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原地焦化了几秒钟, 江城快速冷静下来。现在的重点已经不是有没有妖精的问题了, 而是如何把私藏女朋友的入学登记照的事情圆过去, 才不至于被她认为是变态。
  既然她连他的保险箱秘密都知道了, 那么否认肯定是行不通的。为今之计只能……
  “照片是我捡的。”江城说得无比坦然。
  “咦？”向微回过神来：“你真的藏了我的照片啊？”
  “……”原来否认也是行得通的。江城悔之晚矣, 面上依然云淡风轻, 再次强调：“捡的。暂时帮你保管。”
  捡的？向微仔细地回想了一下, 她初一时确实丢过一次照片。那天正好是入学体检的日子，排队体检时发现体检表上没有照片，她以为是自己忘贴了, 跑回教室重新又贴了一张。离开教室时，还碰到了他。不过那时候他们还不熟，她没跟他打招呼就直接走了。
  从初一入学体检到现在, 算算也有四年多了, 他这‘暂时’得是不是有点儿太久了？
  向微在心里偷笑，表面上却很给面子的接受了他的说法, 点点头道：“谢谢你噢。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
  “……”压根就没打算还的江城默了几秒, 一本正经地说：“你的人都给我了, 还舍不得一张照片？”
  耶？她的人什么时候给他了啊？！这话说得太有歧义了……
  向微脸红了。
  江城唇角微扬, 眼底倒映着向微娇羞的模样, 笑得堪比繁星闪烁，心里甜得快化了。
  “我现在的症状, 也与妖精有关吗？”江城趁向微害羞的空档，将话题转移到正事儿上。
  江城能这么问, 就表示相信了妖精的存在。这让向微开心不已。她重重点头, 把期末考结束那天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二黑现在已经找到了一种让你的记忆恢复正常的方法。”向微说。
  江城微微颔首，在心里将这些冲击三观的信息消化了一遍，然后问出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未来的你，真的抛弃了我？”
  “……据说是这样。”向微说得非常心虚，抬眼偷瞄江城，正好撞上他审视的眼神，这让她更加心虚了，不禁缩了下脖子。
  “你、你看我做什么？”她弱弱地问。
  江城：“我在观察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向微：“……”
  别人都是秋后算账。她这还什么坏事都没干呢，就开始被算账了。
  她真的是太太太太太无辜了！
  向微尬笑：“没有！我对你非常非常满意！”
  “哦？”江城眼眸微眯：“你对我的哪里满意？”
  “浑身上下都满意。”向微谄媚得不能更谄媚。
  “浑身上下？”江城展眉，眼底笑意浓浓：“我的浑身上下你都见过了吗？就满意。”
  ‘浑身上下’几个字咬得特别重。好好的一个词硬生生被他说出了暧昧的味道。
  向微：“……………………”
  她怎么可能见过……嘛。
  向微红着脸瞪一眼面前这个，一秒钟不撩她就不舒服的男朋友，娇嗔道：“跟你说正事呢。别、别不正经。”
  江城压着嗓子哼哼地低笑了两声，将向微圈在怀里搂得紧紧地，许久，说：“我会努力的。”
  努力？向微从他怀中艰难地探出小脑袋，一双清眸眨巴眨巴地望向他：“你要努力做什么？”
  “让你舍不得抛弃我。”江城垂眼与她对视，幽深黑眸里写满了严肃认真。
  向微被这句话感动得一塌糊涂。
  明明他才是被抛弃的受害者，他却默认是他做得不够好，才被她抛弃，完全不认为她有错。
  垂下头，眼圈微热，向微靠在江城的怀里，发誓般说道：“我不会抛弃你。永远不会。”
  江城：“我相信你。”
  “我是认真的。”向微再度抬头，直勾勾地望着他。
  “我也是认真的。”江城低笑，声音低哑：“毕竟你对我的浑身上下都非常满意，怎么舍得抛弃？”
  “……”又开撩了。
  向微脸微热，难为情地在他胸口轻轻地垂了一下：“谁、谁对你浑身上下……满意了……”
  江城搂着撒娇的女朋友低低地笑：“会让你满意的。”
  唔……向微的脸更热了。
  好在海风够凉，吹着吹着就没那么燥热了。
  离开海滩后，两人先回了江城家。
  一直飘在空中默默吃狗粮、没敢出来打扰主人谈恋爱的二黑，这时终于逮着机会刷存在感了。
  二黑：“必须先让我家主人切换回剧本模式，老妖才能施法，修正我家主人的记忆。”
  又要切换啊……
  向微不舍地抓着江城的手，嘴巴嘟得老高。
  “怎么了？”江城问。
  向微：“二黑说，要让你切换模式。”
  江城了然地颔首，侧头看她，笑问：“舍不得？”
  “嗯……”向微很没出息的点头了。
  江城笑得更愉悦：“治愈我，需要很久吗？”
