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丝竹

  染絮在我耳边小声问:“可有准备好?”
  “嗯!好了。”我对染絮回以微微一笑。
  染絮先走出帷幔,对着晚枫公子稍稍颔首。
  晚枫眼中红莲盛开,妖冶了染絮的倾世容颜。他们夫妻二人郎才女貌,本应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从出生开始他们就注定有缘无份,此情此景不由得让我心生一阵惘然。
  “曹夫人倾国倾城,曹大人有福,老朽好生羡慕。”一个老爷爷看着染絮便移不开眼。也不顾及一下晚枫公子还坐在主位上,那死老头竟敢对总督夫人如此轻薄。
  染絮却是见过市面的人,她大大方方给全场福了福,道:“妾身不过稍有几分容貌,却不敢以倾国倾城自居。今日有天下第一美人做客滕王阁,秋月公子的容貌方能算得上的倾国倾城。”
  老爷爷一听就更激动了,看过全场后急切地问:“曹大人既然有美人做客,何不请出来与我等共享佳宴?”
  晚枫公子朝帷幔这边招招手,示意我可以出场了。
  我抓紧殷红的长绸,带起一阵翻云覆雨斡旋到大厅正中。
  除了晚枫夫妇外,其余所有人无不看傻了眼。尤其是苏远,他每天都见我练功,但他还从来没有真正见我跳过舞。或许在他心里,他从未信过我会跳舞这件事。
  染絮走到扬琴前,手持琴竹往琴弦上敲出一阵欢快的音律。
  我腕间红绸如敦煌拓本,在轻快欢乐的节奏中上夺星斗鸿蒙,下探百川入海。糅混沌为虹霞,碾恢宏为雨霁。
  长绸忽而凌空盘旋,今夜月明星稀却留赤焰于长空。殷红的绸缎忽而又急转直下,燃尽红尘烟雨,阡陌交织。
  染絮琴音绝妙,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我亦舞步灵巧,春江花潮秋月夜,无尽丝竹滕王阁。
  一曲音落,染絮放下琴竹,我也收了长绸。
  一个仕女抬来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两壶酒。染絮起身,与我各自取过一壶酒,分头去给两排官员斟酒。
  堂内已是灯火辉煌,座上的两个老爷爷却以眼神不好为由,故意让我凑近给他们看个清楚。
  我含笑说:“奴家不才,斗胆在几位大人面前献丑。其实奴家长相再是普通不过,不过是受几位故友抬爱,浪得一个美人虚名罢了。”
  一个老头子不仅眼神不好,他身上手手脚脚没一处还使得利索。我给他倒酒时,他以腿脚发麻为由一把抓我手上,险些害我连人带酒一起摔到地上。
  “美人幸苦了,且过来稍作休息。”晚枫公子终于发话替我解围。
  染絮是他名正言顺娶进门的,在场的老爷爷再是眼馋也不敢对染絮动手脚。我却不一样,我顶多算是晚枫公子的故交,而且明面上的身份还上不得台面,所以这些老头子敢对我轻薄放肆。
  我和染絮一同坐到与晚枫公子相邻的空桌上。晚枫公子应该是已经预估到这些老爷爷必然不安份,所以给我和染絮安排在一起,暗示那些老爷爷少动歪心思。
  我和染絮各自拿起自己的酒杯,互相碰个杯,场面甚是和谐。
  一个老爷爷酸不溜秋地说:“总督大人艳福不浅,竟能寻得如此美貌一双人。”
  晚枫公子笑而不语,他只是举起酒杯对说话的老爷爷还一礼,其中韵味此时无声胜有声。
  好不容易撑到散场,我跟晚枫夫妇道声谢便自己寻着回房的路离去。
  但愿这几个死老头以后别来给我捣乱,老子是要做大事的人,哪有时间每天假扮成秦楼楚馆的小倌给他们看。
  完全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洗漱完回到卧室的时候,我床上已经多了个人。
  我走到榻前,学着苏远的样子往他屁股上踢回一脚说:“苏老爷,滕王阁已经打烊了,不接客。”
  我这一脚还没收回来,我就知道什么叫闲着没事干别揪老虎尾巴。苏远逮住我的脚,他手上还没怎么用力我便头重脚轻一头砸到他身上。
  “别闹!明天还有正事要办!”我推搡着苏远说。
  可是在苏远这种洪水猛兽面前,一切挣扎看起来都像欲擒故纵。苏远脸上有薄薄的怒意,我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我只知道他今天特别粗鲁,每一下牵扯和撞击都特别用力。
  我被苏远带到战火硝烟之中骑虎难下,不知不觉酣战到了丑时方才罢休。
  我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努力将眼睛眯开一条缝说:“明日需得早起,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不大清楚我这句话到底有没有说完,只怪困意太浓,由不得我将事情说清楚道明白。
  ******
  窗外透进一缕明媚春光,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号子声,不用看就知道此时赣江之上必是百舸争流。
  我嫌吵,转身寻个温暖舒服的地方钻进去,蒙上眼睛捂住耳朵继续睡。
  可惜我还没彻底睡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开门声,紧接着是一声惊叹:“呀!”
  我窝藏的地方也跟着动了一下,苏远的声音从他胸腔里透出:“小戎身子乏,让他再睡一下。”
  我这回彻底醒了,是被苏远吵醒的。我钻出被子回头一看,染絮已经带了两个丫鬟回来伺候我更衣。
  我揉揉眼睛,硬撑着好脾气说:“染絮姐姐把衣服留下就可以了,我自己会起床的。”
  顾及到还有苏远在场,染絮不便过多逗留。她叫人放下两套衣服,面色古怪地退出门去。
  我刚准备起身,苏远一只手冷不丁把我按回床上制住。苏远眼中余恨未消,其中还夹杂了三分疑惑。
  苏远阴沉着脸说:“昨天我有几句话想问你,但是一直没机会问。曹深的儿子已经有三个月大,但是曹深去年九月才到豫章上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对苏远说,“我早就跟你说了我这人没那么小心眼,我府上的客卿能找到红颜知己不是挺好的嘛。不错,我和染絮早就认识了,染絮怀孕的时候还到我府上保过胎。”
  眼见苏远神色越发晦暗,简单思索过后,我急忙辩解说:“步光的事情纯属意外,我可从未指使过谁去勾引令郎。我以前是太相信令郎的自制力,所以才没限制他和我府上的人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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