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裴简慢慢转回身,悠然卷起了袖子。
宫婢们:“……”
“裴简,你让开。”长秦气势汹汹地走到近前。
“不让,你又能如何?”裴简唇角一挑,勾起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弧度。
“你不过是个侯爵世子,本宫是大齐公主,你敢拦着本宫的路?”
裴简摇了摇头,唇角依旧带着可恨的冷冷的笑意:“只可惜,这儿是寿康宫,就算是公主,也不是您能擅闯之地。”
这句话在长秦听来,搭配着唐小鱼那毫无仪态可言,撒丫子狂奔的背影,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
“原 来我闯不得,那个丫头倒比本宫还厉害,在寿康宫里如入无人之境了?”长秦眉峰挑起,长期的压抑和渴望将她深埋在心底的那些任性全都激了出来,“这儿是皇 城,本宫要抓的人,看谁能拦。”说着,她一挥手,“你们去把那贱婢抓来,捆扎结实了,本宫就在寿康宫里头发落她!”
裴简脸上淡淡的笑容消失不见,他的袖子卷了上去,露出里头一身青色的箭袖,目光森冷。长秦与他的目光相触,竟然觉得那股寒意似乎能渗到骨头里,不觉浑身颤了颤。但因着心里的嫉恨不甘,她又勇敢地迎上去,并不将视线挪开以露了怯意。
她手下的宫婢们却犯了难。
让她们去抓一个身份不高的小丫头是没什么,但她们可不敢跟镇南侯世子杠上,更别说这位英俊逼人的世子爷还是自家公主的心头好。
万一不小心伤到哪里,只怕将来她们不会有好果子吃。
几个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
长秦气得心口疼,索性推开拦在前头的侍女,自己迈步上前:“本宫亲自去绑了她,你们谁敢拦我?”
裴简默不作声向前踏了半步。
长秦气得笑了两声:“好,好啊,你想怎么拦着我?”她眼珠转了两转,突然向前一冲。
然后果然见到裴简迎上前要以手臂拦下她。
长秦娇笑了一声,突然转了个方向,竟然合身向裴简的怀里扑过去。
这一招实在令人意外,裴简虽然反应快,但也还是没能完全避开,被长秦抱住了手臂。
然后长秦挺胸向前,竟是要让裴简的手掌去按她的胸口。
窝的神啊!太彪悍了!
扶着太皇太后出来的唐小鱼正好瞧见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膝盖发软,险些要给公主跪下。
裴简怎么可能让她得逞,手臂一振,已挣脱了长秦的双手,长秦收势不住,被裴简甩飞出去,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时间就像凝滞了一般,四周静寂无声,不知过了多久,才有女子的尖叫声响起:“公主啊!”
“天呢,公主殿下!”
长秦眼睛一翻,晕了。
☆、第113章 黑状
一个长秦公主倒下去了,十数个公主随侍哭的哭,喊的喊,顿时将寿康宫吵成了一锅粥。
唐小鱼上前要去看公主的情况,却被太皇太后一把拽住,低声喝止:“你还嫌那边不热闹。”
“可是……”她目光瞥向裴简。
裴简被人群挤在外头,却也不见怎样慌乱,正迎着日光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口。
“再不闭嘴,就给本宫拖下去杖毙。”也不见太皇太后高声喊,不过是平常的声调,平常的音量,却不知怎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哭声一滞,没一个人再敢发出声音。
太皇太后由唐小鱼扶着走到凤椅上坐下,目光在被宫女抱在怀里的长秦公主脸上看了一眼。薄薄的眼皮下,能看出眼珠子还在动。
这小妮子,连装晕都装不像。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指了指围在她身边的那些个宫女:“你们围在那儿做什么?想把你们主子给闷死了吗?”
抱着公主的那名宫女战战兢兢地说:“太皇太后,公主晕过去了,求您给公主作主。”
太皇太后笑了起来:“她晕了不去叫太医来救醒她,反倒先让哀家作主?要作什么主?怎么作主?你主子现晕着,你能代她向哀家提要求吗?”
“越来越没规矩了。”太皇太后端坐着,手里拈了串小叶檀的佛珠,居然就这么入了定。
唐小鱼见她闭上眼睛,悄悄儿地挪着脚步凑近了裴简,拉了拉他的袖子。
“喂。”
裴简回身,迎上她关切的目光,心中一暖,对她笑了笑。
“没事吧。”
裴简摇摇头:“我没事。”
“不是说你。”唐小鱼暗暗戳着长秦公主的方向,“我是说她,她要赖上你了。”
“没赖上。”裴简一扬眉,“你不是都看见了?”
我看见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看到!
唐小鱼嘴里嘟囔:“辣手摧花。”
“你说什么?”裴简扫了她一眼。
唐小鱼立刻怂包了:“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太皇太后不管事,寿康宫里又不能哭叫,公主带来的这帮子宫人们顿时没了主意。抱着公主的那名宫女被太皇太后堵了话头,心下焦虑,想来想去,只能叫人说:“去太医院请太医来,再去个人到玉棠宫给娘娘送信。”
太皇太后突然把眼睛睁开了,对洪嬷嬷说:“这宫里规矩是该紧一紧了,什么人什么地方都敢闯,连个安生觉都睡不成。你去把皇后给哀家叫来,让她看看,这后宫她是怎么管的,乱七八糟的。若她没力气管束,就换个人来管!”
