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王山长道,“你修仙小三年,莫不是见着神仙了?”
  唐惜春炫耀地,“当然见过,非但见过,神仙还与我说话了。”
  王山长心道,你说梦话的吧!因知唐惜春素来不靠谱,王山长也懒得跟他说什么神仙不神仙的话,唐惜春亦不喜欢跟山长说话,还道,“山长忙了半日,下午还有事,不如先去休息吧,我陪着师娘就是。”
  王山长先是觉着唐惜春懂事了,知道体贴师长,又一思量,顿觉不对,瞪眼道,“臭小子,站在我的屋子我的地,竟敢撵起我来!”
  唐惜春哈哈直笑,“哪里哪里,山长你的年纪能做我爷爷了,我跟你不大说得来,我跟师娘说的来。”这话夸张,人家王山长不过比唐盛大几岁而已。只是人家非但腹中学识渊博,一张脸也生得格外渊博。
  王山长内心十分嫉妒老婆的好人缘儿,气哼哼道,“你师娘的年纪也能做你奶奶了。”
  唐惜春笑,“师娘长得年轻,心也年轻。”
  王山长也是城中名人,渊博长者,桃李满天下,到了这等年岁,亦不缺一份中庸圆融,唯独对唐惜春这张欠的嘴没辙。虚指指了唐惜春两下,冷哼一声,拂袖子午睡去了。
  唐惜春与王师娘俱都大笑起来,王山长隔帘子再哼一声,道,“别太过分哪!”两人笑得更欢,王山长便暂时只能当自己是个聋子了。
  第107章 烧香
  唐惜春跟王师娘说了大半日的话,到下晌天快黑了,唐惜春方高高兴兴的告辞回家。
  在家住了几日,唐惜春就有呆不住了,用晚饭时便说明日去上清宫。唐老太太道,“这是应当的。你才从云贵回来,给太妃娘娘带些云贵的土物过去,是你的心意。只是明天有些急了,车马什么的都没预备,不如待明天收拾了东西,后儿再去吧。”
  唐惜春道,“嗯,好吧。”
  唐盛道,“多带些礼物,去看看青云道长。”
  唐惜春现在跟唐惜时分手,对贼窝子青云观也没啥好感,观量一下唐盛的神色,唐惜春撇下嘴,不情不愿意的,“知道啦。”
  唐惜秋问,“大哥哥,你是去青城山吗?”
  “嗯。”
  唐惜秋很会讨好自家俊美无比的草包大哥,而且,唐惜秋完全继承了老爹唐盛那九曲十八弯的肚肠,典型的有话不直说,反道,“大哥哥,我又做了个香袋给你。”
  唐惜春真不乐意收唐惜秋的绣活,难看的很,又不忍打击她积极性。而且,唐惜秋毕竟年纪小,远没有唐老爹的道行。唐惜春见她似还有话要说,想了想,眯着眼睛问,“是不是想跟我去青城山?”
  唐惜秋笑嘻嘻地花言巧语,“大哥哥,你带我去吧。我在家里也没事,跟大哥哥一起去,路上还能伴大哥哥聊天,给大哥哥解闷儿。”
  唐惜春对于兄妹中生得最丑的唐惜秋很有一分怜惜,笑,“也好,青城山上有好温汤,咱们泡温汤去。”
  唐惜秋高兴的见牙不见眼,罗氏却险没厥过去,连忙道,“可不敢在外头泡温汤子。”
  唐惜秋瞪大一双小眼睛,道,“娘,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是在外头泡温汤,我听大哥哥说,上清宫就有好温汤子。是不是,大哥哥?”
  唐惜春对罗氏已经无语,好在罗氏从没想在唐惜春面前要强,自己一笑,自发圆场道,“是我想左了,要这样,想去就去吧,反正你在家也是疯玩儿。”罗氏是打心眼里想闺女跟着唐惜春去上清宫见些世面的,难得唐惜春愿意带着唐惜秋,又问唐惜春,“明儿我把带的礼物预备好,连带车马,惜春打算去几日?”
  唐惜春道,“得个三五天。我带阿玄跟惜秋一起,她们两个丫头也能一起做个伴。”
  罗氏笑眯眯的应了。
  唐惜夏道,“哥,后天我学里也休息。”
  唐惜春道,“带你去也没啥,就是你生得不像我,师父肯定觉着你生得寻常,不叫你进上清宫,你就只能住外头的侍卫所了。”
  唐惜夏早就是个小道学,只不信,道,“太妃娘娘如何能以貌取人?”
  “屁话。”唐惜春道,“谁不以貌取人?我也以貌取人,遇着美人儿,我就乐意去跟他说话。”
  唐惜秋心下担忧,想着自己生得还不如二哥,这去了能进上清宫么?唐惜夏是个实在人,张嘴就说出妹妹的心事,道,“惜秋长得还不如我,她就进得去?”
  唐惜秋气个好歹,她虽丑些,也不乐意叫人说。她可爱美了,唐惜春捎来的云贵的绸缎布料,唐惜秋做了好几身新衣裙穿。唐惜秋气咻咻道,“二哥,你长得也不如大哥!”
