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
少年一直是一个胆小、懦弱的爱哭鬼。可他唯一的优点,就是很会伪装。不论是与父母在一起的时候,还是现在。
将对父母的思念藏起来,将对现状的痛恨遮起来,再将自己的真心很好地包裹起来。终于,少年面对痛苦、悲伤、惆怅,可以做到微笑面对了。
渐渐,少年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感情了。
“又是这里。”
少年睁开眼,见到的是熟悉的黑暗。至纯至真,没有一丝杂质的黑色,就连自己都快被同化。他试着伸出手,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唯有留下触感。
那粘稠的,让人作呕的触感。
然后,嘈杂的人声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欢笑、尖叫、还有诅咒,统统都烙在他身上。真是好笑,在这黑暗里,自己明明没有实体,又怎么会有这么清晰的感觉。都变成黑暗了,自己为什么还要保留这理智、这触感、这思想?
索性就连自己的人格也混入这黑暗之中,该有多么轻松?
“啊啊啊啊啊!!”
少年大喊出声,竭尽全力,就连嗓子都喊哑了,然而没有人会听到,周边的人声为了盖住他的声音,越来越响。直到他在里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救、救我……”
少年第一次在黑暗中见到了她的身影,她的脸是那么惨白,双唇像是涂了血,如同离水的鱼一般,一张一合。
“救、我。”
“哈、哈哈……”
少年强迫自己笑起来,这样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他觉得他是跪了下来,他用漆黑的手捂住自己的脸,不去看从黑暗中浮现出的那个东西。
“够……了……”
屈服近在眼前,崩溃即将到来。
终于到了与这黑暗融为一体的时候。
“师……师……”
忽的,耳边传来清脆的女声。他挣扎地睁开眼,在这漆黑里转着眼珠,企图找到些许不同。他渴求地翻转着身子,想在黑暗中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寻找。
“师……兄!”
寻着那声音,少年终于找到了。那是他一直以来渴望的东西,与这黑暗完全相反的存在,即使它是小小的、小到差点让少年丢失的,一束光。
几乎是同时,少年从梦里醒来。
夜风起,树叶沙沙作响,虫鸣伴奏,少女轻轻的嬉笑声传来。圆月下,少女穿着一身白裙,弯下腰,在自己面前笑着。
皓齿明眸,清澈如玉,她身上发出一股奶香,夹在耳朵上的青丝悄悄垂下。纯白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在她身上留下淡淡光芒,将她原本白皙的皮肤衬得如珍珠一般洁白如雪。
她笑得是那么灿烂,让自己自惭形秽。
“师兄,找到你啦。”
说着,少女向自己伸出了手。
少年迫不及待地回应。
——终于找到了。
只属于我的光芒。
“纸钱和香烛都准备好啦。知道了、知道了,您就放一百个心。”
“对了,还要烧点衣服给你小姨,还有……”
黑色轿车里,陈清泽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回答着来自陈腾的电话。还差几秒就能过的绿灯,硬生生地为了安抚他错过了机会。
“好了好了,要亲手折元宝是吧?知道了,过两天带来就是了。”陈清泽叹了口气,趴在方向盘上,“人不都说不过死人生日么,你这搞得比忌日都隆重,十一月是不是准备烧栋屋子给她啊?”
“我呸,我怎么就养了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儿子。”隔着电话,似乎都能听到陈腾敲了一下拐杖,“总之,你给我好好准备。你小姨五十岁诞辰,就得风光点!”
啪的一声,陈腾挂断了电话。
“听听,秦凤之你听听,这老头是不是越来越糊涂了?”
说着,陈清泽转过头去。秦凤之还是坐在老位子上,正在闭目养神。听到陈清泽喊他,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嗯。”
“嗯。”陈清泽学着他的口气,接着自顾自地道,“我今天开车了,待会儿和罗总吃饭就不喝酒了。你帮我挡着点,咱早吃完早回家。”
“嗯。”
“这罗总请客吃饭真早,五点就吃,搞得和我们有演出似的,你说是不?”
“嗯。”
“秦凤之,你是傻瓜吗?”
“嗯。”
“你吃错药了吧秦凤之。”陈清泽口炮连珠,堵住了秦凤之脱口而出的嗯,“话说浅炵呢,我不是让你一起带着来吃饭吗?”
听到浅炵的名字,秦凤之终于有了反应。
“……她走了。”
“啥?!”
此时,路口的红灯结束,陈清泽惊得差点一脚踩足油门,幸好及时踩下了刹车,才没有酿成大祸。他们的车就这么停在路口,一时间车鸣四起,陈清泽顾不上接话,只得将车停在路口。
“你搞什么啊,昨晚不是听到那个臭小子说七点要和她碰头,所以我才叮嘱你今天带上她的。这到嘴的鸽子都被你弄飞了啊?!”
这比喻虽然有些不妥,但陈清泽急切之情溢于言表,一连串说完,脸都红了三分。反观秦凤之,却又变回了那幅清冷的模样,不紧不慢地道:
“她知道了她想知道的,自然没有理由再留下来。”
“不是,你。”陈清泽看了眼手表,快到约好的时间,于是再次恢复行驶,嘴上依旧不停,“你昨天还急得跟个什么似的。怎么,不喜欢她了?”
这一问,像是戳到软肋,只见后视镜中的秦凤之揉了揉眉间,那神情是陈清泽从未见到过的犹豫。
“是。”
过了半响,他终于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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