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改变从一贯钱开始

  已经临近晌午,日头正大。
  这个时辰,上山的人少,去观里问仙的人就更少。
  左右没什么生意,吴宁索性扔下摊子,坐在葡萄藤下,和吴黎、虎子,还有巧娘,一起纳凉。
  四个人围坐在矮几前面,瞪着几上那整整一贯大钱发呆。
  一贯钱啊!
  不管是吴黎,还是虎子,长这么大别说碰过,见都没见过。
  “俺能倒出来数数不?”
  虎子流着口水,心说,一贯钱能买多少大肉啊!
  “数啥!?”吴黎一瞪眼,“让人瞧见咋办?”
  “再说了,你会数吗?”
  虎子有点不服气,他是真想数。
  “我能数到十三!”
  “滚滚滚!!”
  吴黎甩着脸子,懒得和他废话。
  反念一想,猛的又想到了什么,腾的一下蹿了起来,指着虎子,一脸要揍人的架势。
  虎子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动粗,吓的直躲。
  “八...八..八兄有话好说,你你你,你要干嘛?”
  “吴三虎!”吴黎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老子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敢把吴宁有一贯钱的事告诉你娘,我扒了你的皮!”
  “不说不说。”虎子摇着肥手,“咱肯定不说。”
  “再说了,我娘都让九哥吓跑了,告诉她,她也不敢来!”
  “量你也不敢。”吴黎露出得意之色,又看向巧儿。
  不等他开口,小巧儿就把小嘴一捂,“我也不说。”
  “还是巧儿乖。”
  吴黎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转向吴宁,“九郎?”
  “喂,九郎,发什么呆呢?”
  “......”
  吴宁的思绪被吴黎强行拉回来,很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
  “嚷嚷什么?想事儿呢!”
  “想啥事?跟俺说说呗?”
  吴宁知道这是个急脾气,话不和他说清楚,他能一直烦着你。
  支着下巴,把目光转向几上的钱袋子。
  “你说,这一贯钱能干点什么?”
  “那可多了!”吴黎来了兴致,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能买半亩荒地!”
  “能换十斗粗粮?”
  “能买两千斤的炭料。”
  “还能......”
  还能干什么,吴黎就得多想一会儿了。
  可是,虎子那边一看他停了,急忙补了一句:“还能买好多大肉。”
  吴黎被这憨货气乐了,一巴掌甩在虎子后脑,“咋不撑死你!”
  ......
  “能吃饱。”
  巧儿怯生生地插了一句,却是让笑闹之中的两个人停了下来。
  “能吃饱......”
  一个只有六岁的小丫头,当她看到一贯钱,第一个想到的,仅仅是“能吃饱”。
  啪!!
  哎呦!!
  短暂的沉默之后,吴黎一个大巴掌就甩在了虎子身上,打得虎子哇哇直叫。
  “你真打啊!?”
  “打死你都不冤!巧儿怎么就摊上你们这娘俩了呢!”
  虎子委屈,捂着疼处,“那,那也不怪我啊!我娘,是我娘不给巧儿好吃的。”
  “那你就不能偷着藏点给巧儿!?”
  “那我,那我不也饿吗?”虎子一脸的欠揍。
  “再说了,不是有你和九郎呢吗,也没见巧儿饿着。”
  “你!!”
  吴黎又想动手了,这肥货就是欠揍。
  “行啦!”
  吴宁让这两人吵的脑仁生疼,“都停停吧,不累啊?”
  拧着眉头,把目光又挪回到那个钱袋子。
  “巧儿说的对,能吃饱饭。甚至,能改变命运!”
  ......
  ——————————
  吴宁来到这个时代虽说已经五年了,可前世没过过什么苦日子的他并不知道节省。甚至稍有闲钱,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善一下舅甥二人的生活。
  所以,若不是七婶闹这么一出,逼着他喝粥咽菜拼命攒下这一贯钱,这整整五年的光景,他还真没一下子有过这么多钱。
  如今阴差阳错,这一贯钱没落到七婶手里,反倒让他存下了。那......
  真的应该好好想想,这一贯钱,到底能做点什么了?
  也许,真的能改变命运呢?
  ......
  正想着,院外进来一个中年汉子。
  吴黎感觉来人了,也不看来的是谁,下意识就把钱袋子搂在怀里,径直往屋里跑。
  “你个憨娃子!做贼是怎地?”
  “啊?”
  吴黎一听,整个人顿住了。慢慢地转身,却是已经换了一张谄媚的笑脸。
  “孩儿还当是谁呢,原来是阿耶(亲爹)呀!”
