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柏影帝在剧中扮演的是一个神秘高人无名,多年前因为江湖斗争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和儿子而从此退隐,在世外桃源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自从慕容澜掀起武林的腥风血雨,无名就时刻关注。他虽然早已不关心世事,但是看到生灵涂炭也是于心不忍,因此暗中帮助风萧萧,几次拯救他于危难之中。
  然后雷剧之所以是雷剧的g点就出现了——随着和慕容澜的接触越来越多,在一次交手中无名用剑气撕裂了慕容澜的衣袖,那块龙形的胎记就露了出来——于是无名震惊的发现,慕容澜特么的可能是自己的亲儿子!自己的儿子没死!
  多么惊人而狗血的巧合啊!无名当下肝胆俱裂,不顾反噬的危险而将自己的掌力给硬生生的收了回来,慕容澜因此逃过一劫,而无名则受了相当重的内伤,在主角的掩护下方才逃出升天,而从此武林再也没有可以阻挡慕容澜称霸脚步的人了。
  而无名受了重伤之后无节操的剧组如愿以偿的让他进行了一段回忆杀——回忆他、他媳妇儿、前任魔教教主之间的爱恨情仇,成功的活生生拖了好几集的剧情。
  然后自知伤重命不久矣的无名前辈便去寻自己的儿子,他希望能在死之前亲耳听到儿子叫自己一声爹——很好,本剧已经成功从爱情玛丽苏剧转型成了家庭伦理苦情戏,从此下有十来岁萝莉观众群,上有五十岁大妈大力追捧,想不火都难啦!
  好了言归正传,今天要拍的就是这一幕老爹寻儿记了。
  ☆、第30章 羊羹
  伴随着导演杨瑞坤的一声“”,柏喻和江瑜各自调整好了表情,飞快入戏。
  夜色下,无名沧桑的脸庞上满是伤痛:“阿澜,你被你师傅骗了!你千真万确是我儿子!不信你看看,你右手手臂上那个龙形胎记,那是我们家族的男丁均有的标志……”说着,无名挽气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如出一辙的胎记。
  自从无名出现后就一脸讥讽的慕容澜目光微闪,但很快唇边的冷笑更加灿烂了,他用手挑起自己的一抹长发,在手指上弯弯曲曲的玩耍,傲慢道:“哦?那你的意思是,要本座唤你做爹?”
  这个时候的无名本应该露出一丝期待的目光,但不知为何柏喻的脸突然的僵了一下。
  “卡!”杨瑞坤不满的喊道。如果对方不是柏喻的话,他怕是早就发火了——这一幕根本没有什么难度,他的要求也不高,毕竟这一幕要烘托的角色也不是无名,因此哪怕是个新人应该也能做的让他满意才对。
  介于对方影帝的身份,杨瑞坤也不敢说什么苛责的话,便摇摇头说:“柏老师刚才您的表情有些不到位,再来一次吧。”
  但让杨瑞坤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柏影帝居然一连ng了十来次。这次任杨瑞坤怎么安慰自己也忍不住摆脸色了,他都要怀疑柏喻是故意的了,毕竟一个大银幕的影帝来演这部电视剧他也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但是现场没有人理解柏喻的苦:听到江瑜对他吐出爹这个字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差点抖三抖好吗?
  别人不知道江瑜他爹是谁,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只要江瑜看着他说那个字,他就会一阵恶寒,在这样的状况下还怎么好好演戏嘛!于是柏影帝便对杨瑞坤道:“抱歉杨导,我今天有点不在状态,这一场改日再拍吧。”
  杨瑞坤虽然很是不满,但见柏喻主动将态度放低,到底还是软了姿态道:“既然如此,那柏老师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在补拍这场。”
  于是片场众人便看着柏喻驾驶着他那辆拉风的红色跑车扬长而去。
  张伟小声的对江瑜说道:“这还真是同人不同命,不过话说回来,这柏老师在圈内是出了名的跑车发烧友,换车和换衣服似的,但是很奇怪的是,你说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这么喜欢红色的车?”
  江瑜瞪了张伟一眼:“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这么喜欢八卦呢?”
  张伟倒是不甘示弱:“八卦又不是女人的特权,再说了,我又不生产八卦,我只是八卦的搬运工!”
