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二合一)

  《恃宠为后(重生)》/独家授权晋江文学城
  翟诗画在凝晖殿听完那二膳人的谈话后, 心中便起了疑惑。
  她虽同东宫的容良娣无仇无怨,但却与所有京中的闺秀一样, 或多或少都喜欢同家人谈叙别府的种种轶闻。
  更遑论, 这容良娣算是姐姐翟诗音的情敌。
  翟诗画对她的事自是会多留意几分。
  果然,翟诗画从雍熙宫回尚书府后,便同翟夫人提起了此事。
  翟诗音这日也碰巧在场, 妹妹近来是愈发得意, 翟夫人对她比以往宠爱了许多,父亲翟卓自是也如此。
  她为了避嫌, 已有多日都未出尚书府, 老老实实地在府上看书逗猫, 过着极平淡的日子。
  翟诗音的怀中抱了只雪白的长毛猫, 她边用纤手顺着它柔软的毛, 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翟诗画同翟夫人提到的宫中轶闻。
  当听到容晞身子有恙时, 翟诗音抚猫的动作一顿。
  怀中的猫亦是被翟诗音无意间狠狠地扯拽了下皮毛,它痛得嗷呜一声,喵叫起来。
  翟诗音颦着眉目, 将那猫儿放在了地上, 白猫立即四爪着地, 飞快地逃出了这处。
  翟夫人和翟诗画听到这动静, 停下了谈话, 将视线移至了翟诗音的身上。
  这时, 翟诗音嗓音略带急切, 问道:“那容良娣身子当真因着巫术,而变得有恙?”
  翟诗画微努了努嘴,边摆弄着手中的帕子, 边回道:“宫里的人是这么传的, 可谁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翟夫人面上却露出了解气的笑意:“甭管是不是因为巫术,那容良娣身子抱恙却是真,天爷真是开眼,恶人有恶报,说不准她这胎不仅会保不住,八成连自己的命都会陪进去。”
  翟诗音的面容却是若有所思。
  她被困在尚书府中,不得出府半步。
  皇后命她好好思过,家里人亦不会予她任何力量,再说容氏那个贱人又被太子好好地保护在东宫中,谁都没法子能接近她,更遑论是害她。
  翟诗音一直想不出法子去教训容晞,今日翟诗画为她带来的消息却犹如破冰的利刃,为她找到了突破口。
  她不知那容氏女到底中没中巫蛊之术,但如今,她既是知道了这个法子,那自是要加以利用。
  就算巫蛊之术没有用,伤害不了那个女人,她也算为自己寻了个念想寄托,终是能通过巫蛊咒人,解一解心中的怒气和怨恨。
  思及,翟诗音清丽的面容终是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
  汴京雨季未过,这日势头呈倾盆之态,久而不歇。
  积雨沿东宫重檐的檐勾而落,环绕成天然的水帘,滴答之声不绝于耳。
  容晞站在华丽的影木槛窗前,静默地看着簌簌的落雨,美目中透着的情绪不清不明,甚至可谓诡谲。
  纵是阴雨天,美人依旧是雪肤乌发,唇瓣嫣红,美得惊艳。
  让人看着,都觉周遭顿时明丽了许多。
  丹香走到容晞身侧,垂首轻声道:“良娣,太子回来了。”
  容晞淡然颔首,神色很快便恢复了平日的温柔。
  待信步走到偏殿后,便见慕淮繁复的重制冕衣稍被雨水洇湿。
  他俊容稍沉,如玉淬般敛净分明的脸上,也沁了些细密的雨珠。
  慕淮未察觉出容晞已然至此,仍站在泛着嫋嫋香烟的熏炉旁,烘烤着衣物。
  容晞已走在他身侧,从盈袖中拿了块软帕,准备为男人拭着额上的雨渍。
  她踮着脚,因着腹部太隆,做这事很是费力吃劲。
  见女人正抬眼关切地看着他,动作小心又温柔,慕淮心中蓦地一软。
  他反握住她柔软纤美的手,将帕子夺至了手中。
  自己随意地擦拭了下面容,便扶着体己娇柔的小良娣走至了罗汉床处。
  容晞艰难地抚着腰侧,小心地坐定后,想起昨日宫人都在传的一件事。
  宫人言,这积雨连绵不绝,又因皇家陵墓久不经翻修,妼贞皇后的陵墓竟是因着雨水的侵蚀,塌陷了。
  庄帝听后,命了礼部之人将先皇后的棺木从塌方中移出,暂放在其余太妃的陵寝处。
  想着等这无休的阴雨天气过去后,再命人将先皇后的陵寝好好修葺。
  说来妼贞皇后是死后才被追封为后的,生前只是个贵妃。
  成帝在世时是有皇后的,与成帝合葬在一处的是他只敬不爱的发妻,却不是他最心爱的妼贞皇后。
  宫女呈上了驱寒的热茶,慕淮神色淡淡地饮了一口。
  容晞想来想去,都觉这事属实蹊跷。
  怎么好端端的,妼贞皇后的陵墓又出了岔子?
