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当神棍的日子14

  盛宝宝在回家的路上得知家里这段时间会多一个住客, 对方比她大五岁,是个小和尚。
  一路上,盛宝宝构想了很多种小和尚的样子, 可等看到真人, 还是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有些匮乏。
  按照坤爸的描述, 这个小和尚常年苦修在路上,一路跋山涉水, 风餐露宿, 因此盛宝宝先入为主地觉得对方应该皮肤黝黑,身板结实,有点少年武僧的模样。
  可实际上淳明的皮肤很白, 身量纤细, 看上去俊秀极了。
  盛宝宝很喜欢淳明的眼睛,像是狐狸眼,瞳仁又黑又亮,眼尾有些上挑, 换做别人,恐怕压不住这眉眼间的明媚,可偏偏是淳明,这个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跟着老和尚诵读经文,熟知奥义的小和尚。
  那样漂亮的狐狸眼没有半点狐媚味道, 他的眼睛就像是一汪清泉, 让人生不出任何亵渎的心思。
  “宝施主。”
  淳明很少和陌生人接触, 有些羞涩。
  “你好,淳明小师傅。”
  盛宝宝学着淳明的动作, 向他做了一个佛礼。
  她装着一副郑重的模样, 闹的淳明更加手足无措了。
  以往别人都只看到他师傅, 喊他寂空法师或是寂空大师,还是头一次有很这么认真地喊他淳明师傅。
  淳明直接忽略了那个小字,心里很是高兴,他有些喜欢这个小妹妹了。
  花家的晚饭时间一般在晚上六点半到七点,盛宝宝的放学时间是下午四点半 ,因此到家后她会在院子里做作业。
  花盈婆找木匠按照她的身高做了一张小桌子和一把小凳子,就放在屋檐下,盛宝宝就坐在那里做作业,偶尔观察在院子里帮忙的小和尚。
  淳明看上去纤弱,实际上力气不小,这都是苦修路上练出来的。
  虽然师傅说已经给了生活费,可淳明总觉得借助在陌生人家里有些尴尬,总想着找点活干,他看到了前院杂物房里面堆着的一些木块,在询问了花盈婆后,拿来斧子,将那些木块劈成小块,用于生火。
  “宝施主,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看小僧。”
  淳明五感灵敏,能够注意到盛宝宝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这让他在劈柴的时候好几次落空。
  在纠结了好一会儿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这下轮到盛宝宝不好意思了。
  其实她就是好奇家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个陌生人,这才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对方的话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纨绔子弟,正偷爬上围墙瞧隔壁的俏小姐似的。
  好吧,她承认自己就是觉得淳明小和尚长的好看,这才多看了几眼。
  盛宝宝用小手搓了搓脸,然后专心致志开始应付今天的家庭作业。
  淳明注意到那道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消失,心中又有些忐忑。
  刚刚他那样说……是不是招人讨厌了……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和比自己小的小女孩相处。
  ******
  花家三口都是无肉不欢的人,花盈婆做菜更是酷爱浓油赤酱,因为家里多了一个小和尚的缘故,今天餐桌上破天慌的出现了两道纯素菜。
  用菜籽油炒的,没有加任何辛香料,盛宝宝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在佛教中,葱蒜韭菜荞头之类的东西都归为荤菜。
  一道清炒的白菜,一道青菜炒香菇,只有少量盐做调味,这就是淳明的晚饭了。
  其实老和尚说了,淳明还不是真正的和尚,没有必要守这些清规戒律,可淳明这个人性子执拗,他已经认定了自己将来要做和尚,现在就已经开始用高标准要求自己了。
  盛宝宝看淳明的晚餐没滋没味,淳明本人一口菜,一口饭,吃的很是香甜。
  吃完晚饭,淳明主动提出要帮忙洗碗。
  “别了,下午你已经帮忙劈好了半屋子的柴火,吃完饭你就歇歇吧。”
  花盈婆没有让他洗碗,别说老和尚已经付了这几个月的伙食费,就算老和尚没有给,既然已经答应让他留下来了,花盈婆就不会真把一个半大孩子当长工使唤。
  “陪妹妹去院子里坐着说说话,倒一碗酸梅汤消消食。”
  花盈婆就宝宝一个闺女,因为计划生育的缘故,她也不打算再生了,其实家里多淳明这么个孩子也挺好,让宝宝感受一下家里有个哥哥的感觉。
  她和丈夫观察大半天了,淳明是个听话规矩的好孩子,让宝宝和他呆一块他们俩很放心。
  “好。”
  想要帮忙被拒绝,继而被要求陪宝施主说说话,淳明有些为难。
  他搬了把小椅子,坐到盛宝宝的身边,不知道该和宝施主聊什么。
  “淳明小师傅,你就给我讲讲你和大师傅这些年经历的有趣的或是奇异的故事吧。”
  盛宝宝主动缓解尴尬,实际上她也挺好奇父母口中很厉害的老和尚,对方应该就是有真本事的法师了。
  这确实不是什么不能提及的话题,聊到这些年苦修时的经历,淳明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他讲了水库水鬼找替身的故事,又讲了一个老人为了验证孩子们的孝心,故意装死,他们师徒路过当地被其中一个孩子找去在老人的丧礼上为他超度,结果老人当场“诈尸”吓跑宾客的趣事……
  淳明的声音很平缓清和,不论故事有趣还是惊悚,从他嘴巴里讲出来,都像是在念佛经一样。
  不过盛宝宝依旧听的津津有味,这样的怪事杂谈以前只能在故事会里看到,而淳明讲出来的,却是他们师徒亲身经历过的真人真事。
  “淳明小师傅,你的梦想是什么?”