  江瑜对这种脸皮死厚的人只采用了一个方式——无视。
  此时杨瑞坤也走过来对他说:“那小江也先回去吧,今天晚上辛苦你了。”
  江瑜从善如流的感谢了杨导的好意,便让张伟送自己回家了。
  平日里总是光亮温暖的小窝此时却是一片黑暗冰冷,这让这几天过惯了大爷生活的江瑜颇有些难受。
  在一片黑暗中,江瑜把自己甩到了床上,什么也不想干。他有的时候也在想,自己平时可能是太过于依赖阿婠了。阿婠在这样纵容他的时候,是否又真的是心甘情愿的呢?
  想到这里,江瑜就有些坐不住了,他设身处地的思考了片刻,如果自己和阿婠的角色对调,自己恐怕是不大愿意的,那么阿婠会不会其实已经在心里厌烦了他?
  由于孤独寂寞冷而开始胡思乱想的敏感男人开始检讨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后果就是越来越细思恐极,他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打电话给阿婠的念头——阿婠现在一定也很忙,还是不打扰她休息了,等阿婠回来,他会改变自己,顺便做一个好男人的!
  所以说男人这种生物,有的时候没有失去,也就不懂得珍惜。而当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人或物消失不见,哪怕只是短短的数日,他们也会幡然醒悟,当然这个醒悟的时效性就因人而异了。
  次日清晨江瑜是被自己饥饿的肚子叫醒的——由于剧组的盒饭实在是黑暗料理,他昨晚根本没吃多少。
  一脸苦逼的江瑜走进他甚少踏足的厨房,怀着一线希望打开冰箱,希望能找到什么裹腹的东西。结果这一看,还真被他找到了点好东西。
  在一个小青瓷盘里,放着一叠羊羹。
  那是一种栗色的、半透明的光滑膏体,在冰箱内部的灯光照射下折射出一种莹润的光泽,仿佛上好的寿山石、蓝田玉。蓝田玉暧,那种温润让人感到舒服无比,而青色的器皿带着一种古朴与大气,莫名让人觉得这种小糕点素净喜人。
  其实现在很多人都会误认为羊羹是日本或是韩国的茶点,其实不然,羊羹的故乡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华夏。
  而羊羹之所以叫羊羹,也正是因为当年的中国人民在制作羊羹之时是用加入羊肉的羹汤凝结成冻之后方才用于佐餐。传入日本后,因镰仓时代(那时中国已处于宋元年间)受禅宗的影响僧侣不食荤腥而主要以豆类烹饪成冻状佐茶。
  就像周作人先生曾在《羊肝饼》一文中提及:“有一件东西,是本国出产的,被运往外国经过四五百年之久,又运了回来,却换了别一个面貌了。这在一切东西都是如此,但在吃食有偏好关系的物事,尤其显著,如有名茶点的“羊羹”,便是最好的一例。
  其实有的时候,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却因为我们自己在传承保护上的缺失而需要去追捧国外的仿制品,偏偏却还有人以追求此道为骄傲,片面的将我们傲视世界之林的人文财富贬低得一文不值。
  阿婠所制的羊羹,自然不是现在日本那种一味甜咪咪的改制品,其实她一直很疑惑,这种里面连羊肉成分都没有的甜点,怎么可以被称作是羊羹?