  只是这次出问题,皇家对现任礼部太常寺卿的处置却很轻。
  毕竟是天爷要降雨,这番可算做是意外。
  慕淮将茶盏放回小案上,边端详着女人多思的神情,边低声问道:“你近日胃口总是不佳,明明到了这月份,应该还能再胖些的。”
  说罢,便伸手掐了下女人柔软的脸蛋。
  却觉今日摸上去,这手感还不如从前好。
  容晞抚着被慕淮捏了的那处,却见慕淮眉眼凛了几分。
  他语气却是稍带着无奈,又问:“该拿你怎么办呢,这宫里的吃食竟是都不合你胃口。”
  容晞将手移至了圆滚滚的肚子,她眼眉微垂着。
  慕淮瞧不清她的神色,亦低了低头,探寻似地想看她的眼睛。
  容晞这时方道:“其实妾身一直都想吃那日在尹将军府上,夫人从樊楼叫的那两道甘草凉羹,和姜橘皮汤。”
  慕淮听罢不禁莞尔。
  娇气的女人就是会喜欢这些甜腻的吃食。
  便道:“为何早不同孤讲?这便唤人到蜜煎局给你做。”
  慕淮刚要抬声唤下人跑腿,容晞这时又道:“夫君,宫里的吃食虽然都是最精致、最好的,却没有民间有风味…妾身念的,就是樊楼的那口味…宫里做不出来的。妾身想让丹香出宫去买,您能给她块令牌吗?”
  容晞的声音虽不大,但殿中的下人却都能清晰听闻。
  却觉这容良娣提的要求,本不过分。
  但太子既是已经说了,要让蜜煎局的人做糖水。
  他性情强势,口吻一贯不容人置喙,这事已是板上钉钉。
  可容良娣竟是为了几口中意的吃食,驳了太子的命令,要让丹香出宫去买。
  下人们心绪微动,生怕太子动怒,会训斥良娣。
  可谁知太子仅是淡淡道:“宫外的吃食都不干净,孤只惯你这一次。一会儿想好还想吃什么,给丹香些银钱,让她把方子都一并买下,以后都在东宫小厨房做。”
  说罢,又捏了捏良娣的鼻子,语气虽故作微沉,可分明又透着纵容,道:“真是个馋鬼。”
  容晞寻了个借口,细声道:“不是妾身馋,是肚子里的宝宝想吃。”
  见女人浅棕的盈盈美目中,竟是透着些许的狡黠。
  像只小狐狸似的。
  慕淮摇首,低沉的嗓音透着无奈,又道:“愈发牙尖嘴利,真是将你惯得没边了。”
  话虽这么说,却与她鼻尖抵着鼻尖,轻轻地蹭了蹭。
  没想到宠惯女人,竟能让他的心情变得甚好。
  慕淮终于有些理解,那些烽火戏诸侯为搏红颜一笑的君主,都存了什么样的心态。
  祸水的存在,本就是让男人丧理智的。
  一旁立侍的宫人听着太子与良娣的对话,也顿生,在看暴君和祸国红颜的感觉。
  但眼前的东宫太子性情虽暴戾,却是个勤政严明的好储君。
  容良娣的长相虽过于媚人,在外名声也是恃宠生骄的。
  但这几月的相处,他们也清楚,容良娣善待下人,亦尽心帮太子操持着东宫琐事,能力出众,又温柔体恤。
  绝不是真正的祸君美人。
  丹香得了慕淮手中的令牌后,在次日雨势稍歇后,便于清晨宫门开锁时,出了宣华门。
  她这番出宫的主要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去樊楼给容晞买什么劳什子糖水。
  原来,容晞在几日前,便算计好了一切。
  她一直想寻个由头,从慕淮手中讨要个出宫令牌,好让丹香能出雍熙宫,替她查一件事。
  丹香扮作了最寻常的民女,出宫便雇了辆马车,却没去御街的樊楼,竟是命车夫,直接奔向翟家府邸。
  马车行至尚书府后,丹香故意装作经行的百姓,从尚书府围墙的外面略观察了番。
  却觉翟府正门的设计虽有世家的大气,但单从外面看,里面的装潢应该不华贵。
  礼部尚书翟卓的风评在翟诗音未出事前,一直不错。
  他平日处事还算低调,翟家又出了个皇后,这几年在汴京中,翟家都是炙手可热的清贵世家。
  丹香暗觉,从翟家大门外,应是瞧不出任何门路来,便又绕到了翟府后面。
  见翟府后门不远处,有一清幽的翠竹林,便寻了个偏僻的地界躲了起来。
  大约等了不到一个时辰,丹香便见,一着青袍儒衫,手持拂尘的中年男子敲了敲翟府的后门。
  丹香立即提起了精神,眼都不眨地看向了男子,觉他这装扮并不像修道的道士,反倒像是个江湖术士。
  翟府的丫鬟喊了声:“来了!”