  淳明讲的口感了,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小口,盛宝宝趁机插话道。
  眼前这个少年只比她大五岁,与他同龄的孩子,很多都还在学校念书呢。
  “降妖除魔。”
  淳明的回答很坚定,这个时候,他的眼里有光,即便在昏暗的月光下,依旧熠熠生辉。
  不过很快,淳明眼中的神采就暗淡下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天才能克服对鬼怪的恐惧。
  盛宝宝不知道他忽然间失落的原因是什么,赶紧转移了话题。
  “淳明小师傅,你上过学吗?”
  宝宝又问。
  “上学?没有。”
  淳明摇了摇头,当初父母被鬼物杀死的时候他还不到上学的年纪,后来又跟着师傅苦修,上学是什么,他听过却不知道。
  “师傅教我识字,上学学的应该也是这些吧。”
  淳明好奇地问道,这个时候,他总算有点符合这个年龄的活泼了。
  也不怪老和尚不细心,这些年他好几次想要把淳明送去福利院或者其他寺庙里,这样一来淳明就可以像普通孩子那样按部就班地念书上学,可淳明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老和尚。
  再者老和尚这个年纪,也不知道上学的重要性,他本人就是从小在寺庙里长大,只学经文奥义的和尚,在教导淳明这件事上,他完全照搬了自己的经历。
  “学校里学的东西可多了呢,要不这样吧,我和我妈说一声,送你去学校借读一段时间,你不是要在我家待三个月吗,现在上学,正好能念到这学期结束呢。”
  盛宝宝高兴地说道,他们学校管理没有那么严,只要能出学费,还是允许大孩子借读的,淳明比她大五岁,不过他只认识了一些字,基础还很薄弱,正好可以和她一起念三年级呢。
  他现在一心想着当和尚,将来好降妖除魔,可盛宝宝觉得,他的生活中也没出现过其他选项供他选择,现在就有一个好机会,让他在老和尚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感受和差不多年龄的孩子们一块上学念书的感觉,万一他有别的想法了呢。
  “可以吗?”
  淳明有些犹豫。
  以前他不想上学,是因为上学意味着要长时间停留在某个地方,意味着要和师傅分开,但现在不一样,师傅不在身边,他会长期生活在这个家庭里。
  他有些好奇,学校是什么样的。
  “当然可以!”
  盛宝宝说风就是雨,飞快地窜到花妈的身边,拜托她明天送她去学校的时候顺便去安排一下让淳明小和尚旁听一学期的事儿。
  花盈婆基本不拒绝女儿的请求,她往小和尚坐着的方向看了一眼,点头应了下来。
  就这样,小和尚上学的事基本敲定下来了。
  ******
  早上,盛无坤送女儿去上学,顺便把淳明小和尚也带上了,他打算直接帮小和尚办理旁听的手续。
  既然是去学校念书,小和尚身上的僧袍自然不能再穿了,盛无坤翻出几件自己年轻时穿过的衣服,虽然旧了些,可穿在小和尚身上大小刚刚好。
  花盈婆又翻出一个盛宝宝用旧的书包,暂时先应付一段时间。
  林亚萍在盛无坤送孩子上学后带着礼物出现在了花家小院门口。
  “你好,我是您女儿好朋友游小米的妈妈,今天冒昧前来,是想拜托您一件事。”
  隔着栅栏,林亚萍礼貌地说道。
  花盈婆记得游小米,这是闺女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同学名字了,在女儿口中,游小米是她最好的朋友,两人经常分享零食,什么巧克力、俄苏大肉肠、日洋奶糖……这些当地人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好东西,对方都愿意分给她吃。
  因此花盈婆对游小米的印象很好,在她看来,每一个喜欢她闺女的,都是有眼光的好孩子。
  “你就是游小米的妈妈呀,我家宝时常提起小米这姑娘,两个孩子可要好了。”
  花盈婆打开栅栏门,请人进来。
  “你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呀。”
  其实这会儿花盈婆挺为难的,对方带着礼物上门肯定有事相求,而求一个声名在外的神婆办的事情,左右不过那么几件。
  抓鬼、问米、驱邪……
  这些事花盈婆骗了几十年了,可现在她已经决定收手不干了,女儿最要好的朋友的妈妈却突然上门来求,她该怎么委婉的拒绝呢?