  当然不是说现在日本的这种羊羹一点也不美味,相反,它的滋味相当不错,因此阿婠在品尝之后便决定将古今两种羊羹的优点融合,制出一种全新的美味食品。
  阿婠制作的羊羹分为咸甜两种。
  甜的那种在羊汤冻的基础上按照自己的喜好加入了山楂与蜜豆、水果,山楂的酸味能很好的克制羊汤的些许膻味,虽然阿婠在烹饪羊汤的时候已经尽量想办法避免膻味影响整体味道,但羊汤在冷却凝固后的膻腥味却是在烹饪过程中无法避免的,因此才要加入山楂。而蜜豆和水果自然是用来调味的了,平日里作为佐茶或者白口吃都相当美味,。
  咸的那种则是用华夏正宗的古法烹饪,能作为正餐的辅食,美味且能补充能量,虽然带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膻味,但对于很多爱吃羊肉的人来说,这却是无上的美味。
  不管怎样,这盘羊羹算是暂时挽救了江瑜的胃。
  但可惜的是,他算到了开头,却没算到结尾。
  正当江瑜将盘子端到餐桌上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门铃君却开始刷新自己的存在感了。
  刚起床心情甚好的江瑜想也没想就去开门了,然后他就看见了门口那张笑得跟一朵花似的脸。
  于是江瑜一秒变面无表情,淡定的准备把门重新关上。
  门前的兄弟当然不干了,他笑嘻嘻的凑过来,用两手抵住了门和门框的亲密接触,然后像一尾泥鳅一样脚下滑动一步便钻了进来,进门之后便直奔餐桌而去。
  后果嘛,大家可想而知。
  这边江瑜被自己的助理气得跳脚,那厢阿婠也是忙碌到不行。
  g市分店开张,虽然阿婠不用参与经营策划方面浪费脑容量的工作,但要制定开业的菜单却也不是件轻松的活计。
  要知道按g市餐饮行业竞争的激烈程度,正味居能否在g市立足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次的开业宴是否能够一炮打响,阿婠自然不敢怠慢。
  但除了这个,还有一件麻烦事也是搅得她焦头烂额——章局长自从上次品尝了她做的妃子笑之后特别捧场,捧场到什么程度呢?他在一群老友的面前大大的推崇了一番,并以妃子笑为例顺便鄙视了诸位一番。
  之前也说到过,这章局长算是个古文化的忠实拥护者,他的那群老友,不是历史学上的泰斗就是文学大家之类的,文人都是相当心高气傲的,谁受的了这个啊?于是诸人便不干了,非闹腾着也要品尝一下这被章局长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料理。
  如果是一个两个的话他推了也就罢了,但是最近都有十来个老伙计发话了,他也不敢不从,只好略带愧疚的跟阿婠说明了情况,希望她早做准备,能在g市分店开业之前抽出些时间开次的宴会。
  所以说,章局长的行为其实充分的说明了一个道理:粉到深处自然黑。
  ☆、第31章 诗会宴
  章局长的要求让阿婠很是头疼,她毕竟不是三头六臂。有句话叫做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那些久居社会高层的人在吃的方面更是一点儿也马虎不得。在这么忙碌的情况下还要去烹饪一场规格相当之高的精美宴席,阿婠真是有些力不从心。
  但刘纯听说这件事之后反而是大力支持的,并主动承担了阿婠相当大的一部分活计——比如原料、餐具的采买。她是这么对阿婠说的:“这宴席自然不是平白为他们做的,若是做得好的话,开业当天还要请这些大佬们过来捧个场。”
  阿婠依着刘纯的意思给章局长打了个电话,本以为章局长会有些不悦,但谁知他竟然连声应下,这让阿婠的心放下了不少。
  其实章局长因为这事一直是心怀愧疚的,毕竟他是知道阿婠最近一直在忙正味居g市店开业的事情,提出这样的要求本就是他理亏,深觉欠了个人情,此时阿婠提出这个条件来他自然是莫不应允的。
  于是,经过两个月左右的准备时间,在正味居正式营业之前,它的vip厅里就招待了这么一群特殊的客人。
  正味居g市店的整个风格设计得相当古香古色,顶级vip包厢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顶级vip共有天地玄黄四个,每一个都是不同年代的风格。
  今天他们开宴的天字厅,端的是一派魏晋风流。
  包厢面积很大,以王右军的《兰亭集序》为蓝本而设计,人工设计的崇山峻岭虽无自然之大气,却有几分别致的秀美。在部分的地板上留下泥土的位置,茂林修竹生长于其间,翠绿的颜色让人心旷神怡。最后又凿了流觞曲水映带左右,房间里还摆放着丝竹管弦,当真风雅至极。
  吴老是g市著名的书法大家,才走进这包厢就满意得不得了,连声赞叹:“玄心、洞见、妙赏、深情,吾等今日可效仿竹林七贤卧而论诗,醉而品酒。”
  历史学泰斗褚约之也附和道:“超超青云器,婉婉竹林会。当真妙极,妙极!”
  一时诸人称赞之声不绝于耳,这让章局长颇有些有荣幸焉。没错他们夸的是正味居,但是这好地方好歹是他老章发现的不是?
