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4章 安南之未雨绸缪

  一听他说得严肃,赵宇立刻更为认真,聚精会神地听着。
  可朱燮元却又不马上说,只是拿眼看着秦良玉和马祥麟他们。言外之意,很是明显。
  秦良玉一见,倒也识趣,立刻找了个借口,带着儿子媳妇抱拳离开了。
  赵宇见此,心中有点惊讶,不知道朱总督接下来所说有何问题,竟然要秦良玉他们都避开?
  当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朱燮元才缓缓地低声说道:“唐王要占洞吾之地,恐怕会对大明边境这些土司震动不小。老夫久在西南和众多土司打交道,对于他们的心思,知道得清清楚楚。如果有心人挑拨的话,边境上的那些土司,搞不好会暗地里和洞吾联合。”
  说到这里,他怕赵宇不明白,便又再细细解释道:“洞吾前身,乃是我大明的缅甸军民宣慰使司,认真说起来,洞吾也是我大明土司之一,只是就不服王化而已。如今唐王露出占其领地当藩国的意思,如果他隆王以此来挑拨云南边境土司,说大明今日对洞吾如此,他日难保不对他们如此。类似话说多了,那些土司首领害怕自己领地被大明同等对待,丧失理智而做出事情来,怕也不是不可能!“
  一听这话,赵宇大吃一惊。两军对战的时候,要是友军在背后突然捅一刀的话,那大明军队可能真会有危险。
  他还没说话,朱燮元就又说道:“很多土司,可不会对我大明忠心耿耿,奢安之乱,就是一个例子。朝廷对这些土司,务必要有防备之心。就算从长远说起来,改土归流也是势在必行。而这,又是对这些土司首领不利,不甘就范的,怕也为数不少!”
  大明朝的土司制度,是沿用元朝并由于历史原因达到鼎盛。等大明统治稳定后,条件成熟的那些土司地方就实行改土归流,这个政策到满清时期,又达到高潮。任何一个朝廷,都不允许土司制度的长期存在。概因土司制度,归结起来就是“世官,世土,世民”,也就是说,土司首领世袭,领土世袭,所属百姓世代为其奴。这就等于是个小王国来了。
  当然,在大明朝,土司也要向朝廷朝贡,并且缴纳一定赋税,以此来象征土司所属是大明的一部分。但就中原王朝来说,肯定不如改土归流为好,而土司首领自然不想改土归流,这就是矛盾冲突的根本所在。
  朱燮元在西南多年,对于土司首领的心思了如指掌。他在领兵剿灭奢安之乱的时候,更多的是采用离间计,反间计这些人心之策,不了解土司首领的心思,他的计策也不可能成功。
  在他细细地分说之后,赵宇终于明白了他的担心所在,立刻严肃地点头说道:“总督大人放心,下官立刻向皇上禀告。”
  说完之后,他就在朱燮元的面前,呆立不动,进入聊天群去向皇上禀告了。
  朱燮元看着他,不由得心中暗暗称奇。他是领兵打仗之人,第一个心思便想到了如果打仗的时候,有这能耐的,不知道仗会好打多少!忽然,他又醒悟过来,该不会辽东战场的一次次胜利,就是因为皇上把这种能力用到了战场上吧?
  他正在想着,却见赵宇回过神来,还是严肃地脸低声对他说道:“皇上亦觉得言之有理,闽阁老那边,已经得以提醒。另外,忠烈伯这边,总督大人如何看?”
  说到这里,他又低声补充道:“刚才下官看到总督大人让其回避,因此下官便想着问一问。”
  朱燮元听了,看着赵宇有点琢磨不透,这问题是皇上要问的,还是真的是赵宇自己的问题?不过不管是谁问,他都据实低声回答道:“石柱乃是忠烈伯掌权,其以女子之身得以封爵,皇上对其恩遇之隆,前所未见。且忠烈伯娘家乃是满门忠烈,老夫观其本人也对大明忠心耿耿,不会因为可能有的事情而对朝廷疑神疑鬼。皇上调白杆军前去洞吾,怕也是明白忠烈伯的忠心,因此,忠烈伯不会有问题!”
