的羊驼大衣,手里牵着缰绳,阴沉着脸地站在雪地里,旁边有工作人员为他端上一杯热腾腾的手工茶,他不耐烦地偏过头去。
前天他从游泳池里出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家里一通电话打了回去,老爷子生病住院。方柏树在病房外头坐了一宿,青色的胡子茬都冒了出来,他很担心,无论他和方魏国关系僵成什么样,他心底里仍是敬爱父亲的。
可是,大哥他们连父亲住院的原因都不肯告诉他!
方柏树只听医生说是因为工作疲劳过度,这才高血压犯了,但是方魏国平时很注意养生,怎么会突然犯病?
yin集团这些年都是由大哥辅佐方魏国来治理,方柏树本来就没有经商的头脑,再加上生来纨绔,也没有放心思在这上头,方魏国原本在他身上寄予重望,但后来他一直闯祸,方魏国这份心思也就越来越淡了,每次看他都有股恨铁不成钢的怨念在里头。
到了后来,方魏国干脆不让他插手公司的事情。
方柏树站在病房外却没有立刻离去,只是依稀听到了父亲和大哥在谈论公司的事情,恶意收购、股价下跌、老对头lvidi公司。
方柏树隐隐约约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大致猜出父亲到底是为了什么忧心以至于进了医院。
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家里的人完全把他当外人,就连他从医院离开,都没引起多大的注意……
方柏树的怨气和怒气无处发泄,被他带来了剧组。
谢拾一身黑色便服,裁切得体的袖口点缀几颗金色袖口,马靴将裤腿干练地扎起,整个人帅气挺拔之余,又显得英姿飒爽,他走过来时引起了一大片人的围观。
方柏树皱眉打量谢拾,这人的容貌无疑是十分出色的,面容英俊,气质清隽,可偏偏要和自己过不去。
如果就那么轻易地放过让自己不舒服的人,方柏树也就不是方二少了。
方柏树故意找茬:“哼,你会骑马?待会儿要是不小心摔下来,可别嗷嗷叫。”他将‘不小心’三个字拖得阴阳怪气,话里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他自小就接触了骑技射术,但谢拾没什么背景,就算临时学习,也只会是个半吊子。
谢拾却看也不看他,左手将缰绳与马鬃并在一起抓住,轻轻上马,整个过程动作行如流水。
谢拾上辈子拍摄过马背上的戏份,甚至还因此而摔下来住过半个月的院,他一向是这种性格,能忍,一旦要做什么就百折不挠地咬牙做下去,即使当时那个角色只是一个小小的配角,谢拾还是尽了全力,自己掏钱修习了骑技,只为把那个得之不易的角色演绎好,虽然最后他的角色被一个空降兵轻而易举地取代,谢拾却仍然因此而有了一身炉火纯青的骑马技术。
谢拾人好看,动作也好看,旁边几个女工作人员捧着奶茶小声议论,有些脸红。
虽然谢拾和方柏树闹僵后,剧组里的人除了工作外,一直对他避而远之,但每个人心里都是有一杆秤的,谢拾待人温和礼貌,相反方柏树傲气十足、专横跋扈,这样一对比,任凭谁私心里都会更偏向谢拾。只是碍于方柏树的面子和身份,她们表面上还是不得不对方柏树做出讨好迎合的样子来,实际上私底下早就把方柏树非议了个遍。
方柏树没想到刚才的话完全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当即脸色有些不太好,心里头逞凶斗狠的念头又蹦了出来。
他眼珠子瞪了瞪,刚想说些什么,就见马背上的谢拾已经直起身,扭过了头朝另外一个方向看去。
那头,张萌萌和沈旬双双上马。张萌萌一身红色锦帽貂裘,衬得她面容艳丽如海棠,十分惹眼。
沈旬是第一次拍摄骑马戏份,上马动作有些不熟练,但仍然让许多人的视线不肯转移。他眸如寒星,鼻梁高挺,戏服虽然精致完美,却不及他面容十分之一的明艳。
如果说沈旬是走到哪里都会发光的发光体,明艳锋利如钻石,那么谢拾便像是一块温润的玉,一见令人舒服无比,二见如同微冷的春风拂面。
可惜这春风并不是吹拂所有人的,谢拾回过神来,瞥了方柏树一眼,眼神转冷,他道:“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你挑衅在先,要想一笔勾销,我可以为我打你的那一拳道歉,但同样的,你也必须先向沈旬道歉。”
方柏树没想到谢拾居然死不悔改,还惦记着要让他向沈旬道歉,他不屑地轻哼:“要讨价还价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你无权无势有什么资格这样和我说话?”他转了转眼珠,仰头打量谢拾,道:“喂,你和他是朋友?这么在乎他?哟,简直要替他去死了。”
谢拾皱了皱眉,道:“不关他的事。”
他这样说,方柏树反倒犹疑地皱起眉来,心里微微有点嫉妒,想他有钱有势,为人仗义,为什么就从来没有遇到一个能为自己出头的朋友呢?
他对待朋友,从来都是大方仗义,只要朋友有难,他必定为他们出头,但是前些年yin出现危机的时候,他那好朋友却躲避他犹如毒蛇猛兽,好一群狐朋狗友!那时候他就看开了,再也不肯真心结交朋友。
那头古装剧剧组导演喊了一声“开机。”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在无边无际的雪地里奔跑起来,张萌萌与沈旬一前一后,长发在空中扬起,一个娇俏可人,一个英姿勃发。
唐潇站到谢拾与方柏树面前,盯着两人,严肃地道:“无论你们之前有什么矛盾,记住,这是我的戏,我不会允许你们胡来,谁要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就马上卷铺盖给我滚蛋!”
方柏树挑挑眉,谢拾则面无表情。
唐潇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终于威风了一把,把这两人都唬住了,于是开始讲起戏份来。
“一开始你们要表现得绅士一点,这是场口头谈判,台词都记住了吗?要记住把针锋相对的凌厉感表现出来……待会儿我喊停的时候,方少,你开始骑马冲出去,谢拾你紧随其后,记得表现出气势来……”
唐潇退到一边。
谢拾与方柏树开始谈判。
方柏树却不念台词,捡起刚才那个话题,挑着眉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要替他出头?要是想抱大腿的话,明明我才是更好的选择吧。”
谢拾淡淡道:“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理解。”
方柏树眼里闪过一道冷光,道:“呵,我这样的人?”他咬咬牙压抑住怒火,怒极反笑,笑得十分欠揍,低声道:“要不,我来做个实验?最近不能冬眠,真是无聊死了……”
谢拾听到这话,眼里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你胆敢再招惹他!”
方柏树笑容越发意味深长,他咧咧嘴,道:“我听说对一个沉稳冷静的人用激将法,很难,除非触中他的死穴……看来,姓沈的真的对你很重要呢。”他嘴角还挂着笑,低下头半真半假地哀叹道:“唉,真是令人感动啊……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朋友呢?”
唐潇站在摄像机后,皱着眉道:“他们口型不对啊……”
摄影师弱弱地道:“只要不打起来就算好的了,口型不对可以后期配音。”
唐潇额角青筋跳了跳:“……”
方柏树这一口气还没叹完,突然嘴角一提,突兀地扬起鞭,他胯下的马如同箭矢一般飞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