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这个他,不言而喻。
萧四爷叹了一声,道:“这事儿这么审下去,必然是咱们家在后面作祟。靖国公府这下可能会颜面大失,当然,夺爵是还够不上的。他的目的可能是大哥身上的京卫指挥使一职……”
京卫指挥使司负责拱卫京城外城及周边安全防卫的,其中指挥使是为最高统领。如果景帝把京卫指挥使司拿下,就代表了他把整个京城三分之二的兵权都拿到手了。
萧大老爷面露慌乱,靖国公轰然塌坐在椅子里,面色灰败。
堂中静得吓人。
靖国公府虽是权势滔天,但其中最重要的却是萧大老爷担任的京卫指挥使一职。如若京卫指挥使被夺,他们可不光是被断了一臂,其他事情也会受到牵连,还有许多已经开始在进行的计划也会受到阻挠。
回想这一系列所发生的事,靖国公仿若置身冰窟窿,浑身寒彻入骨。
景帝——
这人总是这么的出人意料,看似默不作声,却像似一条潜伏在暗里的毒蛇,冷不防便能出来咬你一口,让你痛彻心扉却有苦无处说。
***
萧二夫人来到大理寺堂上时,早已是哭得泣不成声,语不成句。
眼见如此,又见天色已晚,堂上三位大人望了福顺一眼。
福顺倒也体贴,站起身道:“三位大人也忙了一日,如今时候也不早了,要不明日再审?”
“如此可行,那就有劳福公公回去和陛下说一声了。”
“这不当事儿,倒是三位大人辛苦了。”福顺抱着浮尘拱了拱手,“看样子这二夫人是个重要的人证,那就麻烦三位大人派人严加看守了。”
“这是自然。”
福顺似乎有些不放心,想了半刻,面露难色道:“三位大人,不瞒各位,陛下这次是下了圣谕的,让咱家定然要用心办事,还贵妃娘娘一个清白。要不这样,咱家今日来身边带了两个小太监,晚上让他们陪着二夫人在大理寺呆上一夜吧。”
“这——”大理寺卿面露难色。
福顺了然的笑了笑,又道:“当然,肯定不会让大人作难的,毕竟大家都要回避。那两个太监就让他们陪着守在门外,也算咱家托大了,就当是个监督吧。”
听福顺这样说,大理寺卿立马缓和神色。
“这个可行。”
“那就有劳大人了。”福顺转身对身边的太监吩咐道:“你们就跟着萧二夫人,去了单独房间后,你们就守在门外,不要让任何人和里面搭话。”
“是。”
福顺走后,剩下的三个除了大理寺卿脸上有些笑容外,另外两人都是闷不做声。
“本官还有要事,就不陪二位了。”
第二日,大理寺继续审案。
萧二夫人本就胆子不大,被关了一夜,第二日便老老实实招了。不出意料的,萧大夫人被牵连了进来。有了萧二夫人的供词,萧大夫人几乎是避无可避,只能老实招认。
她似乎已做好了准备,对自己所做的供认不讳,但最后结语却是,她只是派人散播流言,却并不曾构陷贵妃娘娘。
“本夫人承认自己为了私心,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散播流言却是与构陷是两码事,请几位大人明察。”
在场的几个都明白萧大夫人是什么意思,散播只是故意把消息扩散,而构陷则是刻意陷害了。如若定罪,也是不同的,前者定罪可大可小,但罪不至死,后者毋庸置疑就是死罪了。
贵妃是朝堂钦封的正一品贵妃,赐金册金宝,属皇族一列。一个三品淑人构陷正一品的内命妇,就算按大熙律法也是罪无可赦。
这萧大夫人为了给自己保命,这下是要和元贵妃死磕到底了?