洪嬷嬷应了一声是,果然叫了个脚快的太监来,让他去昭阳宫请皇后来。
长秦公主听在耳朵里,嘴里发苦。谁不知道皇后身体不好,宫中大半事务都交给了她的生母许贤妃在管理。太皇太后说宫里头乱,明着指责皇后,可实际都会是许妃的不是。她这一晕,直接把亲娘也给拉进泥坑了。
可这时她不能醒,醒了之后要如何收场?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强撑着顶下去。
感受到肚子上的软肉被公主掐了又掐,那宫女福至心灵,对洪嬷嬷说:“嬷嬷,您看公主这么晕着,也不能在冰凉的地上躺着,还请嬷嬷开了暖阁,让奴婢将公主放到床上去。一会太医来诊治,也便生些。”
洪嬷嬷回头看了看太皇太后,见她垂着眸不说什么,知道这是默许了,于是点了点头,带着她们到了东边的暖阁。
裴简此时方过来给太皇太后行礼:“姑祖母,给您添麻烦了。”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不麻烦,麻烦什么啊。我这些年在宫里待得太腻味了,难得有这么好玩的事儿好玩的景儿看,可得谢谢你们。”
裴简:“……”
唐小鱼:“……”
那是您亲曾孙女儿,您还能看笑话看得这样乐呵?
太皇太后被他们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手一摆,笑呵呵地说:“哎哟,别这样看着我,反正又没弄出人命来。你们俩都别怕,这儿有我看着呢,乱不了。回头等许妃和皇后过来,我好好骂骂她们给你们俩出气儿。”
唐小鱼一头黑线,那是您亲曾孙女儿啊,帮着一个外人这样真的好吗?
裴简却是泰然自若的样子,对太皇太后这样的表现和偏袒丝毫不以为奇。
“我是不怕的,我自问行得正做得直,没有什么可惧之处。”
太皇太后眉开眼笑地夸他:“果然不愧是我裴家儿郎,真有你曾祖父的霸气威风。”
太皇太后您好像姓赵不姓裴的吧……
唐小鱼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个什么表情了。
不一会儿,一位太医背着药箱,身后跟着个跨着药包的学徒一头汗地跑了进来。给太皇太后见过礼之后,便由人领着火急火燎地去了东暖阁。
太医这边刚进去,玉棠宫的许贤妃又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她前脚才踏进寿康宫的门,后脚就迎来了皇后的鸾驾。
许贤妃忙迎着皇后,与皇后见了礼,两人一同进殿去见太皇太后。
皇后与许贤妃一前一后跪在地上行礼,半晌也没听见太皇太后要她们平身的声音。这在以前可不常见。
要知道老人家一向最烦乎别人在她面前跪来跪去的,往往她们才一弯腰,那边已经叫着平身赐座了。
许贤妃着急要见女儿,皇后被急急叫来寿康宫,只知道老祖宗发怒,却还不知缘由,正一头雾水着。
太皇太后慢悠悠地发了话:“你们管着这后宫也有不少年了吧。”
皇后抬起头,看着太皇太后绷得紧紧的脸,心下打突:“臣妾做的不好,令老祖宗失望了。”
“那你说说,哪里做得不好?”
我哪里知道哪里不好呢?您这样急吼吼地叫人把我拽来,连句明言也没有。
皇后想起许贤妃在宫门处那样焦虑的样子,不觉将目光投向身侧靠后一些的贤妃:“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与本宫说说。”
许贤妃苦笑了一声道:“妾身也是刚到,只听说长秦公主在寿康宫里晕过去了,其他一应不知。”说这话时,她抬起头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却发现她老人家身后居然站了两个人。
身长玉立的俊美青年她识得,正是女儿心心念念着的镇南侯世子裴简。
另一个年纪幼小,目光清灵的少女却是个生面孔,以前从未在寿康宫里见过。
裴简竟然在这儿,再联想到女儿突然晕过去的事,许贤妃心里打了个突,莫不是与裴简有关?
“把刘敏叫来。”太皇太后回头吩咐。
刘女官从门外走进来,脸上还带着清晰的指痕,头发也有些微乱,但她神情自若,仪礼丝毫不乱地给太后太后、皇后、许贤妃都见了礼,然后默然垂手站在一旁。
场面顿时有些诡异。
后宫大总管皇后娘娘和二总管贤妃娘娘都跪着呢,一个小小的三品女官就这样垂手站着。
唐小鱼觉得周身都不自在,可是人家太皇太后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楞是装着自己没看到。唐小鱼不觉在心中感叹,到底姜是老的辣,不管坐着的太皇太后还是跪着的皇后贤妃,一个个都这样沉得住气,让旁人抓不到自己的心思。怪不得都能成为人生赢家。
“刘敏,哀家是信任你,才让你守着寿康宫的门户,你瞧你怎么做的差事,平白白的让寿康宫闹成这样,你可知罪?”
“是,奴婢没有办好差事,是奴婢的失职。”刘女官相当干脆地认罪,一点为自己辨驳的意思也没有。
可皇后和贤妃都是什么人?刘女官是太皇太后的近侍,服侍了她几近三十年,算得上是寿康宫里心腹中的心腹,就连皇后平日见了她,都要和颜悦色地关怀一下问个好。
如果她真有什么地方做的不是,太皇太后也不可能下了她的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罪。
问给她们俩看。
皇后眼尖,已看见了刘女官脸上红肿的指痕,不觉眉头一皱。太皇太后年轻时是个狠角色没错,但现在她是皇帝的亲祖母,后宫里的第一人,脾气已经温和了许多,更不可能会直接扇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