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接连的戏耍(二)

  对赵文振那自说自话般的呵斥,李达曼虽是恼火异常,然则要说有多介意么,那也谈不上,毕竟双方目下还是敌人,无所不用其极乃是常理,李达曼自然不会有啥内疚感可言,真正令他感到头疼的是茶图也让被释放的战俘给其子巴图彦以及不少关系好的将领们都各带了封信。
  没收是不可能没收的,尽管李达曼很想这么做,只是有鉴于羊同朝廷对地方豪强的控制力每况愈下之事实,李达曼最终还是没敢干出这等容易激起众怒的事儿,仅仅只是要求众将们不得擅自传播流言。
  若是开战前。李达曼这个位高权重的亲王还是有着不低的权威的,可眼下么,随着其一味讨好吐蕃人的行事风格毕露无疑,下头那些将领们可就不怎么听他的话了。毕竟兵可都是自家部落的子弟,自然没谁乐意让李达曼为讨好吐蕃人而平白消耗了去,厌战之心既起,众将们又哪会理睬李达曼所谓的禁令,于是乎,流言潮再度在羊同军中就此狂猛掀起了,说的都是对李达曼大不利的言论,就差没公开宣扬罢免李达曼的领导权了。
  “茶图将军。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么?”
  山脚下,李达曼正为如何灭火而伤着脑筋,山顶上,赵文振却是好整以暇地泡了壶茶,和煦可亲地冲着惶恐不安的茶图嘘寒问暖着。
  “还好,还好,有劳大都护挂念了。”
  呆着唐军后营的这十来日里,茶图倒是不曾受啥虐待,住的是将军级别的帐篷,膳食也是将军级别的享受,也没人肆意打骂于其,偶尔还能出门放个风,总而言之,除了没有行动自由之外,各方面的待遇还真就不比他在吐羊联军中差到哪去,问题是精神压力大啊,吃不好睡不香,人都瘦了小半圈了,哪可能还好的,问题是身为阶下囚,他又哪敢跟赵文振抱怨啥的。
  “那就好,那就好啊,本来呢,某前些天就有意要放了将军回营的。却不曾想出了些意外,以致于迁延至今,让将军受委屈了。”
  听完了通译的转译之后,赵文振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而后方才诚意满满地致歉了一句道。
  “不敢,不敢,大都护仁爱之心,在下自当牢记在心,永不敢或忘。”
  能成为羊同南部的实际掌控者,茶图莽归莽,却断然不是政治白痴,逢场作戏的演技还是有那么一些的。哪怕心下里根本不以为赵文振会释放了自己,可表现出来的却是一派的感激涕零之状。
  “如此便好,某说过了,我大唐实无西进之心,愿与羊同永结和睦之好,为表诚意,某不单释放了令郎,其后也曾连着数日释放了数百羊同士卒,所求者,无外乎能得亘凝亲王殿下之谅解罢了,奈何那李达曼也不知是被甚迷了眼,硬是铁了心要与虎谋皮。莫非不知我军若败,吐蕃灭羊同之心必将炽矣,行这等亲者痛仇者快之蠢事,某实为羊同将士不值啊。”
  赵文振对茶图的表态显然很是满意,嘉许地点了点头之后,这才一脸诚恳状地开始了灌迷药的洗脑工程。
  “大都护说得是,那李达曼年老昏庸,实是无能至极。”
  作为羊同国地方豪强的代表人物之一。茶图与李达曼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是太和睦,加之畏惧赵文振之故,此时此刻,茶图在叱骂李达曼之际,还真就带着几分的真感情来着。
  “将军误矣,某与李达曼也自打过几次交道,依某看来,其人还是挺精明能干的,就是不知为何一心要攀附吐蕃,个中或许别有蹊跷也说不定,罢了,此贵国家事也。不提也罢,某今日请将军来此,只为一事,这么说罢。为表我大唐与羊同和睦之诚意,某决意今日便放将军归去。”
  洗脑可是门艺术来着,诸如后世“脑白金”那一类机械重复式洗脑不过是等而下之的手段罢了,也就只能骗骗那些心智不成熟之人。对身居高位多年的老江湖而论,这等洗脑方式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唯有看似在不经意间点上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语,方才是上上之策,于此道,赵文振显然是拿手得很。
  “当真?”
  一听赵文振如此说法,茶图的眼神陡然便亮了起来。
  “赵某向不虚言,不止是将军,某还打算将六千被俘之贵国士兵一道释放,甲胄兵刃皆一体返还,唯山道转运不变,若不然,便是战马一并给予也自无不可之说。”
  自然不会有假——既已决定拉羊同以遏制吐蕃,那些羊同战俘迟早都得释放,早一些丢将出去,还能省些粮秣。至于茶图会不会带着这些战俘反过来对抗唐军么,赵文振其实一点都不担心,道理说穿了也简单,茶图回去后,因着曾被俘过的身份,肯定不会受李达曼的重用,在饱受排挤的情况下,就茶图那桀骜的性子。不跟李达曼大闹上一场才真是怪事了的。
  “多谢大都护宽仁,只是不知大都护可有何须得在下效力的?”
  听得赵文振这么一说,茶图先是一阵狂喜,可很快便回过了神来,只见其冲着赵文振深深便是一躬,满脸狐疑之色地发问了一句道。
  “某说过了,释放将军只为聊表我大唐与羊同睦邻友好之诚意,除此之外,别无所求,将军不必狐疑,来人,送茶图将军并其部众到后营领装备。”
  根本用不着提啥条件,左右茶图回了营之后,肯定会跟李达曼起冲突,如此一来,不管他们之间的争斗是谁胜谁负,羊同军都算是基本被废了的,过不了多久,就该轮到松赞干布头疼了的,在此情形下,赵文振又何须向茶图提啥要求不要求的。
  “大都护饶命之恩,在下自当永记在心,将来若有用得着在下之处,还请大都护发个信来,在下自当结草衔环以报。”
  这一见赵文振浑然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茶图心中虽说兀自狐疑万千,可在表态时,却是坚决得很,一派的感激涕零状,至于个中到底有几分真情么,那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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