  他还以为是七婶杀回来了呢。
  吴宁看着吴黎那个慌慌张张的傻样儿,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也许改变,就应该从这一贯钱开始。
  最起码,像巧儿说的,能吃饱。
  ......
  暂时把想法放到一边,站起身来支应:“五伯来了,快进来坐。”
  “不了。”
  五伯是典型的山里汉子,黝黑的脸膛。此时露出一口白牙,和善地笑答,“看这架势,你舅还没回?”
  吴宁的丑舅若是在家,这几个半大小子断不敢在院里打打闹闹的。
  “没回。”吴宁如实作答。
  “不过,估摸着也快了。怎地?是不是四伯已经回来了?”
  早上祖君吩咐过,说是四伯要回来。
  “是回来了。”说着话就往回走,“你舅回来支应一声,让他过咱那院去用晚饭。”
  吴宁闻罢,心下一动,“五伯且先等等!”
  跑上前去,“四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要不大伙儿都来俺家吧,咱给你们做顿新鲜的。”
  “......”
  五伯没搭话,心里却是明白,多半是今天刚拎了一袋谷子过来,这孩子心里过意不去,想找补找补了。
  “行!那我让你婶子提二斤羊肋来,晚间看九郎开灶。”
  ......
  送走了五伯,吴宁回身从钱袋子里数出五十个大钱来,挑眉看着吴三虎。
  “虎子啊,想吃大肉不?”
  “想!”虎子一听有肉吃,那脑袋点的跟捣蒜似的。
  连巧儿也来凑热闹:“巧儿也想。”
  “想就行!”吴宁把五十个大钱扔给虎子。
  “进城置办吃食,晚上给你们吃顿好的!”
  ......
  生活,是需要经营的。
  吴宁始终相信一个道理,那就是:老天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
  即使有不公平,甚至起跑线相差甚远,那最起码,他留给每一个人的机会是等量的。
  不同的是,有的人能抓住机会,而有的人机会从身边悄然而逝,却依旧不自知。
  正如现在的他。
  老天虽然让他带着千多年的记忆开始了一段崭新的人生,可是逃户的出身、窘迫的境遇,却也局限了他的生活。
  而这一贯钱,很可能就是老天爷摆在他面前的机会。
  吴宁想的挺好,充满阳光,甚至可以说是正能量满满。
  可惜,在某个人眼里,为了一贯钱在这琢磨了一上午,那就是不务正业,心无大志。
  ......
  下午,山道上稀稀拉拉又开始有人上山。
  虎子、吴黎被吴宁打发进城去置办吃食,连巧儿也跟着一起去凑热闹,只把吴宁自己留在家里看摊子。
  而吴宁那个丑舅,也终于穿着泛白的旧圆领长衫,头上带个斗笠,把整张脸都遮掩住了,出现在山道上。
  吴宁一看是他,急忙迎了上去。
  先没说四伯回来的事,而是满心希望地把他有了一贯钱,想用这一贯钱干点事情的想法先说给丑舅听。
  结果,这丑娘舅可把吴宁气着了。
  妈-的,老子是为了这个家好不好?容易吗?
  可丑听完他的说话,原本阴冷的脸上却是波澜骤起,勃然大怒。
  “没出息的东西,一贯钱而已!吾平日重望于你,汝却因小利而忘志,与村夫野汉何来区别?枉为丈夫!”
  嘿!!!
  吴宁有点压不住火了,你是我舅不假,可没这么挤兑人的啊!
  怎么地?你还瞧不上这一贯钱了?那你咋不飞呢?
  吴宁实在理解不了,特么连干的都吃上了,咱这位舅爹哪来的傲气,瞧不上一贯钱?哪来的自信,妄论志向?
  这特么,说好听点叫不切实际,说难听点这不就是“孔乙己”吗?攥着几颗茴香豆还有脸装大尾巴狼?
  “不是,舅啊!”
  吴宁今天本来让七婶惹的就气不顺,觉得有必要和娘舅好好说道说道了。
  “咱能不能活的务实一点?这日子都过能啥样子了,还志向高远呢?”
  平时这娘舅也是如此,从来不思生产,还总教吴宁一些时局政纲、党同伐异那套,好像特么老子明天就能当上宰相似的。
  “饭都吃不饱,我还志向个屁!”
  “你!!”吴宁那一吼,丑舅气的也不轻,“污言秽语,目无尊卑,吾...吾,平日就这么教你的!?”
  “醒醒吧!”吴宁一脸不屑。
  “舅爹老说什么家国天下,丈夫之志。可家排在国、天下前面,家都治不了,谁敢用你治国平天下?皇帝也要吃饭,宰相也得穿衣不是?”