  那术士装扮的中年男子竟是也疑神疑鬼地环顾了下四周,发觉周遭并无外人时,才随丫鬟进入了府中。
  丹香看清了那术士的长相,见他的眉心,有一豆大的黑痣。
  她在脑中又记了记那术士的相貌,却仍没离开那竹林之处。
  待天已擦黑,眉心带痣的术士方从翟府后门而出,他这番出来,却是一脸欣喜地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锦袋。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锦袋中,定是装满了银钱。
  待那术士走远后,丹香紧随其后,跟着他寻到了他的住所,是在马行街的一个巷子里。
  丹香见那巷前还支了个算卜的摊子,心中不由得生出了鄙夷。
  当是什么高人呢,原来是个江湖骗子。
  见天色不早,丹香不欲再耽搁时辰,立即又雇了辆车马,去樊楼买了容晞交代的几样糖水,好回去复命。
  待归宫后,丹香将甘草凉羹等吃食一一摆在了食案上。
  容晞随意地拿起了一碗,她羽睫微垂,用瓷勺心不在焉地搅动着羹水。
  见四下无人,丹香方附在她耳侧,以极低的嗓音,将今日在翟府所见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容晞听罢,娇美的面容渐露出了笃然的笑意。
  她和翟诗音如今面对的局势一样。
  二人其实都是困兽。
  她困在东宫,而翟诗音被困在了尚书府。
  果然,那个女人耐不住性子,到底还是用了这种下贱法子,想要咒她胎孩。
  丹香今日归来,却对容晞算计人心的能耐更加钦佩。
  那日在凝晖殿,两个膳人的对话自是这位容良娣悄悄安排的,她一早便打听好了翟诗画的动向,只等着她一来,便让膳人有意地说上那一番话。
  而这翟家小姐,果然中计,回去后就同自家人说起了这事。
  丹香不知容晞下一步要做何举动,却听见她用甜柔的嗓子,又命道:“去凝晖殿,帮我提一笼乳鸽来,我今日要为殿下亲自炙烤,做夜宵。”
  丹香一怔,没想到容晞竟是命她去寻乳鸽,却还是恭敬地道:“奴婢这就去。”
  容晞轻声唤住了刚要离开的她,道:“丹香,取完乳鸽后,再备一个瓷瓶,我要取些鸽血。”
  见丹香不解,她又道:“你既是为我做了这么多事,应该明白我想要做什么了罢?”
  丹香心跳一顿,仔细回想着容晞一步又一步的算计,又听她提起了鸽子血,终是恍然大悟。
  她的手倏地颤了起来。
  丹香不能理解,那翟家大小姐既是已经没有机会要嫁予太子了,那容良娣为何还要算计这么多,不惜搭上自己,也要将翟诗音置于死地?
