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冬梅听说郡主是皇亲国戚,没想到她这么和善,心里对她的好感又多了许多,所以对于云琉的问题,一五一十地全说出来了。
原来她爹是河西很有名气的一个猎头,本来父女俩人的日子过得挺不错的,可是她爹突然大病了一场,吃了很多药也没什么用,撒手离开了人世。由于她爹的病,家里的钱财都掏空了,还欠下不少外债。
她手巧,糊了十几个灯笼,趁着十五的灯市,想卖出去攒些钱。谁知道竟然在街上晕倒了。
云琉从她言语中了解到她现在就自己一个人,心里有了个想法“王姑娘,你如今孤身一人,可有什么亲事?如果没有的话,你可愿意来将军府,和秋月秋水她们一样照顾我?”
王冬梅赶紧点了点头,激动的脸色通红“郡主不嫌弃我,我自然是愿意的。”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乡野出身的姑娘生活技能上比富家小姐强太多,甚至很多东西连秋月秋水也不会,给几人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王冬梅会在柴房烧上一堆火,烤出一个个香喷喷的大番薯。她还会带着云琉她们,寻一块人际较少的雪地,埋下陷阱,捕捉出来觅食的野兔野鸡。
总而言之,王冬梅的出现,使得云琉在宁城的生活摆脱了某种动物的模式。
可惜,世间永远安宁的地方是不存在的。
宁城的宁,只是人们的一种希冀,不是城市的写照。
☆、第9章 回京
武兴二年秋,匈利国勾结蛮族向夏国宣战,武兴帝诏:战
匈利和蛮族共出二十万大军压阵,消息传来时,民间风言四起,人心惶惶。
而京都的朝堂上,此刻也因究竟是该战还是该和争论不休。
“陛下,近年灾害频发,国库空虚,百姓无力,不宜大兴兵役,然匈利派出的是二十万大军,敌众我寡,情势对夏国十分不利,还请陛下三思。”
“匈利都已欺负到家门口了,难道还能认怂不成,我夏国国威何在?陛下,末将主战。”武将淬了一口文臣,瞧不上他胆小怕事的样子。
“陛下,我们可以派使者和谈。”
“和谈,没有好处,他们愿意和谈?笑话,夏国的儿郎,哪一个是孬种?”
“陛下,......”
“够了”慕容耀大喝一声,“还没有开战,反倒自乱阵脚,乃兵家大忌。匈利来者不善,这一战不可避免,夏国的土地,朕一毫都不容退让,他要战,便战。”说罢,下旨调遣十万大军前往嘉陵关。
云琉十几天没有看见她爹了,很是奇怪。管家亲自到了小院,告诉她匈利和夏国要打仗了。
并且转达云仲的话,情势严峻,为了安全着想,希望云琉呆在将军府里,最好不要外出。
云琉性格本就懒散,听了管家的后,就更是安安分分地窝在府内。战争的情况,管家没说太多,不知是他也不了解,还是怕说了让她担忧。
一场战争如何要获胜,是有几个关键要素的。云琉也只是从前世的历史书上略有涉猎。“正义之师,理直气壮,斗志昂扬。”匈利宣战,夏国则是为了捍卫疆土,出师有名。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慕容耀是明君,有他在后方支持,粮草问题倒无需忧虑。
“兵贵精不贵多。”她虽未亲眼看过军营,但凭云仲刚正不阿的性格,治理的军队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她实在不清楚慕容耀能够调遣多少人来,毕竟匈利可是二十万大军。
云仲有勇,军师有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剩下的就只能看运势了。
朝廷派来的大军途经宁城,肃穆的气氛使得百姓动荡不安,毕竟如果嘉陵失守,首当其冲的就是宁城了。
天下是“肉食者”的天下,百姓不问谁打谁,不问胜败,只寻求一家安稳。有的已经准备举家南迁,有的打算着寻亲访友,城内一时之间风声鹤唳。打仗靠的就是民心,现在民心都不能稳定,战争是进行不下去的。
云仲穿着铠甲,站在恢宏的城门之上,拔剑向天,“云仲今日在此立誓,只要我在一日,宁城便在一日,妄图突破宁城,除非从我云仲的尸体上跨过。你们大可安心,我夏国的将士,战无不胜。”
有了大将军的这番誓言,动荡的人心渐渐趋于安慰,毕竟在危难面前,人的天性就是相信强者,依赖强者。
中军帐里,云仲和军师在商讨兵策。
“这次匈利的手笔倒不小,二十万大军,也不知是不是虚张声势?”云仲望着桌上的沙盘,皱眉苦思。
军师看了看手上刚刚探子传来的消息,微微笑了笑,胸中已然有了成竹。
云仲看他这般神情,询问道“远之有何高见?”
