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晏裴坐在顾柏青身边，念起了旁白。
【穆绍安怒气冲冲地走进了办公室，黄韬抬起头来，没来得及招呼，就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往桌上一放……】
“黄署长，这份文件，恕我不能接受。”
顾柏青原本清朗的声线略显低沉，特地压低的声音里包含着一丝愤怒，尽管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但是那被极力压制的声音却让人一听就听出他内心的不平静，于是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显示出了一分公式化。
“穆队长，这份文件有什么问题吗？”于功的声音里有一分疑惑，但更多的是平淡与严肃，他抬头看着顾柏青的眼睛，皱皱眉，整个人威势陡升，忽然之间就向着顾柏青压了过去。
只凭借一个微表情，就能将身为署长的角色气场体现出来，倒不负于功在娱乐圈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其他演员不由自主地咧了咧嘴，就等着看顾柏青的笑话。
☆、第四十五章 ：关傲后悔了
于功浑身强大的气势直冲冲地朝着顾柏青压了过去，这种陡然而变的气场正是演员瞬间进入角色状态的标志，换做是其他新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怔愣片刻都算是心理素质强大，手里拿着剧本却忘词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
剧组的其他演员对于这种措手不及的情况虽然表示理解，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看笑话，本来嘛，手里那这台词还读不出来，不是笑话是什么？
新人就应该好好教训一下，不能以为有靠山就了不起。
其他人内心那隐隐恶毒嫉妒的心思顾柏青感受不到，但于功的刻意针对他还是能看出来的，尽管大致能猜到是因为什么，但是这种被当成软柿子想捏就捏的感觉真让人不太爽。
于是顾柏青微微一笑，整个人往座位上一靠，手指轻抚着剧本书页的边缘，点点头道：“文件格式没有问题，只是内容，恕我不能接受。”
似是对黄韬故意而为的气势无知觉一般，顾柏青并没有出现忘词，结巴的场面，但原本穆绍安身上那种愤怒的情绪却是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众人手里都拿着台词，对于顾柏青的应对态度皆是一愣，关傲抬手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目光自上而下轻轻地在顾柏青身上转了一圈，随即看向一旁的于功。
显然，于功也是被顾柏青忽然变化的态度给搞懵了，不过幸好接下来的台词还是顾柏青的，倒是把他这一刻的失态给掩盖了下去。
“贺北是我的人，针对他的停职留看，署长是不是也应该过问一下我的意思？”
顾柏青念着台词，下巴微微抬起，脸上的表情看似平静淡然，但是那略显轻快的声音中，显而易见的有种轻蔑的意思，就像是笃定了黄韬不敢得罪自己一样。
这，这，这情绪不对吧！于功瞪着剧本上的台词，上面关于穆绍安的情绪描写明明是【力求平静】，等等，好像那个表情是蛮平静的，但是……
被下属这种口气对待的自己，怎么可能用【冷静和蔼】态度来回答？！！包子署长吗？！！
黄韬咽了口唾沫，思考间不禁拖延了一下时间，反应回来的时候，连忙慌忙地接了上去台词：“穆绍安同志，这项决定是署里经过商议之后统一决定的……”
那声音有些干巴巴的味道，情绪仔细一听，十分的不对劲。
“商议，统一均定？”顾柏青将手里的台词本反手一扣，就像是按在了那份停职文件上一样，原本靠在椅背上的上身前倾，目光逼视着于功，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既然是共同商议，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
那质问的声音中含着不满和愤怒，但是被极力压制着，顾柏青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锐利：“贺北这次的行为虽然造成了疑犯抓捕计划失败，造成了秩序混乱，但是也间接地保护了数十人的安全，署长应该知道，民众的利益高于一切。”
“所以我还是那句话，这份文件，我不接受，贺北是我带进来的，要去要留，也应该经由我的决定。”
剧里，穆绍安的定位是外表温文尔雅实则护短骄傲的警界精英，拥有着官富二代背景，这也就意味着他有一定的自我主义心理，在面对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的时候，一定会据理力争。
是的，就应该据理力争！
于功现在想吐血的是，尼玛蛋，你这明明就是以势压人，据理力争个屁啊！
剧中对警察署署长一角的定位稍显政客了些，解读出来应该就是那种：虽然心中有对正义的向往，但是数十年的攀爬早已被磨平了棱角的人，所以不敢得罪比他厉害的人，为了自己的地位也可以不择手段。
这种人，可以面不改色的牺牲掉一个小小警员，换回警察署在社会的公信力，为了让自己屁股下的位置更加牢固，这简直是一笔不能再划算的生意。
按照原本走向，即便是穆绍安亲自插手阻拦，但黄韬还是委婉拒绝的，期间你来我往的争执与试探更是增加了这一段剧情的张力，侧面衬托出了两名角色的性格。
