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风雪夜归人
无影嗤笑一声,翻个白眼说:“宗主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责怪属下,侯爷离开蜀地三月未回,这三月来属下也没给宗主暖个床。”
我眨巴眨巴眼睛问:“你大半夜跑来跟我说这些,难道是你茅塞顿开,准备来给我暖床了?”
“噗嗤!”无影倚在门框上,贼兮兮地笑着说:“那你先去问问你家二相公同不同意,要是你家二相公不同意,我可不敢随便爬宗主的床。”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嗔给无影一句,“莫不是你的几个兄弟最近娶了妻,你来找我给你也说门亲事?好说好说,明天我就给你找媒婆去。”
无影忽然朝我伸出手,揪着我的脖子往哲别的房子走。
“你干嘛?!”我急了,这大半夜的他到底要闹哪样?
无影不搭话,就是几巴掌拍在哲别门上。无影这波操作真够骚,哲别开门瞬间他急步躲到一边,徒留我一个人站在门口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秋月?”哲别身上只随便披了一件衣服,他个子那么高,两块若隐若现的胸脯肉直接拦在我眼前。
完了!我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能够想到的全是少儿不宜的画面。那些我曾经和哲别经历过的风花雪月,还有我脑补出来哲别方才正在做的事情。
“我……”太尴尬了,赶紧想个理由,为什么我现在会站在哲别门口?
“是秋月吗?”哲别身后又多了双眼睛出来。
见到月季我彻底蒙了,他们夫妻两个红罗帐暖,我跑来这里捣什么乱!
“我不是来捣乱的!”我脱口就是一句可以让我后悔十年的话。
“这么晚,出什么事了?”哲别皱起眉头问。
“我……”我将能想到的措辞都想了一遍,最后词穷到随便找个借口说:“我来找耶娜!”
“耶娜跟怀儿都住在芍药那里。”哲别歪着头看我,像是在看一个智障儿童一样。
“哦!”我憨笑两声说,“在芍药那里……啊!我忘了!那个……我去找芍药!我现在就去!”
我仓皇往回跑,还没跑两步我自己差点把自己绊倒。我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我对无影的怨念就有多大!这个挨千刀的深水井,闲着没事干也别把我丢到哲别门口呀!
我冲回自己房间,喘几口气以后才慢慢镇定下来。哲别刚才的样子真的是……让人看了就想咬上一口!
啊啊啊!淡定淡定!赶紧把哲别刚才的样子全部从我脑子里剔出去。
必须找点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刚才好像说到要去看耶娜。对对!现在就去,看看我家宝贝女儿睡觉的时候乖不乖。
我走到芍药房门口,轻轻扣了几下房门。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才被打开,芍药睡眼惺忪地问我说:“秋月姐姐又有什么吩咐?”
“那个……”我发现人在慌乱的时候真的不适合下决定,既然哲别睡下了,芍药自然也睡下了。我硬着头皮说:“我是来看耶娜。”
芍药没耐心地说:“小姐和少爷都睡了。”
“哦……睡了啊……”我莫名有些失落,失落的原因不是因为我打乱了别人的生活,而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规律的生活,除了我……
“怎样?”无影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站在我身后说:“反正你大相公没回来,二相公一家又忙,你不如跟我出去逍遥快活?”
芍药瞪给无影一眼,没好气地说:“哪有你们这样的,大半夜把我叫起来听你们商量去哪家青楼!”
芍药说完一把将门关上,活脱脱让我吃了一回闭门羹。
反正待在柴庐当真没什么好玩的,不如跟着无影出去溜达一圈散散心也好。“嗯!走吧。”
我跟在无影身后,最近随没下雪,却也没怎么出太阳。晚上月黑风高,除了无影手中的一支灯笼所及之处,其余的我什么也看不见。
山间积雪尚未融化,我越走越冷,忍不住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要下山还是上山?”
“去汤池。”无影说,“今夜月黑风高,孤枕难眠。不如去汤泉里泡暖身子,顺便和故人一叙。”
“你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我打给无影一拳。
“我也是受人所托。”无影咂咂嘴说,“宗主相公那么多,不知哪个猴年马月才能轮到我被招幸的一天。”
我一听这话就不对,当即停下脚步说:“你什么时候还干起副业来了?嫌我给你的工资不够高,一句受人所托就让我出那么大的糗?你到底又接了哪家财主的私活?”
无影也跟着站定脚步,他指向前方的黑夜说:“人不就在那里么。”
我顺着暗夜看去,隐约看到不远处也亮着一盏微弱的烛光。
“那人是谁?”我心中大致有了方向,可我多半是在问自己。时隔三年,我是否还有颜面再与温泉洞口的人相见。
“去与不去,宗主自行决定。属下便送到这里。”无影轻轻吹灭手中的烛火,暗夜之中,只剩不远处的那一处亮光格外醒目。
见我这边的火光熄灭,前方的火光突然急促地晃动起来。那样的晃动就像是夏夜里萤火虫发出的亮光,意在告诉同伴不要飞远了去。
我站在冰冷的雪风中,听着孤独的风声贯穿整个天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明日便是十五,我躲了三年的人终究是要直面的。
一步接一步,我踩着沉甸甸的回忆往烛光方向走去。我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冬天,我身处北寒边塞,可是那个冬天里我枕边每天都有一个温暖的胸膛。
北风哼着萧瑟凄凉,我在那个伟岸的身影前站定。回想起最后一次认认真真看他,是三年半前皇帝哥哥放我出宫的那个初秋。
“将军。”我轻轻唤一声,没想到我会把这个称呼念得这么陌生。
就像被放出宫的头一天,我最后一次走进他的房间。他生了我半个月的气,他以为我真的要去寻死,害他在敬事房里白白哭喊了一整夜。
我爬在床边,眼巴巴地对床上的背影说:“敬献哥哥,我知错了。你看我一眼好不好嘛?”
他没有转身,就是倔强地背对着我躺在床上。所以,在我的记忆里,他的样子永远都是一个不会转身的背影。哪怕到现在,我又一次站到他面前,我也不敢抬头看他,因为我能拥有的只有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