  “花娘娘,今天这礼求你一定要收下啊,我也是遇到了难事,第一时间就想到你了。”
  林亚萍将女主管婆婆的怪病简单说了一下。
  “我这么些年一直都是小职员,这个机会错过实在可惜,如果是我能力不如那个人我也认了,可我自认比她更努力,更负责,就因为她表姑是前组长,她就默认组长的位置是她的,我就不服气了。”
  说到这里,林亚萍有些气愤,管理层的公告都还没下来呢,那个同事就已经以组长身份自居了,因为她露出过想要竞争这个位置的苗头,对方现在处处针对自己,闹的她不争都不行了。
  “要是你不方便,就当我今天只是来你家认门,咱们闺女感情那么好,我们或许也能做个朋友呢。”
  林亚萍也知道自己挺贸然的,那样奇怪的病症,花盈婆未必能找到病因,即便对方拒绝她也在情理之中。
  “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收手不干了,这个忙,我是想帮也帮不上。”
  光听林亚萍的描述花盈婆就觉得这个活儿她接不了,那么多名医都治不好的怪病,极有可能是真撞邪了。
  不过不管是真病还是撞邪,她都治不好,除非她把闺女一块带过去。
  可宝是她的心头肉啊,她哪敢拿孩子的健康冒风险。
  听了花盈婆的话,林亚萍有些失落。
  “不过——”
  不过花盈婆的后半句话,又让林亚萍打起精神来。
  “我这里还有一道驱邪符,你将这道符送给你那女主管吧,如果她的婆婆真撞邪了,这道符可以保证她自己的平安。”
  花盈婆匆匆回到房里,又拿出一道驱邪符,当然,这道符出自盛宝宝之手。
  原来只是一道符啊,林亚萍再次失落,那么多名医都没有治好的病,一道符能派多大用场呢?
  不过林亚萍毕竟是百货商店里的柜台小姐,礼仪上还是很到位的,她再三谢过花盈婆,两个妈妈又聊了些孩子的事,这才转身离开。
  走的时候,她和花盈婆推搡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把她带来的那些礼物留下了。
  ******
  从花家离开后,林亚萍直接去了女主管的家里,这几天女主管都请假在家照顾婆婆,她准备直接上门把符纸送过去。
  其实她已经不对符纸的作用报太大希望了,她只是想要借机向女主管卖个好,让她知道自己这么个人。
  女主管的家在机关干部楼里,林亚萍根据打听到的地址,敲响了某一间屋子的房门。
  “嘭——嘭——嘭——”
  她敲了三声,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没一会儿,门被打开了,入目的是一个面色憔悴的中年女人。
  “玲姐。”
  女主管名叫蒋惠玲,大家都喊她玲姐。
  林亚萍是个很会来事的人,在来的路上,她又买了一箱牛奶和一篮水果,在这个年代,这已经是探望病人的高级装备了。
  “是你啊,亚萍。”
  蒋惠玲思考了一会儿就认出了林亚萍,她知道现在他们组在争组长的位置,林亚萍就是竞争主力之一。
  这个时候蒋惠玲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知道林亚萍上门是来求她办事的,可这个时候她实在没有心情处理这些。
  “进来坐吧。”
  蒋惠玲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将人请了进去。
  “玲姐,听说您婆婆病了,我刚好路过这儿,就来探望一下。”
  看到蒋惠玲的动作,林亚萍心中咯噔一声,她意识到自己可能适得其反了。
  “谢谢你啊。”
  说到婆婆的怪病,蒋惠玲满心烦愁,她和丈夫的工作都被这个病给耽搁了。
  “痛啊!玲儿,我痛啊!”
  屋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女声,有气无力的,应该是叫累了,已经没什么力气抱怨,可身上的疼痛却还是逼着她不得不开口哀嚎。
  “吱呀”一声,卧室门被打开,一只手背青筋纵横,枯瘦如柴的手臂出现在林亚萍眼前。
  她注意到,这只手上密密麻麻满是红点。
  “妈,你怎么出来了。”
  蒋惠玲急忙过去搀扶,林亚萍不好干看着,也跟了过去。
  “啊——”
  就在她接触到老太太的一瞬间,对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蒋惠玲和林亚萍下意识地收回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这是什么样的声音啊!好像要把人的耳膜都给震破掉。
  更让两人诧异的是老人身上与林亚萍接触过的那一块皮肤,瞬间蔓延出一片燎泡,不是类似烫伤的红色,而是发黑发紫的水泡,看上去古怪又诡异。
  林亚萍瞬间就想到了花盈婆给她的那道符纸,下意识向口袋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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