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拾花

  我用力把他泣不成声的碎玉工资拖起来,哄着他说:“去凳子上坐好不好?要多坐凳子,少坐地上,人才会长得高。”
  碎玉公子转身死死抱住我,瞬间哭得如山洪暴发!“秋月!对不起秋月!我好害怕,每天都好怕!连苏公子都找不到你,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不该那么贪心的,不该去买簪子……”
  “别怕。”我搂着碎玉公子往卧室走,现在他房间里唯一能够两个人坐的只有床了。
  坐在床边,我掏出怀里的羊脂凤头簪说:“这簪子我特别喜欢,天天带着。我就是玩心重,去外面多玩了几天。你别生我气。”
  碎玉公子看到簪子,脸上一阵吃惊,“这簪子怎么在你这里?那天我明明看见簪子掉了,后来我还回去找了没找到,以为被谁捡走了。”
  苏远那个老色鬼唯一做得像样的事,就是帮我找回了簪子。我心中羞恼,却只能假装轻松地说:“那天正好被苏将军看见,所以他帮我捡了回来。”
  碎玉公子的表情瞬间变得像吃了苍蝇一样,“秋月,你不会……”
  “别说了。”我装不下起了。想到苏远,我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碎玉公子手慌脚乱地跪到地上,手足无措地哭道:“对不起!秋月!你要是心里难过,你打我两下好不好?”
  我还是走吧,碎玉公子现在需要人来安慰他。可惜我自己心里梗着一块石头,哪里还有能力安慰他。
  见我起身,碎玉公子缠在我小腿上央求道:“别走!秋月你别走!”
  “仲砚。”我同样是在求他,“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好不好?”
  碎玉公子双手颤抖,但是他还是放开我,坐到地上。
  “地上凉,坐到高一点的地方。”这是我忍着眼泪说得最后一句话。
  走出碎玉公子的房间,我没有回自己的厢房。我开始跑,最后几乎是在狂奔。一路冲到花园,我终于看到了满园春色百花齐放。
  明媚照耀下,五颜六色的花朵焕发出勃勃生机。
  我叫不全花儿的名字,只是觉得小花都在对我笑,我心里便平静了几分。
  双膝一软,我跪倒在坚硬的鹅卵石路上,腿上传来沉钝的剧痛。可是相比之下,我心中的积郁远比身体上的疼痛更让人想要发疯,想要尖叫。
  一朵木槿从枝头飘落,正是百花竞相齐放的时候,为什么这朵粉红色的花儿却早早离了枝头,归入尘土?
  我小心拾起脆弱的花儿,红花黄蕊,分明好看,却是薄命。
  我捧着小花,为她做最后的哀悼: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明媚三月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好诗!好诗!”一个声音从花园东门传来。
  “王爷在我们面前装得胸无点墨,背着我们却能作出可圈可点的好诗。”另一个声音附和道,“若非今日被我二人听到,我们还真当王爷变傻了。”
  我低着头,听着一书一画两位公子的脚步声朝我走来。“诗并非我作,是我家乡一位才子所作。我不过是看到香消玉损,心中惆怅,把别人作的诗拿来祭奠这朵提前凋落的小花。”
  两位公子在我身前蹲下,一同看向我手中的木槿。
  雅颂公子说:“以前我只听闻九天之上,人人怀有菩萨心肠。今日一见方才觉悟,王爷也能为一朵落花伤心至此。”
  我淡然一笑道:“她是我今年见到的第一朵落花,我要把她拿回去做成书签,这样她就能永远开在我的书里了。”
  “哦?”雅颂公子好奇地问:“王爷要如何做?”
  我起身说:“很简单,就是找一本又厚又丑的旧书,把花放到最中间两页中夹好。将书放到最下层,然后找许多书摞在上面用力压着。过半月花里的水分自然会被吸干,虽然脱水的花瓣会褪去一些颜色,或者颜色发黄,但是这是保存花儿最好的方法了。”
  两位公子忽而笑了起来,落霞公子说:“七岁幼童玩的压花,王爷也喜欢?”
  我沮丧地看着落霞公子说:“你歧视小娃娃?小娃娃爱玩的东西凭什么我不能玩?别说是小娃娃,小婴儿的玩具我也喜欢。”
  两位公子又是一阵发笑。看着他们两个人面桃花相映红,我心里慢慢好过了一些。果然,伤心的时候最是不能看苦情剧,要看点喜剧才好。
  我对落霞公子说:“清廉擅长用笔作画,我曾见过一些艺人却是用落叶和干花作画。他们将草木压干,裁剪后一点点拼接出生动的画作。
  “压花不仅适合小娃娃玩,成年人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识,或许能够玩出更多更有意义的花样。”
  两位公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两人齐齐点头,对我的说辞十分认同。
  一书一画两位公子陪我去了大书房,苏辄之和几个账房的书记官正在讨论什么。
  “王爷。”几个书记官起身向我行礼。
  我挥挥手说:“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们。”
  一进门我便被墙上的另一幅画作吸引了。落霞公子又画了一幅画,是我除夕那天跳舞的场景。
  画作下方有几句《洛神赋》,就是晚枫公子那天唱的那几句。书法张弛有度,气韵非凡,一看就是出自雅颂公子之手。
  “画得真好看,比我本人好看多了。题字也好看。”我回头对两位公子说:“这种水平千万别进宫去给新进的秀女作画,免得皇上看到真人没画作好看,会龙颜大怒的。”
  两位公子捂着嘴笑,但都不敢笑得太大声,我们三个站门口笑得跟做贼似的。
  我和一书一画两位公子绕到书架后面,虽然看不见苏辄之他们,不过他们说话的声音我们听得清楚。他们是在盘点,各个书记官轮流报出自己负责的账务。
  “这本好!”落霞公子翻出一本大前年的万年历,小声对我说。
  我也不知道黄历这种东西写得到底靠不靠谱,不过用来压花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们三个把几朵鲜艳的小花仔细放进万年历中,合上书,放到书架最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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