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是死了还是残了,没手没脚吗?饿了自己不会做吗?这是你一个大男人该操心的事情吗?”周氏不满地数落道,不过,到底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声音压得很低,“这么晚了谁还吃东西,你也快去睡吧,没事别瞎折腾了。”
“娘,你说什么呢?”杨天河眉头皱紧,他心里本身就对自家卑鄙的做法不满至极,如今再看着周氏如此的态度,语气也强硬起来,“快点把橱柜打开,别忘了我答应迎亲时所说的条件,若真闹开了,谁也别想好过。”
周氏看着杨天河,恨恨地说道:“你个小兔崽子,竟敢威胁起你娘来了。”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不过,还是掏出橱柜的钥匙,将锁打开,“吃,就知道吃,那么个好吃懒做的祸,你还当宝贝了,总有你后悔的。”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杨天河倒不在意周氏的话,挑拣了几样干净不错的热菜,加上两个馒头,热好之后就端到房间里,来回几趟,每一次都不忘偷偷看司月的脸色。
“你先吃点东西,再怎么样也不能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杨天河的内疚除了家里人的骗婚之举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便是他确实挺喜欢这个长相讨喜的姑娘,白里透红的脸蛋,圆溜溜的眼睛,他想这张脸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心里也多少明白为何司家夫妻累死累活都愿意如此娇宠着她,若是有以后,他也愿意继续宠着的。
司月看了一眼杨天河,桌上饭菜的香味让她的肚子在打鼓,无论这男人什么心思,饭还是要吃的。
于是,在司月吃饭时,杨天河小媳妇般坐在离她最远的凳子上,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偷偷往司月身上看,那秀气的动作,抿着嘴慢慢的咀嚼,白乎乎的婴儿肥跟着一鼓一鼓的,好看得紧。
☆、第3章
红烛依旧,整个新房内除了司月吃饭发出的细微声音,一片安静,在七分饱的时候,司月放下碗,从袖口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绢,擦了擦嘴,回头看着杨天河,“现在可以说。”
“天色已晚,还是早些休息吧。”杨天河却突然站起身来,大声地打断司月接下来所说的话。
“休息?你跟我?”司月皱眉,和离之事几个字来不及出口,在她看来这和离自然是越快越好,可眼前这男人明显不愿谈及的表情,让她觉得事情或许没有那么容易。
休息二字显然触碰到了她敏感的神经,在这样的环境下,让她不想歪都难,一脸防备地看着对方。
杨天河一听司月这话,哪里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黝黑的脸一阵阵地发烫,然而,抬头,看见对方眼里浓浓的厌恶,浑身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又害怕心里的小心思被对方看穿,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慌乱地说道:“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让你早些休息,我先把这些东西收拾了。”
话落,杨天河手忙脚乱地将桌上的碗筷收起,抱着再一次逃了出去。
司月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就在刚才,她突然想到这里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个社会,女人的地位低下,三从四德是她们头上的紧箍咒,即使心里在不愿,也已经拜堂成亲,在没有和离之前,杨天河都是她的丈夫,以对方那雄壮的体魄,若真要硬来,她反抗也无用。
一想到如今这男人竟然是她的天,司月的心一阵慌乱,她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反抗这个社会的法则,可要她真正做到三从四德?实在是有些难度。
在厨房里洗碗的杨天河也在思考,总共就几个碗差不多洗了小半个时辰,想着司月应该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你怎么还不睡?”声音微微有些惊讶。
司月仍旧坐在刚才吃饭的长凳上,背脊挺得笔直,一脸漠然地看着杨天河。
“你睡床上,我睡地上。”以为对方还在介意刚才的事情,杨天河开口说道。
司月依旧不语,愣愣地盯着杨天河。
“你放心,若是你不同意,我肯定不会碰你的。”杨天河红着脸接着开口,关上房门的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听了这话,司月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坐下,再一次抬眼看着杨天河,还是那一脸的木然,“你坐下,我有话要说。”
杨天河没坐,依旧站在门后,低着头,“若是和离的事情,我不同意,”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度,“我知道我比不上五弟,这件事情也是我们家做得不对,只是,和离并不简单,先不说其他的,就你,刚成亲就和离,村子里的人会怎么想?你的名声不要了?”