军师将沙盘上的一个小旗移到敌方后部,又指了指代表着主力军队的旗子说道“以汤止沸,沸乃不止,诚知其本,则去火而已,听说匈利王近来身子不大好,七个王子端汤侍药于床榻,孝心感天啊。”
云仲想了想,豁然开朗,“依远之的意思,是要避之锋芒,攻其根本。”
“据说四王子的母妃是匈利王最宠爱的妃子,而这次四王子又是匈利的主帅,也不知道其他王子做何感想?”
几日后,匈利的王都内,百姓纷纷传言说,匈利王偏爱四王子,只要打胜了与夏国的这仗,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王位传给四王子了。
王都的其他几位王子似乎都不在乎这传言,一心侍奉父王。只是后来送去前线的粮食,要么掺了石子,要么莫名其妙被劫匪抢走,赶制的兵器,伙夫用来切豆腐都嫌太钝。
纵使匈利出了不少漏子,20万人仍是不容小觑,也导致这场战争一打就是两年。
武兴四年秋,夏国大胜。
云仲将军率领十二万士兵,击杀匈利八万余人,俘虏二万余人,生擒敌方四王子。
匈利王遣使者前来求和。
整个夏国都沸腾了,就像油入热锅。在敌众我寡的情势下,云仲将军不仅立于不败之地,还赢得如此漂亮,一时间,被奉为天神下凡,云琉听到这个消息时,喜悦的心情顿时被浇灭了大半。
素来只有帝王受命于天,而今她爹被抬到天神的地位,百姓崇尚敬鬼神而远之,怎会用天神相比,明显是某些人在暗地里操纵的结果。
在皇帝还没有任何表示的时候,云仲意想不到地收到了宰相派人送来的一副画卷。
云琉正好也在,云仲很多事情都不避讳她,直接把画放在书桌上展开。
只见上面画着一只假寐的老虎,老虎旁边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狼,正对月长嚎,仔细看便能发现,老虎其中的一只眼睛微微睁开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宰相明白云仲的忠心,不代表皇帝明白,即使皇帝明白,其他人也会让他不明白,宰相是在提点云仲。
这既在云琉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她没料到,会是备受崇敬的宰相给她爹送信,不过这也说明,一切尚有转机。
素手轻扣了画面三两声,复又展开,划过,“爹爹,这次我陪你回京都,都三年了,云琉甚是想念。”
☆、第10章 觐见
大军班师回朝不是一场说走就能走的旅行,再加上还有匈利派来的使团,磨磨蹭蹭一个半月后才出发。
路上又耗费了一个多月,等到了京都的时候,冬天的第一场雪也如期而至。
清晨,云仲带着云琉一起去上早朝。云琉也算是皇室子弟,随她爹回京复命,也是可以上早朝的。
慕容耀端坐在帝位之上,百官齐拜。四年的时光洗礼,让帝王之气,越发凛然,不怒自威。
他坐在高处,看见正值妙龄的女子,身着火红色的披风,从庄严的大殿外,款款而来,如莲花生步。
他看着她在九层台阶之下,跪下叩首,起身,直视着他的眼睛,嫣然一笑,轻云蔽月也不过如此。
一别四年,云琉央求他多给自己一颗松子糖的事恍如昨天,而今天她已亭亭立于殿中,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不过像是一刹那的事。
六十弹指为一刹那,一刹那有九百生灭,白驹过隙莫不是此。
不知算不算作心有灵犀,云琉抬头,看着夏国的君王,暗自想,看来真的有被时光眷恋的人存在,它并不是对谁都是一把杀猪刀的,老天真是偏心到了极点。
慕容耀回过神来,将视线从云琉身上移开,难得一见的笑道“云将军不愧为夏国第一将军,这场仗不仅保卫了我夏国的国威,还狠狠打消了匈利和蛮族的气焰,如此大功,朕重重有赏。”
“这是末将的职责所在,陛下过誉了。”云仲单膝跪地,谦卑地说道。
“云将军太谦虚了,老夫听百姓都夸赞说云将军乃天神下凡。”
“是啊,是啊,卑职也听说,民间都已建为云将军建了庙宇,以求夏国长治久安呀。”
云琉一听,这是夸赞的话么?这是要把她爹往死里整吧,“云琉在回朝的路上也特地听了百姓的传言,似乎与两位大臣说得有些不同呢。”
