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杯酒千愁

  “微臣叩见陛下。”
  尽管有些意外,可赵文振的反应速度却是极快,只见其紧着便抢上前数步,恭谨万分地行了个大礼。
  “免了,爱卿先前所言可谓是振聋发聩,朕真是大受启发啊。”
  太宗的心情显然很好,只见其随意地摆了下手,便即笑容满面地坐到了长孙皇后的身旁。
  “陛下过誉了,微臣不过有感而发罢了,实当不得陛下之夸赞。”
  那剽窃来的四句话听起来很是高大上,可其实不过都是假大空之言罢了,道理很简单。天底下压根儿就不存在圣人,也不存在普遍适用的真理,所谓的以圣人之标准来规范天下人更是扯淡话一句,别说这个时代办不到。哪怕是经济文化大发展的后世也一样行不通,这一点,赵文振自是比谁都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来上个借题发挥。
  “嗯?”
  这一听赵文振此言蹊跷,太宗的好奇心当即便被勾了起来。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仁者亦有大小之分,所谓扫地恐伤蝼蚁命不过只是小仁而已,唯有时刻心怀百姓福祉者。方是大仁,今,陛下荡平八荒,威加四海,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此既是仁也,多行善政,体恤百姓,此即是为苍生立命也,设立学政、开科取士等诸般举措正是为往圣继绝学矣,能达成此三条者,古来罕有也,若可确保诸多善政长存,又何愁不能为万世开太平耶。”
  于赵文振看来,长孙皇后举荐他兼任晋王府长史固然是好心,可在明知李承乾与李泰都注定没个好下场的情况下,他赵文振其实已经被迫卷入夺嫡之争中去了,有鉴于此,该给那两位下点眼药时,赵文振自是不会有啥可含糊的。
  “哦?哈哈……,爱卿这可是公然在拍朕的马屁了。”
  太宗可是腥风血雨里走过来的,虽说为人感性了些,可智商却是绝高,只一听便知赵文振这是在拐着弯子进谏呢。只不过太宗却显然并不打算采纳,而是故作不明状地放声大笑了起来。
  “微臣实话实说尔,岂敢以虚言哄骗陛下。”
  这一见太宗不肯纳谏,赵文振也自没辙,只能是躬身表态了一句了事……
  太宗虽不愿扯出继承人更迭一事,可闲谈的兴致却是不低,愣是拉着赵文振很是扯了许久,午间又赐了宴,一直闲聊到了申时将至,方才放了赵文振出了宫。
  “老爷,蜀王殿下来了。”
  伴君如伴虎可不是说笑来着,别看赵文振在御前表现得很是从容不迫。可实际上么,他的心弦却是始终紧绷着的,两个多时辰的应对下来,人早就已是疲得不行了,一出了宫,立马便往家赶了去,却不曾想这才刚在府门处下了马背,就见福伯已是紧着抢上了前来,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知道了。”
  这一听李恪找上了门来,赵文振不由地便暗自叹了口气,可也没甚多的言语。也就只不置可否地吭哧了一声,便即大踏步地走进了府门。
  “文振兄,恭喜了。”
  时值赵文振走进了二门厅堂之际,只见正自背着手打量着中堂屏风的李恪缓缓地转过了身来,满脸复杂之色地冲着赵文振便是一拱手。
  “呵,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等为官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殿下且请坐,福伯,去取两坛酒来。”
  莫名其妙地跌进了夺嫡之争那个烂泥塘中,又哪有啥可恭喜的,问题是这话却是断然说不得,赵文振也就只剩下感慨上一句的份了。
  “诺。”
  赵府旁的东西不好说,酒那是多得很,这不,福伯应诺而去后没多久,几名下人就已将酒菜全都端了出来,虽说都是些卤料的冷盘,可架不住量足。三五盆便摆满了一张几面。
  “文振兄,小王先干为敬了!”
  赵府众人都退下了之后,李恪也没啥废话,端起了酒樽。冲着赵文振一扬,而后便即将樽中的酒一气饮得个精光。
  “……”
  望着李恪那明显憔悴了许多的脸庞,赵文振一时间也真不知该说啥才是了的,只能是默默地端起了酒樽。就此陪了一樽。
  “帝王之家,极贵之家,呵呵……”
  李恪根本没在意赵文振是怎个表情,自顾自地连着喝了三樽,而后方才将酒樽往几面上重重一搁,似哭似笑地感叹了起来。
  李恪这等癫狂的样子一出,赵文振便知他已选定了将来要走的路,心头不由地便是一突——在另一时空中,李恪不争,最终的结果就是冤死,这一世,他看起来是要争了,可胜算又能有几何?只怕真多不到哪去,根本原因就在于长孙无忌那厮在太宗心目中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些,错非李恪能取得大部分宰辅的支持,否则的话。他是断然斗不过长孙无忌的,而这等可能性在赵文振看来实在够呛。
  “殿下,请。”
  在已经担任了晋王府长史的情况下,赵文振自知已难有置身事外之可能了,只不过他还没想好自己到底该如何抉择,此时此刻,自然是无法表态的,所能做的也就只是再度端起了酒樽。
  “呵。喝酒,喝酒,小王今日定当不醉无归,来,干了!”
  李恪显然很敏感,这一见赵文振不接话,他也就没打算继续先前的话题了,但见其一把抄起了酒坛子,狂态十足地冲着赵文振便是一亮。
  喝,接着喝,李恪的酒量本来就不算高,在这等心情晦暗之时,醉意来得自是很快,这才喝了小半坛酒而已,很快便不省人事了去,对此,赵文振也只能无奈地吩咐赵虎等下人们将其送回了蜀王府别院。
  “呼……”
  李恪是打发走了,可赵文振却并未去休息,独自一人走到了厅堂前的台阶处,抬头望向已然西沉的日头,幽然地长出了口大气,心下里满满都是迷茫与纷乱之思绪,不为别的,只因他是真的不知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了的,或许暂时只能顺其自然也罢,至于将来的事么,且待将来再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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