  听到他这么说,赵宇便松了口气。忠烈伯没事,那是最好了!
  “老夫刚才让其回避,并不是怀疑其忠心,而是在谈及土司之政,终归是不方便听,如此而已。”朱燮元说到这里,转身向外走去,似乎是没什么事情了。可他刚到门口时,却又转过身,对跟出来送行的赵宇说道:“你这边方便,就替老夫向皇上禀告一声,如果洞吾那边还需要兵力支援的话,只要有钱粮能拨下来,这边能打仗的军队有的是!”
  大明不是没兵,而是没钱。对朱燮元来说,为大明镇压内乱,远不如为大明开疆拓土更来得渴望。藩王封建海外之策开始实施的话,大明开疆拓土,也必将掀起新一轮动作。对此,他很期待。
  廉颇老矣,还能吃他个三大碗!
  有唐王的钱粮提供,秦良玉领着五千白杆军,很快就开拔,一路往洞吾而去。
  与此同时,紫禁城内,有地龙供暖,殿内倒也暖和得很。崇祯皇帝在和田贵妃、袁贵妃以及新晋的海贵妃一起打着麻将,倒也是热闹地很。
  原本是让周皇后一起玩的,但哪怕崇祯皇帝说了,这春节时候就该乐呵乐呵的,但她也没有答应。于是,崇祯皇帝就和三个贵妃玩上了。
  只是玩着玩着,崇祯皇帝就开始开起小差来了。
  平定奢安之乱,已经足以证明朱燮元的统帅能力。如果从战事规模来看,他所展现出来的能力,比闵洪学还要高一筹。当然了,自己看重提拔闵洪学,并不是为了他的领兵打仗能力,而是他在云南时期实施的那些缓解民生的措施,还有一个,他是温体仁推荐的。
  “碰!”就听田贵妃如同银铃般地笑声中喊了一声。
  崇祯皇帝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自己丢出去的被田贵妃给碰了,看她那笑颜如花,他也不在意,跟着笑笑,又打起了麻将。
  可很快,他的眼神又开始飘了,心中继续想着刚才的事情。
  这个朱燮元通过赵宇说得那些话,确实很有道理。这个能人,要是不好好用用,就有点可惜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后世的时候,就没听说过他的名声。按理说起来,他比洪承畴,还有杨嗣昌等人,在能力上只强不弱吧?
  崇祯皇帝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朱燮元一直平定奢安之乱之乱后,还需要继续震慑西南,离开不得。最终是在崇祯十一年三月份死在任上,并没有机会去中原和辽东战场。也因此,他在后世的知名度,要小不少。
  他反应的有关土司的这个事情,确实是有解决的必要。但目前还未到解决土司的时候,至少要先等藩王封建海外的事情之后,才有精力对大明那么多的土司动手。如果有朱燮元来主持这个事情,倒是不二人选。只是很可惜,朱燮元的年纪已经大了,怕是等不到那一天。
  从他说话的意思里,似乎还想着参与洞吾之事,可洞吾那边,已经有闵洪学在了。那其他南洋国家呢?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忽然想到一事,不由得兴奋了起来,顺手一拍,手掌吃疼,当即回过神来,一看却是把自己的麻将牌给拍翻了。
  “陛下,糊了么?”袁贵妃有点吃惊。
  “这么快,不可能吧,妾身看看!”田贵妃伏身过去核实。
  海兰珠也是一肚子困惑,早已盯着崇祯皇帝的牌看了,随后便指着那牌道:“没糊啊,皇上这是诈胡,皇上赖皮!”
  崇祯皇帝见此,便笑着站起来,对身后的周皇后说道:“不行,被看穿了,你来替朕吧!一家人,大过年的,就该乐呵乐呵的,放开点!”
