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社稷祭

  我一个人坐在偏殿里百无聊赖,要等皇帝哥哥的流程走完以后我才能出场。
  “王爷。”一个宦官走进来,手里还抬了几样茶点。
  我往太监脸上瞟一眼,有点眼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宫里太监多,不过在皇帝哥哥身边做事的始终是那几个。
  我偶尔进宫,每次招待我的太监基本都是当日轮值的,从来没有固定过。或许这太监是轮值的太监之一,在某处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不过进门的太监似乎不是这么想的,他有意与我客套说:“大半年未见,不知王爷近来可好?”
  “甚好,多谢!”我客客气气跟这太监寒暄。
  太监发现我没认出他来,他便自报家门说:“杂家是王顺,年初曾到十三王府传过谕旨。”
  这太监不说还好,一说我顿时气得差点就把手里的茶碗扔他脸上。皇帝第一次诏我进宫的时候就是这个太监来我府上传的旨,当时他见酌泉公子脾气温柔样貌好,趁我不在,他就肆意轻薄酌泉公子。
  我看王顺根本不为他轻薄酌泉公子这件事情感到愧疚,反倒是大方坦然自说自话:“王爷要未时三刻才需前往社稷坛,此前皆由杂家伺候王爷。王爷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杂家便是。”
  “有劳。”太监再是低微,毕竟还是皇帝哥哥的人,我心中再有一万个不情愿也拿他没办法。我顺口敷衍一句说:“王公公进宫时间不长,升迁的速度倒是很快。”
  本来我这句话纯属无心恭维,没想到王顺咧嘴一笑,倒像是被我无意言中的感觉。他表面上谦虚,但字里行间无不得意:“杂家与大总管是同乡,多亏大总管提携,才有杂家在宫里的一亩三分地。”
  大总管?!我就说天下之事无不蹊跷,原来王顺跟王德海是同乡,所以王顺升迁的速度才这么快!年纪不算大,职位却比宫中许多老人爬得都高了。
  我故意放低姿态说:“原来公公是王大总管的同乡啊,失敬失敬!”
  “王爷切莫折杀奴才!应是奴才敬待王爷才是!”王顺终于意识到他话语轻佻,张口闭口就把人事放在第一位。
  我听得祭坛那边传来锣鼓喧天,号角齐鸣。
  真是搞不懂皇帝哥哥,单独跟我说话的时候,他本身是半点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但是这么唯物主义的一个人竟然放纵钦天监这么多年,让区区一个钦天监扰得朝政乌烟瘴气。
  直到现在我都拿捏不准皇帝对钦天监的态度。钦天监覆灭得太突然了,从皇帝下令查抄钦天监,到所有道士尽数死在刑讯室,前后不过十天。这种雷厉风行的速度,根本没有留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十天时间太短,压根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如果我是皇帝,我不会把那些道士全杀了;我会把那些道士多关一年半载,慢慢审问。
  不过大多数时候,帝王策略必有其道。或许皇帝担心与钦天监有关的朝臣串供甚至翻供,所以他快刀斩乱麻,直接把那些道士全部封口。
  钦天监虽然没了,但是上允妖道现在还出逃在外,而且上允妖道还同时带走了钦天监里的其他几个核心人物。这个上允妖道迟早是个祸害,只是不知道他再次出来兴风作浪的时候会不会又牵连到我。
  越想心里越烦闷,我脱了外衣,走到柱子边倒立压腿。
  我每天都很努力的练功,舞要跳得好,身子就必须足够软。来到大安以后无聊得很,不仅仅是因为王府里的生活过于单调,而且我被皇帝和苏辄之明里暗里下了太多限制,根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可言。
  如果不找点事情做,我真的会被憋疯的。所以我基本每天晚上都练两个时辰的功,练到精疲力竭,然后爬到床上倒头就睡。
  午饭吃得又素又清淡,吃完饭还要用掺了花瓣的茶水反复漱口。
  终于挨到未时三刻,十多个仙气十足的童男童女排好阵型来到偏殿,前拥后簇一路把我引到祭坛后面。
  祭祀真是件劳命伤财的事情,皇室宗亲已经在烈日下晒了一个多时辰。一会儿起立一会儿下跪,根本就是把那些上了年纪的老爷爷往死里折磨。
  我必须把舞跳得足够精彩,不然实在是对不起在太阳下面暴晒这么久的皇室宗亲。
  三声号角响过,伴着震撼恢弘的音乐,我赤裸双足,一步步登上神圣的祭坛之上。
  来大安一年多,今天是我第一次以秋月的身份现身官方活动。台下众人翘首以盼,人人都想看看我扮作女人的样子到底有没有传言中说得那么好看。
  我一脚虚站,一脚点地,一条素雪长绸在我身侧划出两弯灵动的浪花。
  台下瞬间传来唏嘘之声,不是因为这些王公贵族没有见过长绸舞,而是我原本穿着的一身素白突然间变成彩色的。若不是祭祀之时禁言,台下众人怕是会叫出声来。
  之前三天,我和苏展在祭坛试了好几次,根据太阳的运行轨迹严格计算了折射光线的角度和距离。
  祭坛下躲了杨镡和阿龙,他们每人手中各拿一块玻璃做的镀银镜子和一个玻璃做得三棱镜。等我一开始跳舞,他们就用镜子把阳光反射进三棱锥,再由三棱锥把白色的阳光色散成七色彩虹。
  午后阳光毒辣,散射后的光线并不明显,投射到我身上以后只剩两条隐约可见的彩虹。不过这正是我要的效果,我不需要过于强烈的彩色光芒,要若影若现的效果才会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越是看不清的东西越是会吸引人一探究竟。包括皇帝在内,台下所有人都眯着眼睛努力往我身上看,就想看仔细些,看我身上飘忽不定的两条五色霞光究竟是真是假。
  我辇着碎步在台上游走一圈,所到之处似银蛇缠绕,似浪花瀑雪。一条长绸在我肩上化作彩莲盛开,我凭空翻身而上,就好像我踩住自己织染出的彩莲一跃登天。
  再落地时,聚集的花瓣骤然迸发,变回两段长绸沿各自的方向舒展开。最终一条素雪长绸徐徐飘落地面,一切归于平静。
  一步,两步,三步……我缓缓后退,伴着气势磅礴的音乐退出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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