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刻上了她的姓
你说,世间什么最绝望?
在你感受过光明之后,被人一脚踹进地狱
够么?
——纪嘉禾日常宠江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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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公司的时候正好刚过七点。
这里离学校没多远,步行需要半个小时。
原本以纪嘉禾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愿意慢慢悠悠走回宁和大的,但不知道江砚抽了什么风,抿着唇,把她从公司附近的公交车站拎走,至灯影绰约的人行道上。
纪嘉禾觉得,她不久之前才在办公室里竖起自己威武霸气的大旗,转眼就被人这么拎着,反差大不说,这也太有辱斯文了!于是奋力扑腾两下,气哼哼的瞪他:“……你能不能先松开我的后脖颈?”
“刚才在办公室里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出门还坐公交车啊?”
江砚顺从的收回手。晚上7点零几分,路边暖橙色灯光亮起,有些稍矮些的观赏灯匿于一片青脆的枝叶中,是清冷的静谧。
有风吹过,繁茂枝叶晃荡,摩擦声轻微而沉哑。
“你是来让我陪你唠嗑的嘛?”
纪嘉禾尤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伸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后衣领,情绪倒是平静。
“关于纪时清……你不想知道些什么?”
江砚无意识抿了抿唇,漂亮的唇线色泽清浅。修长手指轻轻勾住女生的指尖,瞳孔墨色深沉,情绪交织翻涌。
看着她。
纪嘉禾“啧”一声,偏头看他。
对方挺拔身姿立于暖黄色灯光下,额前垂下的碎发携着毛绒绒的柔和,大概是有些紧张,舌尖微抵了抵腮帮子。
小姑娘眸色微怔。
这家伙是有想坦白的迹象了?
不过说实话,虽然她确实很想知道纪时清与江砚之间的恩恩怨怨,也确实觉得他不应该啥事儿都选择瞒着她。但她知道江砚是个有主见的人,所做的决定必定会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所以,对纪嘉禾来说,百分百坦白并不是两个人在一起走长久的充分及必要条件。
她瞧着他,思虑片刻。
清澈如琉璃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他,试图从他的眼睛里抓到一丝不安,紧张,亦或是抗拒的神色。
但……他的眸底什么都有,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纪嘉禾莫名噎了一下:“其实吧……你要是真的想说,那我就听着,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不会强迫你……”
安静站立的人纤长羽睫微微颤了颤,只是牵着她的那只手默默攥紧了些,声音平静:“纪嘉禾,我讲给你听。”
纪嘉禾乖乖点了点头,和江砚并着肩,步伐清缓。
晚风清浅吹过,雪白衣角顺着风略微上扬。
在两个人十指相扣时,调皮的衣角也与对方互相缠绕。
那一刻,仿佛梦回2018,他们的第几次相遇。
她带着玩儿的心思,主动去勾搭他,送他回家,给他吃糖。而后在她与一群人打架时,一向清冷自持的少年走进了高一五班,面容清淡自然的替她挡了一下。
和警察叔叔喝完茶出来,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好像也是这般,风掠过枝叶,暖光洒向大地,人行道上略微狭窄而安静,而他轻牵着她的指尖。
“我妈是生我难产去世的。”
江砚缓缓吐出一口气,稍稍侧眸看她一眼,柔软的唇角不自觉的轻抿。
纪嘉禾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垂眼,脚尖无意识的踢着石子儿,被他藏在手心的小爪子晃了晃。
“……我妈是独生女,是被我姥姥姥爷娇宠着长大的,所以在我妈妈去世之后,没过多久,我姥姥他们也走了。
“在我六岁之前,我都是在奶奶家长大的。
“六岁之后,我就被江市南接回去了,那个时候他和严阿姨结婚有一段时间了……我记得我第一次踏进那个家门时,觉得特别拘束和尴尬,甚至升起了回家找爷爷奶奶的念头,可是很奇怪啊,江市南明明是我爸爸。”
“爸爸”那两个字脱口时,江砚像是也愣了一下,随即默默叹了口气,舌尖无意识舐过唇角。
“那个时候年纪小,我总以为严阿姨就跟我看过的所有电视剧里的后妈一样,会不给我饭吃,会打我,还会让我干一些我不愿意干的事情。
“但其实,严阿姨真的特别特别好。
“她知道我不适应江城的环境,便经常陪我出去玩儿,带我去公园,游乐场,连出去买菜也会带着我。有一次我去上学,不知道为什么就有同学说我是没有妈妈的孩子,我跟他打了一架。
“老师说要叫我妈妈来,那个时候我一下子就怔住了。——我确实没有妈妈啊,严小寒是江市南的妻子,却不是我的妈妈。
“我当时就从老师办公室跑了,直到严阿姨过来找我。
“她领着我,站在那群家长面前,冷着脸,说‘江砚没有错,但我不能教坏他,所以我会代替江砚给您道歉,但这并不代表我认为我们家孩子有错!’
“她一直是个很温柔的阿姨,那是我第一次见她这么凶。我以为她会让我道歉,但她没有。
“她替我弯了腰,然后第二天就带我转了学。
“后来我上了初中,想到严阿姨的生日快到了,就想去给她买个好一点的生日礼物,也不算有多好,最起码不像手绘贺卡那么拿不出手了。
“我没想过她那天中午会过来找我……我没想过害她死,真的,纪嘉禾,我真的没有这么想过……但她就是死了,被车撞死了。司机肇事逃逸,没有及时抓到他。
“江市南很生气,那个时候又正好碰上我爷爷奶奶生病住院……我知道他压力大,我知道他为钱忙的团团转,我也知道他需要发泄。所以严阿姨葬礼那天,他把我打了个半死,我虽然疼,但还是能理解的……那个时候,我没怪他。
“后来他把我卖给了别人,就要了二十万……为了他那二十万,我在地狱里待了一整个月……最后一天,那个人把我扔在床上,撕我的衣服,是安阿姨带着警察及时赶到,我才得救。
“我又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我听安阿姨的话,我尝试回归校园的正常生活,可是不行……不是我不行,是那些人不让我回去。
“我跟着安阿姨去了宁城,她把我妈妈没结婚之前买下的房子钥匙交给了我,于是我就在离你很近的那个地方住下了……
“纪时清是突然过来的。她说是因为江市南欠了她一大笔钱,然后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找我要钱。……可我不过也是个高中生,也没有身在豪门,我有什么钱?我有的……只是我离开江城之前,偷回来的那张我妈给我攒好的银行卡而已。
“他们打晕我,在我家翻箱倒柜。第一次没翻到,那就第二次再来。第二次还没有……他们就在我锁骨上刻上了她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