  听他这么一说,三个贵妃就又跟着邀请起来。不管她们三个人心中什么想法,在皇上的面前,总要表现得姐妹情深才是!
  周皇后此时已经看出,皇帝这是有事,又见皇上再三邀请自己乐呵乐呵,感觉自己在他心中很重要,便没有再拒绝好意。
  崇祯皇帝坐到了一遍躺椅上,看着四个老婆在玩麻将,便进入聊天群,私聊锦衣卫指挥使刘兴祚道:“有关安南的消息,全部汇总起来,快马发往西南,交给少保朱燮元。”
  他刚才想到的,就是安排朱燮元去处理安南那边的事,把后世的越南纳入大明版图。如此一来,大明水师他日踏足南洋甚至前往澳洲的时候,就可以以安南为补给点或者出发点了。
  呀,朕这可真是劳碌命,大过年的,就为大明未雨绸缪,不去享受齐人之福,尽在谋划大明的美好未来了!
  崇祯皇帝有心情调侃自己的时候,洞吾阿瓦地区,却完全没有一丝过年的气氛,有的,只是一队队的军卒。
  以前洞吾是大明的缅甸军民宣慰使司,本身没有历法,用的是大明的历法。明人在洞吾也是很多,传播各种技术。大明的一切,在当时都是天朝上国的风尚,受洞吾人追捧,因此,大明过年,洞吾也过年。
  在阿瓦城以北一百里远的山林中,一条并不宽的官道蜿蜒绕山脚而过。就在官道不远的一处林子里,有一群人靠着树在闭目养神,没有人说话,唯有风吹林响,鸟儿叽叽喳喳。
  忽然,有一人翻出了水壶,仰天待喝却发现只有一两滴水,连一口水都没有。他咽了口吐沫,站了起来,便想往林中哗啦啦地水声处走去。
  这时,有一人看向他,低声喝道:“干什么去?”
  “富大人,属下没水了,去灌点水来喝喝。”那人同样用大明官话回答道。
  富御蛮一听,眉头一皱道:“军中条例,不得喝生水!”
  “呵呵,没事,属下喝了那么多年的生水,又不见有什么事情!”那人听了,便陪笑着说道,“在这里待了一天一夜了,属下渴得厉害。”
  听到他们俩说话,其他人也纷纷睁开了眼睛,看着他们两人。说实话,以前军中可没有这条规矩,这是出征前,新颁布下来的,这让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有点不习惯。喝水,非要烧开了的水才能喝,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招,这么麻烦,尽会折腾自己这些穷当兵的!
  富御蛮一听,便认真地说道:“你们可知,这是谁提出来的,务必要求军中喝烧开的水么?”
  以前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是习惯了想喝水时,就直接喝着溪水什么的,痛快!可此时,他却要严格执行军中条例。
  “谁?”不少士卒很是好奇,连忙问道。
  甚至还有士卒开口说道:“该不会是那个读书读傻了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富御蛮就连忙打断道:“是皇上!皇上说了,这水中有我们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有的是有毒的,只有把水烧开,才能把这些毒去掉,这样才能减少生病的机会!”
  “……”听到这个答案,顿时所有兵卒都傻了。他们没想到,这个竟然是皇上要求的,而且还是这么匪夷所思的解释。那个刚说读书读傻的兵卒,更是下意识地闭上了嘴,低了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中想着,好险,差点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富御蛮看着他们的表情,正色地说道:“以前我也不怎么信,可这次大军南征,据我所知,生病腹泻等事,少了很多,明白么?”
  说到这里,他便低声感慨道:“皇上之能,为常人不及,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知道,实在是圣明啊!”
  富御蛮是把总,他得到的信息自然比手下的要多。此时说出的话,在他手下当中也是权威。因此,当他说完之后,他的手下立刻便信了。那想去打水的手下讪讪而回,只能砸吧着嘴,舔舔干燥的嘴唇。
  一名同袍见了,便把自己的水壶抛了过去。那人喝完之后,低声自言自语道:“洞吾的斥候都死绝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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