坐在上首处的三位大人面色难看起来。
对于这件事,他们三个私下也不是没有商量过。流言闹大,陛下大失颜面,才会下令彻查此事。可是怎么查,查到什么境地,景帝却是没有明说,只能让他们自己琢磨了。
按他们的想法,查到这里就可以停下了。
靖国公府势必要找个替罪羊出来,这萧大夫人就是最好的人选,归咎于妇人不懂事,也就算翻篇了。那边陛下和贵妃都有了面子,这事儿就算船过水无痕。
可萧夫人此举却是狠狠将了贵妃一军不说,也把他们架在了火上烤。
如若照萧大夫人所说的,势必要追其根源,那到时查的可就是是否真有人构陷贵妃。说白点,也就是贵妃是不是如流言里所说的那般。
这可是事关贵妃娘娘的私事,是犯忌讳的事儿,像这种事聪明的人都不会搀和太深,办得好与不好陛下都不会高兴,要不然这三位大人脸色也不会如此难看。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虽不算凡人,但被搅合进来也是挺令人郁闷的。
“福公公,您看这事儿——”大理寺卿为难之色流于言表。
福顺呵呵了两声,晦暗莫名看了堂下的萧大夫人一眼。
要说这招是这妇人想的,他可真不信。真是高啊,先给自己加了层保命符,还不吃亏的反咬一口。
继续查下去,陛下的面子说不定会不保,是时贵妃定然是完了。不查,此次的三司会审就会成为一场笑话,一场陛下为了遮羞而作的戏,贵妃照样坐实了那些流言,没了清誉。
这些人就如此自信吗?
“咱家这就派人去禀报陛下,三位大人稍等片刻。”福顺对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低声说了几句,那太监便离去了。
堂下,萧大夫人露出一抹冷笑。
福顺扭过头,刚好看到萧大夫人那抹冷笑。
他几不可查的轻哼了一声,堆着一脸笑开口道:“萧大夫人毕竟是朝堂诰命,这还不知要去多久呢,三位大人可否给个座儿?”
大理寺卿微愣了一下,叫手下给萧大夫人搬了张椅子。
萧大夫人矜持的坐下,对福顺微点一下头。看似有礼,实则眉宇之间难掩高傲神色。
无他,因这福公公的态度似在向她传达一个良好的讯号。
这是一个选择题——
景帝是要自己的面子,还是贵妃。
☆、第165章
????大理寺公堂上此时静得出奇。
因着这两日这种中场休息的时候实在不少,已有小吏给在座的几位都奉了茶。
大概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那名被福顺派回宫的太监便回来了,与他同行的还有一名宫人模样的人。
他附在福顺身侧耳语了几句,福顺面色时而皱眉时而舒眉,竟把萧大夫人看得心悬一线,紧张不已。
语罢,那太监便退至一旁了。
大理寺卿开口道:“福公公,不知——”
福顺站起身,先给上首处三位大人做了一个拱手礼,后面带尴尬之色,道:“呵呵,倒是咱家误解圣意了,陛下说了,既然说是要给贵妃娘娘一个清白,自是要彻查到底的。”
说完,他侧首看向萧大夫人,刚好对上萧大夫人脸色的震惊之色。他灿笑了笑,又对上首处道:“这位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宫人,娘娘因不便前来,便命了身边的宫人暂作代替。贵妃娘娘已将当年之事全数告于她,待会儿需要人证或者对峙什么的都可以用上。”
大理寺卿侧举双手作揖,道一声:“贵妃娘娘英明。”
见陛下如此表现,贵妃如此作为,他的心已经放下,侧首与身侧几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轻松眼神。
与之相反,萧大夫人终于露出来到大理寺后第一个慌乱的表情。
福顺恶劣的冲萧大夫人一笑,“即是如此,那么萧大夫人就该回避了。”
大理寺卿点头称是,命人将萧大夫人请下去,又在福顺的建议下挪了一扇屏风过来,让那名宫人隐于后。
接下来便是继续问话了,首先而来的自然是漩涡之源田氏。
田氏已经被关于大理寺几日了,虽是没有被关于囚房,而是住在一个普通的房间。可不知外面情况如何,又一人被单独关着,自是饱受心理折磨。上来公堂,明显看得出比昨日形容更加憔悴一些。