司月皱眉,这些事情她刚才也考虑过,她在村子里的名声本身就不好,有什么好在意的,只是,杨天河口中的其他的,才是令她顾忌的,能做出这般天衣无缝计划的杨家,会让她如愿的和离吗?再说,这个男人现在是内疚,谁知道逼急了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司月仔细地打量着杨天河,那目光仿佛想将对方看穿一般,许久,才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婚书上是你的名字?”既然这是个以夫为天的社会,如今趁着对方愧疚之时,先将其拿下,免得到时处处受制。
“昨天,”杨天河说完,抬头,深怕司月会误会一般,“我本来是不同意的,可婚书上白字黑子写得明明白白,我若不去迎亲,便只有到你家退婚一条路。”
“你去了?”看来这杨家不止坑外人,连自己人也不放过,这倒是令司月听惊讶的。
“恩,”杨天河点头,纠结了半天才开口说道:“我看着你们家那样子,若再退婚,那就是雪上加霜,你下半辈子恐怕都会被耽搁的。”
“这么听起来,你倒是既无辜又好心了?”这话说得可半点真心也没有。
一听这话,杨天河满脸的尴尬,虽然事实确实是如此,可做出那般欺骗事情的是他的亲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司月虽然并不完全相信杨天河,却也明白对方说得有几分道理,低头,看着白乎乎细嫩的双手,明显是被父母宠出来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既然这身体被父母宝贝成这般,她也不能嫁了杨家妇就做牛做马,让这双手为他人忙碌。
“认字吗?会写不?”
杨天河点头,见司月低着头,忙说道:“会的。”
司月抿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说实在的,如今的现状,她现在能利用的也就是杨天河的愧疚,“我现在可以不说和离之事,不过,你得答应我几件事情。”
“成,”杨天河松了一口气,黝黑的脸咧出大大的笑容,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首先,我们虽然是夫妻,可怎么来的你我心里都清楚,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没有我的允许,我们不得行夫妻之实。”司月抬头,左手食指轻轻地在右手心划动,“你可同意?”
“同意。”
“其次,我的嫁妆以及以后我自己赚的银钱都属于我个人的,只有我才有资格支配,你包括你们杨家人不得以任何名义索要。”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当然,我也不占你们家便宜,每个月我可以交一定数量的生活费。”
“生活费就不用了,我能养你的,你挣得就是你自己的。”杨天河慌忙摇头。
司月并没有反驳,“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我知道我在村子里的名声不好,说我最多的就是好吃懒做,你看看我这双手,就知道不是做事的手,洗衣做饭我从小到大都没做过,更不用说田地里的农活,更是样样不会。”
杨天河看着那双摇晃着的白胖胖的手,听着司月的话,点头赞同。
“再有,自小爹娘便宠着我,除了外面偶尔传进来的闲言碎语,我从未受过气,”好吧,司月承认这男人的模样让她有了自己的坏心眼,最好杨天河听着受不了直接写下和离书,“一句话,我什么都不会做,你要负责说服杨家人什么事也不让我做,我心甘情愿的除外,另外,我不要求你和杨家人对我会像我父母那般好,可也不得随意打骂。”
看着眼里带着得意神采的司月,杨天河想也没想地点头,“好。”
“答应这三条,我就暂时不提和离之事,不过,若违背其中一条,你须得写下和离书。”司月觉得这个男人可能是个傻的,她那最后一条,哪里是娶进来一个媳妇,明明是迎来一个祖宗好不好?
“行。”杨天河答应得很是干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看在司月眼里,越发觉得这个人脑子傻得不正常。
“口说无凭,白纸黑字你写下契约,我们双方按了手印才算。”财产,人身安全,再加上最后一条,司月在心里略微有些无耻地想着,这般的生活还勉强能凑活一二。
对于司月明显怀疑自己人品的事情杨天河完全不在意,整个人都乐呵呵地,“你等着,我去拿纸笔。”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而坐在床上像是打了胜仗的司月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杨天河也是满脸得意的笑容。
其实,在厨房洗碗之时,杨天河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缓兵之计,他为司月考虑是真的,更想好好地跟她过日子。
于是,他想,只要是真心对她好,她相信终有一天会打动她的,好吧,他自己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想着刚才司月的小模样,那粉嫩嫩的脸蛋,他都想伸手掐一把,恩,总有一天这个愿望会实现的,杨天河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在心里打气。
一刻钟之后,杨天河将两份一模一样的契约写好,递给司月,“你看看,”随后想到什么,“要不我给你念念!”
