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江山
苏辄之越说越气:“说到底是我一开始就对他太过纵容,当年他陷害你被刘虞玷污之时我就该处罚他。我不过是一时心软,惯出他一个无法无天的毛病。”
我还是那句话:“刘虞那件事,阿龙会那么做主要是受了你二叔的鼓动。虽然诱导刘虞的是他,偷偷跑去户部报信的也是他,可本质上幕后主使是你二叔呀。阿龙不过是个小厮,听从主子的话也只是他的本分罢了。
“那时候我那么弱,没钱没权利,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投资我这种垃圾股。也就你这种整天做亏本买卖的人会看上我,阿龙那么做也是为了让你悬崖勒马,让你擦亮眼睛重新找个绩优股再去做投资。”
苏辄之捏捏我的小鼻尖说:“都这种时候你还帮他说话,若不是管家伯拿此事做要挟,我那时也不会丢下你一人回苏家去。哪知你早就知晓此事来龙去脉,既是知晓,为何不与我说?”
我低下头,想来有些懊恼。“那时候我也做过思想斗争,但是我真的太弱了,留住你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不如放你离开,以后是福是祸都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不会连累到你。”
“你怎还是这般想。”苏辄之越发沮丧,“得知你被派去和亲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京城半年有余。苏家故意封锁消息,不让我知道此事。为了能去找你,我趁夜逃出苏家,走的时候连秀娘都没有告诉。”
我叹口气说:“秀秀跟我说过,她说有一天你突然不见了,苏家四处寻不到你,险些吓得她落胎。还好怀儿命大,不然你连儿子都没有了。”
一连说些艰险重重的往事,我终究放心不下说:“若非为了赶时间,这次我真不愿你走水路回扬州。现在秦岭是我的地盘,走秦岭是最安全的选择。我就怕你万一遇到晚枫怎么办?”
苏辄之摸摸我的头说:“走秦岭太慢,我此行还要去杭州。若是走秦岭,少则半年,多则用去一两年也是有可能。”
“不缺这点时间!”我左右权衡说,“我已经等了你十年,再多等一年我还是等得起的。我不想因为你赶时间而出事,我才不要刚过门就守寡。”
“夫人且放一百个心。”苏辄之将我揽在怀里,享受临别前最后的温存。“你苦心谋划四年,每多拖延一年就会多出许多变故,之前种种前功尽弃。为夫定会在三月内回来,夫人只管在峨眉等为夫的好消息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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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码头,看着载有苏辄之的大船慢慢飘远。临别前我反复交代暗卫,拼死也要护得侯爷周全。我相信暗卫的忠心,可我更担心晚枫的手段。
自打滕王阁一别后,我已有将近七年没有见过晚枫公子。七年前的他还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壮志青年,他以为染絮是他的天赐良缘,他想学汉武帝那样为卫子夫打下一片江山。
可事实残酷,残酷到我甚至不愿承认那是我和皇帝哥哥亲自谋划的陷阱。我骗了晚枫,只怪他太过轻敌,从未将我视作对手,给我留下可趁之机。
世间最残酷的,莫过于枕边人是敌人。晚枫真心爱过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染絮,一个是他和染絮生的儿子曹瞻。可笑染絮是个卧底,曹瞻最后又被染絮带走。
晚枫终究什么也没得到,美人孩子都成了一场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一切都像是来自耻辱柱上的嘲讽。我能够想象晚枫现在有多恨我,尤其是现在整个大安被我逐渐掌控,而他成了我的笼中困兽。
要不是因为晚枫与钦天监那些妖道有勾结,其实我不想与晚枫兵戈相见的。打仗会死人,会死很多人。无论哪方阵营,每一个战死沙场的战士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是孩儿的父亲,是妻子的丈夫,是国家不可再生的人力资源。
如果能有更和平的方式让晚枫放下屠刀,我会毫不犹豫让杨镡撤兵。可是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我也不例外。当年得知我有一个儿子的时候,我高兴得活蹦乱跳了好几天。
不久前,我突然意识到我的佶儿将会是下一任皇帝。就在那一刻,我第一次对晚枫起了杀心。晚枫不能留,就算他归顺于我我也不能让他活到佶儿登基。此人狼子野心不灭,日后佶儿的江山注定后患无穷。
我的计划简单粗暴,先灭晚枫,彻底掌控天下漕运后再灭太后高氏一族。只要高氏一倒,以后天下诸侯便都在我的调令之中。
过去十年,皇帝哥哥一直在提防我,他最怕的就是我会有调令天下诸侯的一天。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原本我处处在他掌控之下,谁知他突然病死了。皇帝哥哥死得太过突然,突然到他还没来得及找到一个可信之人,告诉那人制约我的方法。
皇帝哥哥在位时就一直提防高氏一族,所以他肯定不会把限制我的方法告诉高太后。若是高太后知道怎么控制我,或许高氏会直接夺权篡位,学王莽一样改朝换代。
而小皇帝侄儿又太小,就算他听从了皇帝哥哥的建议,也不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今整个大安再没有人能束缚住我,我要做的便是放开手脚,为我的佶儿打下万里山河。
“阿爹!”身边传来苏怀一声呼唤。
远处的船尾站着一个胖胖的身影,他朝着我这边挥挥手,苏怀便也学着苏辄之的样子在哲别怀里拼命挥手。哲别把苏怀架到脖子上骑着,好让苏怀有更广阔的视野可以看到远方。
看哲别一身轻松的模样,也不知他是放弃了还是想开了。
昨天苏辄之单独和哲别谈了一次话,苏辄之告诉哲别实情——阿曼公主在大安还有一个儿子尚且存活。
他们两个单独谈话的时候,我一个人异常紧张地坐在对面的屋子里发呆。我心里很乱,不知道哲别会不会生出什么过激反应。
我不知道苏辄之具体是怎么说得,他们整整说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那半个时辰对我就是一场煎熬,我真想跑到对面参与他们的谈话,却又不敢面对哲别被欺瞒后的表情。
终于,哲别在一个时辰后率先走出屋子。他直接走进我的屋子,跟我一起在茶几前坐下。我捧着茶杯,一双手紧张得把一杯水晃出层层涟漪。
起初哲别没说话,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我。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无法将自己的内心暴露在他面前,无法让他随意审视。
过了不知多久,哲别用失落的语气问:“为何秋月什么事都不肯告诉我?”
“对不起。”我的头垂得越发低,像是受审的犯人不敢招人自己的罪行。
我以为哲别又要暴怒的时候,他却伸手摸摸我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