  向微看向二黑：要多久？
  二黑：“几分钟。”
  “……几分钟。”说完向微开始自我唾弃。
  才分开几分钟而已啊，又不是几个世纪，有必要那么不舍吗？
  太没出息了！太没出息了！
  向微不想让江城认为自己是个粘人的女朋友，立马说道：“你快切换吧。早死早超生……啊不是……早切早治愈……”
  “……”江城：“我现在切换不了。”
  向微：“为什么？”
  江城笑而不语。
  向微：？？？
  二黑：“因为他现在太开心了啊！笨！”
  ……是因为跟她在一起，所以太开心吗？
  向微心中微甜，不禁抿着嘴笑了起来。
  “那……等你不开心了再切换。”她小声说。
  不开心？有她在，他怎么可能会不开心？江城想了想，说：“我先送你回去。”
  “可是……”向微原本想说，她要是走了，谁来协助他治疗？尔后转念一想，等她走了之后，江城的情绪肯定会发生变化，到时候说不定就会切换模式了。
  “好。”向微点头，背起书包去玄关换鞋。
  她今天穿的是白球鞋，换下拖鞋，正准备弯身系鞋带时，江城忽然先她一步蹲下了，一言未发，安静地帮她系携带。
  向微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半秒钟，心中的感动变成了一串省略号。
  江城把刚为她系好的鞋带，又解开了，并且为她换上了拖鞋。
  “……”
  向微不用问也知道，必定是剧本版的江城切换回来了。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无缝衔接的？
  二黑也察觉到自家主人已经切换模式了，连忙说：“一会儿老妖会打开时空之门，让我家主人脑中那些属于未来的记忆，回到正确的时间线上。你需要做的是，让我家主人明白他现在的记忆是错乱的，放下对错乱记忆的执念。”
  向微：说得具体一点。我应该做什么？亲他还是夸他？
  “……”在你的脑中能对他做的事就只有这两件吗？
  二黑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向微一眼，说：“找到他脑中这个剧本的逻辑错误。”
  向微若有所悟：比如……？
  “比如……用你的脑子想一想。”
  “……”她的脑子要是那么好使的话，还用天天被男朋友监督写作业吗？
  向微完全没有头绪。
  刚清醒过来的江城，也一头雾水。他不是和小宝贝在酒店写作业吗？怎么会在家里？
  虽然心中困惑不已，但江城不想让女朋友担心自己的健康状况，便将疑惑压了下去，若无其事地请她进门，说：“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水。”
  话音刚落，发现茶几上放着两个杯子，一个是空的，一个里面还有半杯水。
  立在原地沉吟数秒，江城将两个杯子收走。
  向微放下书包，回到沙发上坐下，对二黑说：他好像已经察觉到异样了。我可以直接把真相告诉他吗？
  二黑：“不行。这样做太冒险了。他现在认为自己的记忆是没有问题的。你直接告诉他真相，却又拿不出足以说服他的证据的话，可能引发更大的错乱。”
  向微：可是江城相信我了啊！我指正常的那个江城。
  二黑：“那是因为我家主人已经察觉到他自己有问题了。而且他每次切换回来时，都会继承现在这个剧本版的他的记忆，很容易就能发现问题所在。”
  向微：你的意思是，剧本版的江城并没有继承正常版江城的记忆？
  二黑：“从他刚才切换回来时的困惑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他完全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些什么。以往的模式切换时间都很短暂，而且没有出现过换场景的现象，所以他没有起疑心。但今天我家主人切回来了一天，而且地点从酒店换成了家里，他必然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这是个好消息。现在只要你能够找到他的剧本中的矛盾点，说服他的可能性就在百分之九十以上了。”
  矛盾点……
  有什么矛盾点呢？
  向微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
  江城倒了两杯水过来。一杯冷水，一杯温水。温水给了向微。
  “谢谢。”向微端起水杯浅抿一口。
  江城也喝了一口水，情绪很低落。今天是他们的周年纪念日，他的脑中却出现了记忆空白。不知道小宝贝今天过得怎么样？
  “今天……”江城犹犹豫豫地开口：“过得开心吗？”一双黑眸紧紧地锁在女朋友的脸上，不想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向微一愣，点头：“很开心。”