  不过他在这些人面前也不敢过于得瑟,因为除了他的平辈以外,吴老、褚老、郑老等人要么是他的恩师,要么就是他的师兄,他一个小辈自然不可过于放肆。
  诸人坐定后便开始讨论,不同于以往的饭局讨论学术问题,今天他们的话题从整个正味居的建设风格一直谈到今天究竟会有什么菜色。
  阿婠在了解了今日赴宴的人的身份后,便立刻决定好了今日的主题——诗会宴。
  诗会宴是我国五大名宴之一,与前文提及的满汉全席、烧尾宴并列,但不同的是,诗会宴更加高雅,将宴席和吟诗作对相结合,更合这些文人墨客的口味。
  既然包厢的主题是魏晋风流,阿婠准备的食物自然也是向其靠拢的。
  很多人对魏晋时期的美食可能并不感兴趣——在那个生产力极度低下的年代,老百姓甚至没有粮食来饱腹,哪里能有什么美馔呢?其实不然,因为还有一句话叫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魏晋的美食可以说是穷奢极欲和饿殍遍地的最好对比。曹植就曾在《七启》中列出了他自己品尝过的一系列美馔:“玄熊素肤,肥豢浓肌……寒芳苓之巢龟,脍西海之飞鳞。”这里面的意思只要是个吃货一看就懂。
  据此,阿婠今日的诗会宴便是以海之飞鳞——鱼生为主打。
  鱼生对刀功的要求非常之高,必须将其片到薄如秋蝉之翼,放在月光下光能自然透过、放于眼前眼能视物方为最上乘的鱼生。
  片好的鱼生呈一种如玉的白色,用金丝橙等物调制后,分散贴于冰山之上,散发阵阵寒凉,周围云雾缭绕,真仿佛才从仙宫里端出的一般。
  厅中诸人虽说吃遍各地美味,但何时见过这般如蝉翼一般的鱼生,当下瞅得眼睛都直了。辈分最高的吴老最先回过神来,伸出筷子夹了一片放入嘴中。
  这鱼生甫一入口,便如冰消雪融一般化了开来,鱼肉的鲜美滋味蔓延至整个口腔,其中还有经过金丝橙调制过后的微酸,细品之后又变作甘甜。
  吴老放下筷子沉默了良久,直急的旁边的人抓耳挠腮,恨不得冲上去掐他的脖子——要么你就说说味道,要么你就开口让大家尝尝嘛!这是几个意思!
  吴老无视了周围火辣辣的视线,问旁边的侍者:“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侍者也咽了一口口水方才答道:“老板说这个叫做金斋玉脍。”
  吴老惊讶道:“可是隋炀帝曾出口称赞为东南之佳味的金斋玉脍?”
  侍者默:“……”您问我这个才上岗的侍应生这个问题真的好么?何况这道菜正味居的菜谱上根本没有好伐?
  吴老听不见侍应生的腹诽,但很明显他也没指望对方能回答他,只是一脸郑重的对席中诸人说道:“你们尝尝看吧。”说完自己立刻伸筷如飞刷刷刷的夹了好几片鱼生放入碗中。
  诸人哪里见过老师这般失态的时候,当下好奇不已,纷纷夹了一块放入口中细品,其中以章局长的速度最快,也效仿自己的老师先屯几片再说。
  鱼生不多,一个人夹了两片之后就差不多没了,吃得慢的人再准备来一片之后,却悲痛的发现已经没有了,当下腹诽了一顿那些夹了好几片的无耻之徒!
  在鱼生没有的同时,第二盘菜也被端了上来。此馔为西晋时期在洛阳盛行的“画卵”,《洛阳伽蓝记》中便有提及土豪石崇“画卵雕薪”。
  画卵到底是什么呢?其实从字面上就能理解——画就是画画,在厨艺中就是雕刻了,而卵就是鸡蛋嘛。
  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但在鸡蛋柔软的表面上雕刻成型却当真不易。更何况阿婠经过改良后这道菜的难度更大了——她选择在鹌鹑蛋上雕刻。
  鹌鹑蛋比之鸡蛋个头要小很多,但是其营养和美味却胜过鸡蛋数筹。阿婠在这数十个个鹌鹑蛋上均雕上了形态各异的梅、兰、竹、菊,又用秘制的香料卤出颜色花纹和味道后分盘而装。
  这道心思灵巧又风雅至极的菜肴很明显再对在座文人的胃口不过了,有的吃得赞不绝口,有的则是夹在筷子上看了又看,就是不忍心下口吞下这小巧玲珑的东西。当然后者有两个下场,一是被那些老饕餮强取豪夺,二是辈分较高旁人不感放肆动作,但是在用眼神杀死你。
  此后,一道道美馔接连而上,直看得诸人目不暇接,吃得爽快不已。
  酒足饭饱之后,一向喜欢长篇大论品头论足的他们今天却都陷入了沉默——无他,震撼太大了,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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