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5章 随意

  “京兆韦氏,完了。”
  弘农县,杨氏的人心有余悸,好在他们求到了杨师道、杨恭仁两家那里。这是相当荒诞的事情,当年弘农杨氏并不认杨氏皇族。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模棱两可,类似李唐皇室。
  只不过谁曾想,时过境迁,原本的矫情,到了现在,倒是成了救命稻草。
  “总算……”
  有人叹了口气,死了一个杨政本,基本谈不上什么损失。
  安平长公主的雷霆手段,虽然是在弘农反复打脸,但感觉到痛的,并非是杨氏,而是韦氏。
  之所以连杨氏都说京兆韦氏完了,那是因为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势力愿意对京兆韦氏伸出“友谊之手”。
  韦贵妃直接断绝和亲族的关系,当纪王李慎遭受威胁的那一刻起,她对京兆韦氏的憎恨,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而作为姻亲之族,弘农杨氏此刻不得不选择自保。
  京兆韦氏还在做官的人,虽然不会遭受排挤,但同僚避之如瘟神,足见体制中的地位已经断崖式下降。
  朝廷并没有用什么国法来处理京兆韦氏,“刑不上大夫”,国法运作,本就跟他们没太大关系。
  一如人尽皆知安平长公主派人杀了杨政本和韦檀特,这种大案命案,绝对是震惊一时。但大理寺、刑部,又有谁敢去查案?
  国法在顶级权贵面前,就是个玩具。
  京兆韦氏投子认输,没有到一无所有的地步,但贞观二十五年的当下,连土地田产,也只是按照国法来“分田到户”,对一个庞大老世族而言,基本上宣告“政治死亡”。
  或许一百多年后,京兆韦氏还能出一两个绝世天才,然后带着寒门韦氏重振家声,但更大的概率,就跟千几百年以来倒台的世族一般,不断消融在资源吞并之中。
  甚至尤为歹毒的是,教育部总理大臣孔颖达之子,礼部郎中孔志约,还提前把京兆韦氏的藏书给搜刮一空。
  价钱很公道……但也只剩下价钱很公道。
  没有了这些藏书,京兆韦氏又没有李善那种过目不忘的超级天才,两代人之后,庞大家族的后裔,必定会出现数量不小的文盲。
  家奴、佃户、奴工、家生子……这些全都是要被瓜分的“财产”,当然程序上就是走国法。
  因为这些是违法的,一切都会充公。
  至于充公之后,怎么就有人那么快去关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在普通寒门眼中,垮台的京兆韦氏依然是庞然大物。
  皇帝后宫之中,依然还有嫡系的韦昭容;外朝官吏,大大小小出身韦氏的,也有二三十个,更不要说两京郊县,多得是京兆韦氏的小吏。
  各地产业之中,养着的白手套还没有资格“奴大欺主”。想要出现“奴大欺主”,没有外来强权的干涉,基本是没有可能的。
  “这韦氏还心存侥幸,当真是天真。”
  房遗爱不屑地吐着槽,难得房二公子请客,春明楼蓬荜生辉,当时就免单以示尊敬。
  受邀的人中,就有侯君集的儿子侯文定,张公谨的次子张大素,张亮的儿子张顗……
  一众大大小小衙内,加起来也有三五十号,气氛相当的热烈。
  “韦氏吐出来恁多东西,剩下的那些,用来翻本,不是没有可能。经营两代,东山再起也未可知啊。”
  侯文定仔细盘算过韦氏现在还剩下的资源,朝廷命官熟练不少,边缘产业还有一些,加上一些没人要的物业,以及那些在籍的韦氏家奴。比传统豪门是比不上,地方世族,大多数还是不如韦氏。
  “呵,这叫钝刀子割肉,你这是当兵当傻了。真以为会放你一条生路。”
  喝了一杯酒,房遗爱冲侯文定道,“要是把韦氏的家当全部拿走,他们能不狗急咬人?你拿走一个庄稼汉的一半粮食,他只当是缴纳税赋,不痛不痒的;你拿走他七成,他也就是哭哭啼啼;你拿走他八成九成,他呜呼哀哉,背地里兴许还会跺脚骂娘,但也就那样;可你要是把他口粮种子都拿走了,嘿……庄稼汉照样找根棒槌跟你拼命。”
  众纨绔子弟一听,都是脸皮一抖。
  话糙理不糙,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啊。
  只是把这境况套在京兆韦氏身上,仔细一想,就觉得恐怖至极。瓜分京兆韦氏的,当真就是在钝刀子割肉,卡的极为精准。
  眼下京兆韦氏连参加各种场合的宴会都没机会,房遗爱在这里把话说得再透彻,他们听不到啊。
  而来赴房遗爱酒席的人,又有几个会是好心人?
  连张亮的儿子张顗,这个憋屈龟儿子也不会吐露出去。
  谁放屁谁是公敌啊。
  “二郎,人不可貌相。请!”
  侯文定突然发现,房二郎这小子,他不是憨傻,而是没必要搞得太正经严肃。他不需要和和气气,就能混得很好,那又何必卖别人面子?
  旁人都知道江西总督跟江汉观察使有勾当,旁人也都知道江西总督在皇帝那里是个巩固栋梁,江山稳不稳,房老汉能绕过去?
  而且从中央跑到地方的房老汉,门生故吏无算,又在江西养了一窝又一窝的部下,这数量没有一千,五百有的。
  就凭这个,房老汉今天死了,明天来哭丧就能绕长安城一圈,规模绝对比杜如晦还要大。
  也是凭这个,房二公子就算亲爹嗝屁,他依旧把老婆高阳公主扒了裤子狠抽屁股,皇帝也只能呵斥,至多扣奖金,然后……没了。
  “好说!”
  房二公子也不拿捏,攥着就被跟侯文定就碰了一杯,旁边纪王李慎则是有些担忧,小声道:“二郎,少喝些则个。”
  “怕个鸟,我喝多了不怕,你不喝多就行。一会子吃饱喝足,咱们就上路,去京城!”
  “哎!”
  纪王顿时大喜,举起酒杯跟房遗爱道,“房二哥,来,敬你一杯。”
  “好说!”
  又拿起酒杯,房遗爱看着纪王李慎,“我干了,你随意!”
  言罢,一饮而尽,一众衙内纷纷鼓掌,叫好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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