  唐惜春笑,“惜秋没事,她是丫头。”
  唐惜夏不死心的问,“以前惜时哥跟你去上清宫也住侍卫所吗?”
  唐惜春听到唐惜时的名字就不痛快,恶狠狠道,“那臭黑炭,早知道今天,当初侍卫所也不给他住,叫他住林子里,给林子里的狗熊一巴掌拍成臭狗屎才好!”
  唐盛正惬意的听着儿女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唐惜春忽然这么一句,唐盛将手中茶盏往几上一撂,训道,“这是你做兄长该说的话吗?”
  唐惜春深觉在弟妹面前挨骂没面子,不过,他也没敢挑衅唐盛,搂着唐老太太,哼叽两声,留个后脑勺给唐盛看。其间种种藐视,唐盛险当场暴发。
  唐老太太拍拍孙子的肩,笑对唐盛道,“你晚上事忙,我就不留你了,跟你媳妇去吧。”把儿子撵走。
  唐盛道,“惜春跟我来书房,我有话跟你说。”做长兄的人,怎能这般没个心胸。
  唐惜春往唐老太太的方向拱了拱,唐老太太便道,“什么话,我也有事跟惜春说,明儿你再排队跟他说吧。”
  唐盛险没吐了血,呸,他见总督大人都不用排队,跟唐惜春说几句话反要排队了。只是碍于老太太娇惯唐惜春,唐盛没好再说什么,便带着罗氏退下了。
  送走父母,四人围着唐老太太说笑。
  唐惜春回来这么久没去上清宫自然是有原因的,先时听杜若岛主或魏宁说黎雪跟他师父有仇,还时不时要杀上门去。根据协议,好像他跟黎雪还有婚姻问题没有解决,唐惜春生怕一出城半道被黎雪抢走。再者,他还在生气唐惜时的事,又想到黎雪那张路人甲的脸,难免心烦。
  八月天已经不再炎热,唐惜春穿的是云贵那边的五彩锦缎做的衣裳,据世子殿下说是内务司新研究出来的花样,华丽的了不得,唐惜春穿在身上,花哨如同凤凰。
  唐惜秋特喜欢她大哥的神气,别人要穿着这样花里胡哨,头上戴金灿灿的冠子,唐惜秋定觉着暴发俗气,偏生唐惜春这样穿,就似会发光一般。
  诸人下晌方到上清宫,唐惜春先带着唐惜秋、阿玄去给蜀太妃请安。蜀太妃是头一遭见唐惜秋,赞叹道,“你生得真像你曾外祖母。”
  唐惜秋规规矩矩的说,“家里母亲也常这样说。”真是的,曾外祖母也不说生得貌美些,害她也生得这么丑。
  蜀太妃一笑,赏了唐惜秋见面礼,就打发她与阿玄退下了。
  蜀太妃笑对唐惜春道,“我还以为你不登我的门儿了呢。”
  唐惜春近前坐了,道,“我是怕遇着姓黎的。师父先前也不与我说一声,害我如今都不敢娶媳妇了。”
  蜀太妃笑,“你先时不也没娶妻的意思么。”
  “会不会娶媳妇,跟能不能娶媳妇,这能一样吗?”唐惜春认真的说,忽又笑了,其实他心里早有了好主意,道,“师父,你要不要再收个弟子?”
  蜀太妃一听就明白唐惜春的心思,笑道,“我就是再收八个弟子也没用,黎雪不见得要拿你怎么着,不过是借这个名头在海运上分一杯羹罢了。你要是想成亲,也是无妨的。”
  “真的?”
  蜀太妃笑,“你什么时候要成亲跟我说,我自有法子摆平黎雪。”
  唐惜春叹口气,勉强接受,仍是不大放心,“师父,要是哪天我被抢了走,你可得去救我。”不过明年他去镇南王府做官,天高皇帝远,想来黎雪的手也不能伸到镇南王府去。
  蜀太妃笑,“好。”
  唐惜春有许多事要跟蜀太妃说,从海上星位仪的用法上的一些改进,到小三年大海上的许多事,连带着前些天唐惜春去云贵的见闻,足在上清宫住了五日方与蜀太妃说个大概。唐惜春还把自己整理的海上见闻录整理了一份给蜀太妃。
  蜀太妃笑,“果然进益不少。”
  唐惜春得意的嘴脸就甭提了,假假谦道,“就是顺便记录了一下,也不只是我一人的功劳,阿宁帮我很多。”
  蜀太妃笑,“把小事做好,就是大事了。”
  唐惜春道,“我还带回来很多书,很多海外蛮人,就是暂时不好带回蜀中,暂放在小若的岛上了,等以后我再弄回来。”
  蜀太妃吩咐丫环拿来一个匣子,递给唐惜春。唐惜春是个直脾气的人,问,“是什么?”说着就打开了,见是房契店契,唐惜春问,“这是给我的么?”