“百姓都说,这是因为陛下乃当世明君,秉承天意,顺应时势,这次之所以能打胜仗,都是因为陛下的福运。云琉也深有同感,有陛下这样的明君,真是夏国百姓的福气呀。”云琉在百官之中,依旧淡定自若,不卑不亢地陈述。
郡主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其他大臣也不能再一个劲儿地说这是将军的功劳,那绝对是在作死,只得附和,“陛下圣明”“臣等与有荣焉”,诸如此类。
“云将军功不可没,自是要赏的,李福泉,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远将军云仲,智勇双全,屡获战功,乃国之栋梁,社稷之福,今特封为镇远王,赐庄园百户,黄金万两,钦此。”
异姓封王,圣旨一下,整个朝野都被惊动了。夏国历史上,虽有异姓王的先例,但也不过是那二三人而已。
然而云仲的功绩在此,与他利益不合的人也寻不到话柄,心里虽然不甘心,嘴上却不折不扣地恭贺,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宁安郡主回京,正值十七年华,而她在朝堂上的一番表现,更是使得聪慧可人的名声传遍京都的大街小巷。
俗话说,一家好女百家求,可是王府的门槛并无媒人问津,你若要问为什么,尽可去清茶坊,听听说书人的故事便知,云家有女初长成,只待一朝君王侧。皇帝看中的女人,再好也不能肖想。
百姓将其作为谈资,茶余饭后消遣,可是宫里的新主子,旧主子却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茶饭不香。
“母亲,你切记要回去告诉父亲,不能让那狐媚子进宫。”
“淑妃娘娘,你且宽心吧,我听你父亲说起,这次匈利使者会当面提出联姻的请求,皇室前些年,死的死,伤的伤,只有宁安郡主条件恰好”身穿华锦的老妇人,拍了拍淑妃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宫门口,进进出出的是各路世家的马车,守门的侍卫都十分怪异,近几日,不时有娘娘生病,娘家人纷纷前来探望,莫不是什么传染疾病吧?
知情人道:心病而已,蠢人多自扰。
“小姐,外面有人送来了一个香囊给您,门卫只说是个小丫头,送来后,就慌慌张张地走了。”冬梅出去给云琉买醉月轩的水晶糕,门外知道她是云琉的贴身侍女,就让她给捎回来了。
香囊?小丫头送来的?云琉顾不得吃食,接过香囊打开看,里面是一行清隽的小字,“匈利联姻,郡主不利”,没有署名。
“秋水,去将芳嬷嬷请过来。”
不大会儿,一个年长的女性就跟着秋水到了。
“芳嬷嬷,你看看这个香囊出自何处?”云琉把手里的香囊递给她。
见是郡主要求,她也不敢掉以轻心,拿过香囊细细端详。
“郡主,这香囊用的是彩云锦,是宫里的主子们才能用的,这刺绣的手法,也是司织坊的绣女们独有的活计”嬷嬷见多了这些东西,信手拈来。
“有劳嬷嬷了。”云琉颔首,客气地回道。
“不敢当,奴婢应该的。”嬷嬷福了福身子,便下去了。
哪个宫妃给她送的,为什么要送暂时可以先放到一边。这个香囊传递的信息才最重要,前朝后宫连在一起要对付镇远王府了。
匈利联姻,正式的皇家郡主只有她,自然是不二人选,可是她若嫁入匈利,她爹的镇远王还能当的安稳吗?女儿去匈利做王妃,夏国还能让手握兵权的王爷去做匈利的岳父么?
当然,于情于理,慕容耀不会这么做,但是他们既然能想出这个计策,肯定还有后招,即使这次能避得过去,下次呢?下下次呢?
本来她无意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皇宫里趟浑水,既然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此逼她,她只能搅得大家都过不好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就让你不是人。
可是,该怎么跟慕容耀开口呢?当初拒绝得斩钉截铁,现在反悔真的不知如何开口,换做是她,允许你走出我的世界,再想回来,不好意思,门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