这个角色分析定位，刚刚晏裴已经强调过一次，于功也记得，只是现在……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记不清了。
顾柏青的目光是冷漠的，表情是高傲的，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就像是在看一个小丑，那种一眼被看穿心底肮脏的一面，被讥讽后的屈辱就像是潮水般蔓延上来，让于功有一瞬间的窒息。
他眼前恍惚好像看到了多年前一起出道的友人，在摘得各种奖项之后，看着依旧只能演这固定属性的配角的自己，那种高高在上，又怜悯又嘲讽的眼神。
心脏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于功的面皮瞬间涨红，他用像是要吃人的目光盯着顾柏青，手里的剧本更是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摔。
“顾柏青，注意你的态度！”
底下演员先是被于功愤怒的表现弄得一愣，还来得及想这是演还是真的时候，就有人提出了疑问，于是底下一片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去……什么情况？”
“于老师这是出戏了还是什么的？”
“台词好像没错，但是这个名字叫错了吧……”
…………
于功在吼完的下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后悔，他的理智回笼，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原本愤怒的脸色瞬间就僵硬了，剧本研讨的时候被针对对方，结果反倒是被新人带入戏，入戏就算了 ，居然还带入了自身情绪。
简直就是……
于功在这一瞬间，真的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死一死，他手指用力捏着剧本边缘，脸色又青又白。
其他人单看着于功的脸色，就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明显就是出戏了啊。
特意去压新人，结果反被逼得出戏了，这酸爽……
我去，新人你略猛啊。
一个个强自压抑这震惊的眼神，隐晦地扫过反扣着剧本的顾柏青，原本还有一两个想找茬的人也立马歇了这个心思，反而在心里不住地安慰自己，幸好没有当出头鸟，要不然现在丢脸的指不定就是自己了。
哎，怪不得人能靠上周璟这颗大树呢，脸长得好，实力又不错，果然还是得搞好关系才对。
娱乐圈的风向转换由此可见一般，那些原本略有抵触的目光在知道顾柏青实力的瞬间，就反戈到了善意阵营，会议室内寂静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络了许多，每个人的善意跟不要钱似得向顾柏青散发着。
而关傲眼中则是闪过一丝异芒，他看着顾柏青，有一瞬间似乎能看到这个人未来站在镁光灯下的闪耀，心中震惊的同时，又有些复杂。
说起来，他接触《真凶》之后，第一个接触的人就是顾柏青，那个时候，他对顾柏青印象真的是算不上好，大约只停留在一个傍大腿但又有有些自知之明的艺人层次上。
之后好不容易因为剧本研究的勤奋对他印象略有改观，结果又发生了微言点赞圈粉事件，印象立即又从正数down到了负数。
试镜的时候，顾柏青的演技确实是让他有种惊艳的感觉，但是这惊艳过后随之而来的事情又让他很是不喜，毕竟正是因为他，所以晏裴才兴起了改剧本的念头，然后这一改，就触犯到了他的禁忌。
间接导致他即便是心里再不舍，也不得不放弃一个上好的剧本执导机会。
好吧，虽然这个想法有些偏颇，但是确实是因为这一系列的巧合发展下来，才让他关傲现在只能靠当个导演顾问来过过瘾。
一个好剧本放在眼前等待拍摄，两个天赋极高的演员站在眼前等待开发，结果这两项行动他却只能干看着，即便是参与制作，也名不正言不顺的，这感觉，不要太忧伤。
我如果现在说后悔了会不会太逗比？
关傲抿抿嘴，连忙把脑海中这个逗比的想法给挥散，然后咳嗽一声指着剧本道：“行了，这段先到这吧，于功再看一下剧本，下面谁来……？”
他话音刚落，于功的脸色更加青白了些，这句话显然是把刚才对戏失败的原因定了性。
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然后纷纷装起了鸵鸟，开玩笑了，这个时候顾柏青状态正好，他们里面演技实力能比得上于功的也没几个吧，再说就算比得上，也不能这个时候上去找虐啊。
关导，我们友好点研讨剧本难道不好吗？
所有人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关傲，顿时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下失望摇了摇头，这龙鼎说的千万大制作，难道全都放在场景布置上去了？要不然怎么解释这找的都是四线演员，好吧，里面于功是三线的。
本来想和周璟反应一下，关傲转而一想，顿时有些心虚，也是，自己辞导这件事肯定是要提前透露给参演演员知道的。而在知道电影换了一个新人导演之后，还能坚定参演的估计就是冲着龙鼎这块招牌来的。
可是，但凡三线以上的明星，对于剧本导演都已经很挑了，这几个，大概已经是龙鼎能找到的最适合的人选了吧。
不过新人有新人的好处，至少好掌控些，关傲看了眼低情商晏裴，点了点剧本道。
“那接下顾柏青，你和晏裴来一场，就最后一场最后一幕枪声那里开始。”
说着，关傲就拿起了剧本，帮念起了前置剧情的旁白。