  蜀太妃笑,“我无子女,就你一个弟子,这只是一点产业,你先拿去打理。”
  打理店铺什么的真超过唐惜春的能力范畴,唐惜春很老实的说,“师父,我又不会打理店铺。”再说,他现在不愁吃喝,也见过了大世面,并没有要发大财的欲望,他是想把时间用在观星、算术上。
  蜀太妃笑,“本就不必你亲自打理,我看阿玄那丫头挺好的,让阿玄学着打理是一样的。”
  唐惜春一想,的确,阿玄才干胜他百倍。如今他也寻不到适合阿玄的男子,阿玄这样的本事,若只是打理院子内宅,未免大材小用。他师父的提议,再合适不过。唐惜春笑,“这也是,阿玄比我可有本事的多。”也没推辞,就接了。
  唐惜春跟他师父打听道,“师父,你的产业给了我,不用留一部分给蜀平侯府么?”
  蜀太妃笑,“当年郡王爷交待我的产业,我早就给了凤真。余下的,是我自己的私产,我愿意给谁就给谁。”
  唐惜春便没再多问,只道,“我回家过了十五就回来。”观星什么的,他还是同蜀太妃在一起。
  蜀太妃知唐惜春心中已无芥蒂,一笑,“好。”
  唐惜春把阿玄和唐惜秋留在上清宫,自己带着随从去青云观。
  自上清宫到青云观,都是山路,马都骑不得,全靠两条腿。唐惜春一大早就出发,秋高气爽,山上的树木亦染上了几分苍翠。许多树梢上挂着未被鸟雀衔去的或是金黄或是翡红的不知名的小野果。
  唐惜春心下高兴,清咳两声唱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唐甲跟在唐惜春身后,心说,大爷这是抱怨早上起得太早了。
  及至日头渐高,唐惜春唱道,“说甚么琼花露,问甚么玉液浆。想鸾鹤只在秋江上,似鲸鲵吸尽银河浪,饮羊糕醉杀销金帐。”
  唐甲将递上水囊,道,“大爷,喝水。”
  唐惜春喝两口水,笑,“咱们再往前走会儿,有歇脚的茅草亭,到了茅草亭再吃东西。”他有些饿了。
  即便自上清宫带了吃的,也只是些些卤肉、胡饼罢了。卤肉是冷的,胡饼微温,唐惜春咬了两口,赞叹,“我的天哪,不知这胡饼怎么烙的,这般筋道,嚼得腮帮子发酸。”
  唐甲递了水囊给唐惜春,笑,“大爷吃一口饼,喝一口水,好咽些。”
  唐惜春一笑接了,过了几年好日子,他便忘了前世去投奔唐惜时时,住不起店,他与阿玄两人常寻了人家借宿,借人家的锅烙一摞粗面饼,路上喝些冷水,连咸菜都没的吃,照样过来了。
  唐惜春用胡饼卷着卤肉,吃了两个就不吃了。亭子里来了一个书生,衣衫平平,对着唐惜春笑笑,唐惜春道,“阿甲,你们这边坐。”给书生留出坐的木栏板。
  书生对唐惜春道谢,腼腆极了。取下身上斜挎的木袋,里面拿出个粗面饼,腰上别着个葫芦,慢调斯理的吃起粗面饼来。
  远处又有一行人走近,待近了,这行人委实不少,小厮男仆身上带着诸如茶炉、矮凳、食盒、锦垫之类的用具,其中还有一个身量俊挺、面色冷峻的青年人背着另一个娃娃脸的书生。到了亭间,娃娃脸道,“阿睿,我自己走吧。”
  小厮们已将桌椅坐板重新清扫过,垫了锦垫,请两人入坐。另有小厮将背着的厚粗布将茅亭三面围起,免得山风太大,冻着家主。还有小厮取了竹炭生火热饭菜,那位叫阿睿的青年取了点心匣子拿了块绿豆糕给娃娃脸,娃娃脸道,“客人尚在,阿睿,你得先让客人。”笑眯眯的同唐惜春和书生打招呼,自我介绍说本家姓夏,单名一个竹字。那位冷峻脸的青年是他的儿子,叫夏睿。
  唐惜春惊个好歹,他又是个直性子,心里存不住事,直接指着夏睿不可置信道,“他是你儿子?”看着比他年纪都大。
  夏竹笑眯眯地,“不大像是不是。”一脸自豪,“阿睿可孝顺我了,整个青城县,没有比阿睿更好的孩子。”
  夏睿在畔解释,“义子。”
  夏竹满脸不高兴,瞪夏睿,“义子难道不是儿子吗?爹爹可是拿你当亲生孩儿的,你处处跟别人说是义子,是不是不想要爹爹了。”
  夏睿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唐惜春忙说,“阿竹,你真了不起啊。你多大了?”
  夏竹道,“二十七。”
  唐惜春咋舌,“我还以为你跟我差不多呢,竟比我大好几岁。”
  夏竹摸摸自己脸,笑,“我是脸型的原因,十五的时候就这样,后来个子不长,脸总是圆圆的,看着就显小。”
  唐惜春道,“不只是脸型的原因,你皮肤也嫩,又白又细。”
  夏睿微不可见的皱眉,幸而唐惜春也不是跟他说话,根本没留意。
  夏竹笑眯眯的问,“贤弟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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