  丑舅驳斥:“此为小道,不足为虑!”
  “不虑行吗?”吴宁寸步不让。
  “早间没吃饭吧?出去一上午,饿够呛吧?是不是眼睛都花了,腿脚也浮了?皇帝老儿也不能饿着肚子统领天下不是?”
  立眉毛,“你不给他做饭试试?你看他是先骂宰相,还是先砍厨子?”
  “吃喝拉撒,确实俗了点,可就算是九天玄女,她也逃不开这上进下出,放屁崩坑儿的烂俗。”
  “你!”
  “好生无理!”
  就算是丑舅,也让吴宁一顿连珠炮喷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心道,怎又冲动了,和这逆儿费什么唇舌?
  他却是忘了,吴宁这货太能没理辨三分,特么死的都能说活,何况他这回好像还有理呢?
  索性不和吴宁讲理了,大家长作态尽露。
  “滚回去!此事...不允!”
  “别啊...”吴宁差点没哭了。
  心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娘舅呢?
  “舅啊....”硬的不行来软的,立马换上一副谄媚之色。
  “你看啊,您吧,乃心存高远之士,对我的教导呢,宁也是感激于心的。可是老话说的好啊,胸不平何以”
  “啊,不对...”
  “是家不安,何以安天下?”
  “舅爹你说,就算你再呕心沥血、煞费苦心、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地把我培养出丈夫之志,那本事大了去了,当皇帝都没问题,可是......”
  吴宁话锋一转:“可是连个家都治不好,那还谈什么丈夫之志?”你就让我拿一贯钱试试手呗?只当是检验多年成果了。还不行吗?”
  “哼!”丑舅还真就让吴宁一通有的没的说的心中松动,面有缓和。
  可还是冷哼一声,“就一贯钱,你能干什么?”
  “咦~~!”吴宁咋呼道,“那能干的可多了呢,舅爹只管看着。”
  “行啊!”丑舅眉头一挑,“既然你非要做,那就由你。不过,只治一家算什么本事?你要能用这一贯钱把下山坳都治好,那才叫你的本事!”
  “这....”吴宁心说,你玩我啊?
  可丑舅还真就认准了这个理儿,“你若能治,则我就依你,不能治或是治不好,那以后就莫要为这些蝇头小利污吾家门!”
  说着话,转身就要回院儿。
  “那什么....”吴宁叫住他。
  “四伯回来了,在祖君家等你呢。”
  “你!”丑舅闻罢,差点没栽地上。
  瞪着吴宁,“何不早言?尽说些无用苟且,误吾正事!”
  “切。”看着丑舅急匆匆地往祖君家去,吴宁也只能暗哼一声。
  人家都说仙女不食人间烟火,怎么特么丑的也这么嚣张?
  .....
  对于这个丑舅,说心里话,虽然相处五年,可吴宁打心眼里有那种疏离感。
  无它,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不接地气,永远是一副生人勿近、高高在上的样子。
  加上那张丑脸让吴宁即使相处五年也没法看清这个人,更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让整个人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转过脸来,又开始发愁:一贯钱......整个下山坳。
  这个命题有点难啊!
  ......
  又在摊子上守了一会儿,就见吴黎他们三个上山来。索性收了摊子,与三人一道把东西拿回家,开始准备晚上那一顿。
  心里更是琢磨着,怎么用那一贯钱。
  ......
  ——————————
  唠叨两句,新书期间,由于上架时间,还有公众期节奏的各种考量,苍山是没法爆更的。
  每天保证四到六千字的更新,也是为了更长远的目标去考虑,希望大伙理解。
  放心,上架之后,就算身体再不好,也会集中放几次大招让你们看爽。
  另外....
  说一点关于唐代称谓的事情,我实在受不了了!!
  唐代父子长辈,同辈弟兄的相互称谓是极其混乱的。常看唐史小说的书友应该知道,管老爸叫哥,叫兄长也能叫哥。爷爷叫祖君,也能叫君上,关键是管皇帝也叫君上。
  老爸还叫阿耶、耶耶,还不如直接叫爷爷呢。
  还有,男人自称可以叫“奴”,女人自称也可以叫“奴”。
  丫头,不是丫鬟的丫头。
  等等等等,烦的要死,严重影响写作体验。
  所以,要不咱们还是改回习惯的称呼?
  爹就是爹,娘就是娘,哥就是哥,爷爷就是爷爷。
  特别具有带入感的称呼不改,其他的也就别叫真儿了,这不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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