“贺北和穆绍安站在暴雨之中，一声枪响，血渐渐地从贺北肩膀处冒出来，被雨水冲刷而下，而原本站得笔直的穆绍安忽然身形一软，跌倒在了地上，他躺在雨水中，胸口衣裳渐渐被血水晕染……”
☆、第四十六章 ：新世界的门
“你明明能避开，为什么不动？”晏裴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似是哽咽，似是喘息，他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剧本，那目光却像是落在一个人的身上，微微皱起的眉头，颤抖的声线，无不诉说着他内心的不可置信与紧张。
放一出声，剧组其他演员的耳朵就竖起来了，哭音有时候是对戏最难发出来的声音之一。
如果是在片场，凭借着道具，现场环境的烘托，倒也不难，但是现在一个偌大的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你，你手里还就只有一本剧本，想要瞬间进入情绪，没个四五年的经验，肯定把握不住。
多一份情绪太多显得腻歪，少一分则情绪不足又太假。
而此时晏裴只一句话，便已经表现出了他的实力，新人肯定不是靠着经验积累才会如此，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晏裴也有极高的表演天赋。
卧了个大槽，众人面面相觑，均是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震惊，尼玛来个顾柏青也就算了，怎么一个剧组还出俩妖孽，江山代有才人出也不能这么频繁吧！让我们这群前浪再浪一会儿会死啊！
晏裴的表现让关傲很满意，他点点头，转而将目光放到顾柏青身上，单从之前表现上看，顾柏青的天赋似乎和晏裴不相上下，但是貌似有点不太稳定，现在两人针锋相对，正好可以看出孰强孰弱。
“杀了我，就该结束了。”顾柏青的声音含糊不清，但依旧能听得出其中的无奈与叹息，他同样是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剧本，眼中却流转着悲哀怜悯。
这一句表现得虽然不俗，但和晏裴相比，终究平淡了些，关傲的手指从顾柏青的台词上往下划拉，才一两句，不能早下判断。
晏裴的身形微不可见地一颤，握着剧本的手指用力地骨节发白，语气逐渐加快，音量一瞬间拔高，尖锐的声音里充斥着一种疯狂的味道：“怎么可能结束，我杀了人，我还想杀人，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怎么可能结束，穆邵安……”
刻意压抑着的歇斯底里的低吼声中，带着一种浓重的杀意，变态，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被这血腥味十足的台词震在座位上，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呆呆地看着晏裴，总觉得那张苍白俊秀的脸有种诡异的扭曲。
顾柏青轻轻吐出一口气，喉咙里带着嘶哑，声音在痛楚的极力压制下显得有些含糊不清，但却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恍如春风，一瞬间就驱散了空气中的紧张：“我相信你。”
“贺北，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声音在这一瞬间带起了一丝笑意，却更勾起贺北心中的铺天盖地的悲伤。
“穆邵安，你别睡，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了，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去医院。”尖锐的声音瞬间降低下来，慌忙，无措，恐惧，晏裴低着头，拳头握紧，急促的声音里带着宛如小兽哭泣时的哀鸣。
“穆哥，不要死，我求你了……”
晏裴的声音愈发低落，含糊不清，却带着一种悲泣与无力，勾得众人渐渐坐直身体，呼吸放缓，就像是不忍心触碰到这悲哀的一幕，脑中不由自主地开始勾勒出了两人演绎的画面。
暴雨如注，贺北神思恍惚地抱着穆绍安，雨水混着血色在地上渐渐蔓延，按照剧本里的剧情，再一联想晏裴念的台词，穆绍安应该已经快死了。
脑海中构建的画面让他们的心间弥漫上一种无法言喻的伤感，就像是感同身受，为穆绍安的离去而感到不舍。
只是……这被几句台词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别扭？
按理说，距离穆绍安是贺北的铁哥们，台词用这个也对，但是偏偏总有种，不够，如果关系再进一步，再用这些台词，似乎会更加和谐一些。
关傲目光一扫周围，众人脸上全是疑惑而隐隐怪异的表情，不由扶额，这个晏裴，干嘛非要把剧本台词改得这么明显，果然当初拒绝掉是明确的选择，要不然被老妈知道了……
一想到那个下场，关傲目光晦暗一瞬，微微甩了甩头，和其他剧组演员一样，继续盯着面前的两人。
“小北，其实我……”顾柏青回答的声音低不可闻，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逼出血来，要喘息停顿许久，他低着头看着剧本，在没有人看得见的角度，顾柏青的双瞳正因为入戏而逐渐变得无神。
而就在顾柏青准备说出下一个字的时候，原本已经恍惚的瞳孔瞬间一缩，眼中那种涣散的目光立即就被诧异所取代，他特意认真地看了看接下来的台词，结果表情不由自主地变成了o(╯□╰)o。
这接下来的台词怎么这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