司月仔细地看了两份契约,发现没有问题,“我认字,你按手印吧。”
“哦,”司月认字,杨天河倒是有些吃惊,不过,一看司月就不想多谈,也不再多问。
宝贝般的拿着自己的那份,想着自己袖口里的东西,“你先出去。”
“好,”知道她是想将东西藏起来,杨天河直接走了出去,顺道还将门关上。
房间里多了一个上锁的红木箱子,司月拿出钥匙打开,将地契,房契以及新立的契约放进去,再拿出明天要换的衣服,才再一次锁上,要是随身放着。
折腾了一夜,两人都累了,一个床上,一个地上,出奇地很快就睡着了。
☆、第4章
五月的早晨,远处山间缭绕的云雾渐渐散去,被带着红晕的晨曦慢慢替代。
杨家小院内,杨双吉一身灰色单衣,坐在木墩子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五个儿子围着沉默地坐在一堆,沉重的气氛与厨房里几个女人的欢快交谈形成强烈的对比。
杨老头紧皱着的眉头在他一锅子烟抽完时才松开,将里面的烟灰倒掉,烟杆放进腰间的烟袋子里收好。
“这事是你自个琢磨出来的?”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杨双吉才看着杨天河,开口问道,说实在的,对于儿子提出的要求,他心里很是不得劲,可有一点却是没错的,无论怎么算,都是他们杨家欠着的,用这样的方式偿还总比一直欠着要好。
杨天河沉默的,他心里清楚,在这件事情上父亲也不好过,如若不是这婚事和五弟的前途有很大关系,他也不会做出这亏心的事来。
“你们怎么看?”见杨天河这样,杨双吉就已经知道他心中所想,前几日,如果不是自己那一句若是早知道被救的代价是耽搁儿子的前程,他宁愿被淹死的话,这个四儿子都不会松口的,不过,即使他同意了,也要问问另外的四个儿子。
“爹,我没什么意见,听你的。”老大杨天山首先开口,手里整理农具的活并没有停下,虽然五弟的前程是最重要的,可对于欺骗将死之人,他总觉得良心亏得慌。
“我也是。”杨天海接着表面自己的态度,就他所知道的,这个四弟妹可是什么都不会做,难不成还要从头教起?那场景绝对会比她什么都不做还乱。
“我也赞同,”轮到老三杨天江了,家里这么多人手,也不缺这么一个劳力,“不过,爹,你也知道,那些婆娘最爱斤斤计较,她们知道了,恐怕会不服气的。”
这话可算是说道杨双吉的心坎里去了,若是儿子不同意,他还能劝,实在不成打骂都行,可一想到家里三个不省事的儿媳妇,杨老头就觉得头疼,“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事我先给你娘说。”
杨双吉的意思很明显,有周氏出马,这事她们即便心里不舒服,也不会有其他的事情。
在场唯一没发表意见的杨天赐虽然心里很是鄙视那个现在都还没起床的懒女人,想着此时已经在厨房里忙碌的新婚媳妇,心里再一次庆幸将这包袱扔给了四哥,可他脑子聪明,知道这些人中,最没资格说话的就是他。
显然,杨老头也明白这一点,便没问杨天赐,站起身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烟灰,说道: “我这就跟你们娘说去,你们也去收拾收拾。”想着家里五个儿子都已娶妻,子孙满堂,再等到天赐考取举人,当官之光耀门楣,杨双吉整个人就神采奕奕充满干劲。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整个院子都热闹起来,鸡鸭牲畜的吵闹,小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还有女人们高声的呼喊,被吵醒的司月裹着被子来回滚了几圈,发现吵闹声不小反而更大,不满地撅嘴,挺尸一分钟后坐起身来。
看着明亮的房间,白乎乎的包子脸更黑了一层,想着昨晚的事情,脑子里出现一行讽刺的大字,你绝对被坑了。
昨晚光线太暗没看清,如今倒是明亮了,可尼玛,这光线不仅有从屋顶的亮瓦,窗户中来,还有房门和土墙的一条条缝隙中照射进来的,她敢肯定这屋子冬天一定会寒风凛冽的,再看着床上的蚊帐,颜色深黄,一个连着一个的补丁,若是昨晚她真的将蚊帐放下,极有可能会成为被蚊帐闷死的第一人。
将整个房间看清楚之后,本身就带着起床气的司月心情更加郁闷,可再郁闷也得起床不是?
