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眼 第4节

  沈奶奶端着刚淘好的米,不满道:“你妈又去医院了!整天不着家!”
  沈初意解释:“阿婆,妈妈是医生,救死扶伤是好事。”
  老太太哼声进了厨房。
  沈家这老屋面积不大不小,独门独户,有个三十平小院子,勉强算三层楼,三楼是低矮阁楼,放杂物的。
  自从沈父去世后,二楼基本就空了下来。
  沈初意猜测,是因为老太太和前面家的张老太太不合,哪里都要比一比,得知他们家租金赚了钱,怎么着也得比过去。
  二月的天黑得快。
  沈老太太拿出一沓纸:“去外面贴广告。”
  她得意:“你妈撕一张有什么用,我让人打印了几十张!”
  沈初意:“……”
  她抓着招租广告出了门,往外走,她家在街尾,越往前越近石拱桥,那里有宣传栏。
  没成想,那边很热闹。
  桥下河边坐了个黑衣少年,随意的坐姿,漫不经心地打着水漂,手腕轻动,远到对岸。
  旁边是两个嘻皮笑脸的混混,不怀好意地在说着什么,他好像没什么反应。
  沈初意犹豫着要不要走,避开他们,看了几秒,他们好像注意力都在那男生身上。
  她用固体胶贴上广告,直到身后传来尖叫声,下意识转身。
  黑衣少年站了起来,扯着一个混混的衣领,腕骨突出,只要他一松手,对方就能掉进河里。
  对方挣扎间拂掉少年的帽子,一头黑色短发,下颌线瘦削,皮肤很白,在黑色里格外惹眼。
  “你敢!”混混威胁,又是一串方言脏话。
  男生松了手。
  沈初意眼皮一跳。
  同伴落水,另一个混混骂着冲上来,然后被踹进了河里。
  河水不深,但十度左右的天气,水冰凉,两个人往台阶上爬,黑衣男生手插回兜里,无情地转身离开。
  四目相对。
  老街破旧,路灯昏黄,沈初意却看清他的脸,眉目清朗,桀骜骄恣,冷淡又矜贵。
  她足足几秒才回过神来。
  男生已经走近她身边,最后停在她面前,抬起手。
  沈初意心怦怦跳,她只是目睹他的“恶行”,又没多管闲事,不至于对她这个旁观者下手吧。
  她抱紧怀里的广告,后退一步,退无可退,抵上宣传栏,看着他抬手。
  撕拉一声,原来是撕招租广告。
  过了会儿,大约是看完上面的内容了,梁肆撩眼看她,缓缓开了口:“你好。”
  沈初意有点疑惑。
  他很高,她要抬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如此近距离,喉结上的痣都清晰可见,也包括那双漆黑眼瞳里她的倒影。
  明明刚做过坏事,现在却浑身干净。
  “我能租么?”他问。
  “……”
  河里的两个混混终于爬上来,在后面咒骂,沈初意看看他们,又不禁打量他。
  大约是她的神情太明显,梁肆略顿,缓声:“我是正当防卫。”
  不说还好,一说沈初意就更觉得不对劲了,又不敢得罪他,思来想去,轻声回绝:“不租给男生。”
  然后转身就跑。
  “?”
  梁肆望着她的背影,眉梢挑起。
  -
  沈初意走的是另一个方向,等贴完广告,再回来的时候,宣传栏那边已经没了男生的身影。
  她空手回家,推开门。
  老太太正戴着老花镜,举着张身份证左看右看,而在她对面,坐着刚才见过的黑衣男生。
  沈初意怔住,停在门口。
  偏偏老太太招手,“囡囡,出租也太容易了吧。快过来帮阿婆看看,这个字怎么读啊。”
  “肆。”男生偏过头看她,唇角似弯:“梁肆,肆意妄为的肆。”
  第03章
  显然,不论是沈初意,还是从医院急诊回来的陈医生,都对房子几小时内就租出去这件事表示震惊。
  只有沈老太太觉得是她的能力远超招租半个月才成功的张老太太,所以兴致勃勃。
  天大地大沈老太太最大,没人能阻挡。
  距离出租成功过去两小时,沈初意还记得那张身份证。
  证件照上的男生要更桀骜一些,头发也更短一些,露出额头,除此之外,和本人一模一样。
  17岁,京市人。
  沈初意又径自猜测,可能是出生在那里,但在宁城生活。
  除去今晚碰到的事情,梁肆好像确实很有礼貌,就连一向严肃的陈敏也态度缓和不少。
  当然,梁肆的皮相也占了大部分。
  没人不喜欢长得好看,说话还有礼貌的人。
  陈敏是晚上八点回来的,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催促沈初意去房间里看书,即使是寒假,也得和在学校里上晚自习一样。
  沈初意的房间在一楼,窗户正对院子,书桌也摆在这里,正好可以看见院子里的妈妈和少年。
  她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后来,她听到奶奶和妈妈在说话:“住二楼吧。”
  沈初意还想多听会儿,熟悉的脚步声朝她的房间来,最后停在门口,她立刻低头翻书。
  在家里,她的房间门是不能关的,因为陈医生要随时进来,美其名曰拿这个或者拿那个,又或者什么都不拿,来走一趟。
  实则是看她在不在认真学习。
  沈初意早就习惯,等脚步声远去后,知道她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才翻开资料书下的日记本。
  真难想象,家里会住进来一个陌生男生。
  -
  梁肆从没住过这么老旧的房子。
  二楼房间每天都有打扫,很干净,但没人住的气息很浓郁,冷冷清清的,不像楼下。
  房间里有卫生间,但不可以洗浴。
  有一瞬间,他是想去酒店住的,但一旦入住留下痕迹,后果想都不用想。
  梁肆打开关机许久的手机,未读消息很多,盈盈光线照亮他面无表情的脸。
  九点整,是沈初意洗漱休息的时间。
  她从房间出来时,往楼梯上看了眼,上面黑漆漆的,没有开灯,不知道那男生是不是睡了。
  傍晚洗过澡,现在只要简单洗漱即可,沈初意快速洗完,一出门,撞入深邃的黑眸里。
  她愣了两秒,开口:“水龙头往右拧是热水,你用完其他东西后摆回原位。”
  梁肆没想到她还有强迫症。
  楼下的卫生间比楼上大一点。
  梁肆以前从没踏足过如此充满生活气的地方,应该说,他就算去露营,条件都比现在优越。
  他的目光落在牙刷和漱口杯上。
  一、二、三……四是新的,帮他准备的。
  这是一家三口,三代人,全是女性。
  梁肆从今晚到现在,都没有见到沈父的身影,现在心中的猜测也得到了确定。
  他推开玻璃门,进了里面,发现里面还有个门开着,通向一个小阳台,放着洗衣机和拖把等。
  他关上门,冲了个澡,然后推开小阳台的门,随手团着脏衣服往洗衣机里扔。
  等待的那段时间里,梁肆倚在栏杆上,可以看见屋后的护城河,宁静又幽幽。
  时间一到,他勾出衣服,一滴水落到他头顶。
  梁肆缓缓抬头。
  头顶挂着两件少女内衣。
  “……”
  -
  次日一早,沈初意醒来就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
  “租房是可以的,但你还未成年,你的监护人呢,你怎么不住在家里,你是京市人吧?”
  陈医生习惯了查户口:“主要是家里突然住进一个人,你别怪阿姨,我总要问清楚的。”
  梁肆回答得很简单:“父母在京市,姐姐在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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