  江城在心里松一口气，面上笑问：“哪部分最开心？”
  在海边……但这件事现在不能告诉他。
  向微想了一下，笑说：“收到《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时候。”
  江城也笑了：“正好今天是我们的五周年纪念日。都是五年。”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五周年纪念日……五年……
  这两个五年……等等！五年！
  向微猛地望向二黑：你之前说，江城是从初一开始暗恋我的？
  二黑点头：“有问题吗？”
  有问题！
  非常大的问题！
  向微欣喜若狂。
  她找到矛盾点了！
  “江城。”向微强压着内心的激动，轻唤一声。
  江城挑眉：“少了两个字。”
  “……”向微：“江城……哥哥。”
  “多了一个字。”
  “………………”
  现在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呀！
  向微强忍着羞涩，轻声喊：“城哥哥……”
  城哥哥满意了，笑得春风得意：“你说。”
  “……”还真容易满足。向微被他超满足的表情弄得心里也甜甜地。
  组织了一下语言，她说：“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江城：“五年前的二月十四日。”
  向微：“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初……”‘一’卡在了喉咙眼里。江城抬眼，满脸惊愕。
  “初一对不对？”向微追问。
  江城没反驳。
  向微知道江城必定已经发现矛盾点了，毕竟他的数学那么好，但她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就算从初一入学那天开始算起，我们到现在相识也才四年多，五年不到。为什么会已经交往了五年呢？”
  为什么？为什么是五年？为什么他会认为他们已经交往五年了？江城答不上来，脸上的表情由惊愕变成了惊措，无助得像个孩子。
  向微的心揪了一下，握住他的手，柔声说：“城哥哥，你的记忆出现错乱了。让我帮你恢复正常，好不好？”
  记忆错乱……难怪他会不记得今天发生的事。“我……生病了吗？”江城问，表情十分痛苦。
  向微的心被扎了一下，靠上前搂住他，将对正常版江城说过的真相又对他说了一遍，并再一次向他证明了二黑的存在。
  “二黑已经找到治愈你的办法了。闭上眼睛，告诉你自己这些记忆不属于现在，很快就没事了。”向微的声音很轻很轻，生怕惊吓到他了。
  江城闭上双眼，过了几秒，又睁开，问：“治愈之后，你还是我的女朋友吗？”
  向微失笑，重重点头：“还是。永远都是。”
  江城终于放心了。
  二黑示意老妖开始施法。
  向微轻轻地抚着江城的后背，直到老妖停止施法，才在他耳边低吟一声：“城哥哥，很高兴认识你。”
  然后松开手，让他靠在沙发上。
  “他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向微问二黑。
  二黑：“看他的造化。”
  “……”又来这一套。
  向微捧着脸等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次施法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了吧？
  二黑一怔：不知道……
  向微：！！！！！
  她竟然忘了前车之鉴！
  万一等会儿江城醒来之后不仅没被治愈，反而换了新的剧本……
  向微快哭了。
  老妖安慰向微：“丫头，别担心。虽然这种方法我是第一次使用，但你要相信这你的运气不会这么差。”
  第一次使用……
  第一次……
  向微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反倒更担心了。
  经历了漫长的一百多秒之后，向微终于看到江城的眼睫毛颤动了一下。
  “江城？”她小声喊。
  江城睁开眼，眼神略显涣散：“微微？”
  微微！不是向微同学！江城还记得她！
  向微开心得连矜持都顾不上了，直接扑进江城怀里，咕哝道：“我好想你。”
  江城被佳人突然的投怀送抱惊到了，双臂僵在空中，搂也不是，不搂也不是。
  “微微……”他低吟。
  向微抬眼望过去：“嗯？”
  “你是不是……”江城声音低沉：“想追我？”
  耶？？？？
  向微瞬间懵逼。
  追他？这又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