大理寺卿开始例行问话,田氏照着之前的话一一又说了一遍,一旁有录事急笔奋书再做记录,这些之后都是要记档或是呈于陛下查阅的。
当大理寺卿面带尴尬之色往更深一层问去的时候,田氏却是难以镇定了,苍白面上现了一丝慌乱之色。
虽然这抹情绪很快便被掩过去了,可她在下,自是不知道她这细微情绪已被上首三名大人尽落于眼底。
这三人顿时心安,三司会审以来第一次心情完全放松。
田氏自然不是傻子,她当然清楚这其间的意思。说白了,她非常清楚当初元贵妃到底有没有行龃龉之事。而外面传成什么样子,她更是清楚至极。
像这种似是而非的流言,高明之处就在于它的似是而非与混淆视听。如若没人追究,那么不是屎也是屎了。可要是有人追究,是经不起推敲的。
田氏心神俱乱,慌乱之下选择了非常利于自己一面的说辞,道此事是以下人所办之,经手的也是下人,她只是听下人所报,下了命令,具体详细并不太清楚。
她说这话不是没有考量,五年的时间毕竟不短,当年府里那批下人来来去去也差不多换了个遍。她刻意说了此事是她身边一个叫曲妈妈的人办的,而曲妈妈是她的心腹,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自然知道如今该如何应对。
大理寺卿颔首,又命人把曲妈妈带了上来。
曲妈妈被带了上来。
她的待遇不比田氏,是与众下人婆子关在一起的。不过她毕竟是做了几十年田氏的心腹,对于来龙去脉也是所知甚详,自然和田氏想到一块儿了。这几日她别的没干,而是与当年经手此事的婆子丫鬟统一了口径。
统一什么口径?自是当年被发卖的三大丫鬟都是做了龃龉之事的。
这些人经过五年的时间剩下的并不多,也就是夫人身边的荣妈妈与秀娥还在。还有一些也知道,但只是捕风作影耳闻这事,自身却是不在场的。
上来后,她先是望了望田氏,看了田氏的眼神她就知该如何了。
果不其然,曲妈妈一口咬死了当年三大丫鬟都爬了四少爷的床。按府里规矩本是应该杖毙的,夫人宅心仁厚,命发卖出京。
见曲妈妈果然照自己所想那般说了,田氏顿时松了一口气,用袖子遮面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哭了起来。
田妈妈也不负她心腹之称,与田氏一起嚎哭了起来,说夫人向来宅心仁厚,要不然当初人打死了,可就没如今的贵妃娘娘了。又言语谴责贵妃娘娘忘恩负义,一遭平步青云便忘了旧恩。
整个堂上都是两个妇人的哭声,上首所坐的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与左都御史简直有想掩面的冲动,福顺却是面露不屑眼含讥讽。
这时,堂侧一扇屏风后走出来一人,满面怒色与不屑至极。
正是小花身边的春草。
春草先对堂上几人一一行过礼,然后开口怒斥田氏所言不实与田妈妈出言污蔑,并厉声说道:“这位夫人和这位妈妈你们可是想好了,确定事情真是如你们这般所说?”
田氏是见过春草的,知道她是贵妃的贴身宫人。
她没想到贵妃会派身旁的宫人来听审,她心里又怒又急又憋屈,又有一丝畅快。你贵妃终于急了吧,急了也没用,三位大人在这里看着,你就算是贵妃也胁迫不了我。早干什么去了,早听我的建议,不没有如此这么多事了!
“本夫人当然确定自己所言不虚!”
田妈妈跟着在一旁嚎,“这位宫人就算你是贵妃娘娘的亲信,你也不能当堂威胁我们啊,咱们说的可都是实话。当年夫人饶了贵妃一命,没料想现在贵妃现在反而恩将仇报……”
福顺清清嗓子,开口了,“三位大人,不觉得这老婆子是在故意混淆视听?咱们现在问的是娘娘的旧事,与谁饶了谁,谁恩将仇报可没关系。”
三位大人都点点头,他们也觉得这两人实在太好笑了,尤其是这个仆妇模样的老婆子,上来除了附和田氏的说辞,就是一个劲儿拿着贵妃忘恩说事儿。先不说贵妃此举算不算忘恩,这两人为甚如此他们心里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