司月不知道,此时新房门口,一个干瘦如柴的小家伙孤零零地坐在门边,双手合在一起支着下巴,亮晶晶的眼睛羡慕地看着三婶给兴才哥擦脸,尽管兴才哥一脸的不愿。
直到房间内传来开箱子的声音,小家伙的耳朵动了动,严肃的小脸染上笑意,蹭得站起身来,快速地跑到杨天河身边,“爹,娘亲起来了。”稚嫩兴奋的声音让杨天河有一瞬间的错愕。
不过,杨天河很快就反应过来,拿出早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新面盆和布巾,吩咐自家儿子,“你先去门口等你娘,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热水。”仔细听得话,那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激动。
“恩,”杨兴宝用力地点头。
“出去,这里是你一个男人该进来的地方吗?”周氏看着杨天河端着面盆进来,哪里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虽然她同意按照老头子的意思做,可那也只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忍了。可她是完全不能理解丈夫和儿子为啥对那个懒女人满心的愧疚,在她看来,能嫁给她的儿子,占便宜的就是那个名声不好的女人。
更何况现在早饭都做好了,那懒女人还没起床,一大家子都等着她,如今一看自己儿子给那女人打洗脸水,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说道。
杨天河看了一眼周氏,笑着说道:“娘,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做。”
这边司月打开房门,迎接她的是一张大大的笑脸,还有令她惊悚的十分热情的问话,“娘亲,你醒了?”娘亲好漂亮,虽然几个哥哥都说五婶最漂亮,不过,杨兴宝显然不这么认为。
“娘亲?”司月却是被吓了一跳,低头看着眼前的小孩,除了一双灵活的大眼睛之外,脏兮兮的笑脸一看就是小家伙洗脸的时候只抹了脸蛋,满是补丁的衣服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瘦巴巴一身骨头的模样,皱眉,这是杨天河的儿子?难道不应该是从非洲某个部落穿越而来的小孩?
“娘亲。”杨兴宝仰着小脑袋看着虎着脸的司月,心里忐忑,亮晶晶的眼睛跟着黯然不少,难道娘亲不喜欢小宝。
“小宝,她可不是你亲娘,早就跟你说了是后娘,一定要记住知道吗?”一个手里拎着木桶的妇人笑着说道。
“三嫂,你胡说什么!”杨天河不悦的声音响起,那妇人讪讪一笑,想起刚才周氏的话,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拎着木桶走开,“你别介意,先洗漱吧,敬茶之后,就可以吃早饭了。”
司月随着杨天河来到洗漱的地方,也就是院子西面角落,离着厨房不远,杨兴宝一脸黯然地亦步亦趋。
面盆放在木凳上,布巾放在里面,“给!”
杨天河把柳枝递给司月,司月看得一愣愣的,随后在记忆里找到这玩意的用处,嘴角微微一抽,脸色越发阴沉了,可总不能不刷牙吧,深吸一口气,“去给我拿点盐,顺便端碗水。”
接过柳枝,司月毫不客气地说道,之后看着杨天河屁颠颠地往厨房而去,眼里多了几分鄙夷,对年轻漂亮的新媳妇这么殷勤,对自己的骨肉却这般的疏忽,哼,真是没良心的男人。
心里高兴的杨天河完全不知道司月对他的印象又差了几分,如果知道,他一定会大呼冤枉的,农村的孩子大部分都是在泥巴堆里长大的。
“拿盐做什么?”周氏一脸不解。
已经做好饭在收拾厨房的新媳妇王语嫣的手一顿,她今天也想用来着,只是看着其他几个女人没有,所以不像特立独行,才将就着漱口。
“我也不知道,司月漱口要用的。”杨天河边端稳勺子,拿着碗,在周氏惊叫之前人已经走了出去。
几个媳妇看着周氏的脸色,纷纷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