  况且,若事情败露,她不仅会失去太子的宠爱,甚至会搭上性命。
  丹香倏地跪在了地上,肩头亦抖了起来。
  容晞的嗓音很温柔,又细声对她道:“你若怕,我不会逼你。只是,也不会再留你做我的大宫女。往后你自寻出路,我亦不会再护你。”
  丹香是个聪明人,自是能听出容晞话中的弦外之音,她已然和容晞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若她不同容良娣参与这场阴谋,那纵是容晞不会杀她,日后,她也再没有好路可走。
  而且,她在雍熙宫这么多年,难得遇上个肯赏识她的好主子,日后再寻,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坐到今天的位置上。
  丹香以额贴地,嗓音虽微微颤着,语气却很坚决:“…奴婢…奴婢愿意为良娣做事,纵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容晞淡哂,用了口甜腻的汤羹,轻声道:“起来罢,去把乳鸽提来,回来后这案上的糖水你也用些。”
  少顷的功夫,丹香就提来了一笼咕咕直叫的乳鸽,那些鸽子扑腾着翅膀,被尚食局的膳人养得甚肥。
  待那笼鸽子被送到东宫小厨房后,里面的庖厨和粗实宫女一听容良娣要来亲自下厨,纷纷提了十二分的精神。
  容良娣的相貌美,对她们语气和蔼,这番来这儿,还命丹香给了他们赏银。
  容晞以良娣身份在这东宫的几月,一直想趁慕淮正妃未进宫前,将下人都拉拢好。
  这是她可乘的先机,不可白白浪费。
  小厨房的宫人们个个眉开眼笑,却见容晞身侧的大宫女提了笼活鸽,便知容良娣今日应是要用这鸽子做菜。
  待容晞进了里面后,丹香未等庖厨说话,便阖上门,道:“良娣做菜不喜人打扰,我来帮厨就够了。”
  庖厨还未来得及说,要先帮容晞将鸽子宰杀,那丹香就将所有人都拦在了外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那良娣有需要召唤他们了,再进去也不迟。
  小厨房的宫人掂量着赏银,高高兴兴地离了这处。
  说来,俞昭容在孕期时,最喜欢食这道脆皮炙乳鸽,芙蕖宫有小厨房,但里面的宫人做不好这道菜。
  俞昭容只喜欢容晞做的乳鸽。
  容晞回忆着往事,将匕首递与了丹香,问道:“会宰鸽子吗?”
  丹香迟疑了一下,接过了那匕首,可是看着笼中扑腾着翅膀的鸽子,终是闭上了眼,丝毫都不敢下手。
  容晞笑得温柔,绝色的面容上亦泛起了浅浅的梨靥,她嗓音依旧甜柔,说出的话却是让丹香大惊失色的残忍——
  “罢了,你既不敢,我来杀。”
  ******
  这夜慕淮半躺在床,修长的手持着卷宗,眸色稍沉。
  明日的嘉政殿上,那翟卓就会被一众御史弹劾,就让翟家人今夜再好好地睡上一觉。
  待明日,再迎接翻天覆地的灾难。
  他已经搜集好了所有证据,翟卓一个礼部尚书就能贪了国库这么多银子,前世他竟是丝毫未查,竟让翟卓这个狗官好好地活了这么多年。
  ——“夫君,早些睡下罢。”
  女人甜柔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慕淮侧目看了眼床上的孕美人,低声淡淡地回道:“好。”
  他一如平常,将女人小心地拥在了怀中,不经时,便进入了浅梦。
  容晞实则未睡,她一早便在羊肠中装好了鸽血,亦在之前事先饮好了特制的汤药。
  她于暗,看了看男人深邃的眉眼。
  心中纠结了一瞬,觉药劲上涌,终是蹙着眉头,用指甲将羊肠戳破。
  鲜血汩汩而出,她白皙的螓首亦是冷汗涔涔。
  这之前,容晞便与肚中的孩子讲好,若这番她成功挺过了这一劫,定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它半分。
  甭管未来进东宫的女人是谁,只要她不伤害自己的孩子,她都会老老实实地做个妾室。
  但若要伤害到孩子,就别怪她心思狠毒。
  容晞身上的疼痛加剧,太医受她胁迫,给她开了这特制的药,过了药劲后,便能恢复如常,但是亦有极小的风险会伤到胎孩。
  太医让她慎重决定。
  容晞一直清楚,她当时是为了这个孩子,才想逃开慕淮的。
  为了护着这个孩子,叶云岚和浣娘都搭上了性命。
  所以,这个孩子不能白白来这世上一趟,也得同她,为浣娘和叶云岚报仇血恨。
  她未犹豫半分,便让那太医开了药方。
  慕淮睡得并不踏实,鼻间隐隐嗅闻到了阵阵的血腥味,他蹙着眉,耳畔竟是也响起了女人虚弱的呼救声。
  “…夫君,夫君救我。”
  慕淮倏地睁开了双眼,觉出了身下微有些湿泞,他难得慌了心神,捧住了女人汗湿的脸。
  他嗓音微颤,低声哄道:“别怕…孤不会让你有事的。”
  言罢,慕淮阴沉着面容,下地点了烛火。
  见床上果然有血,他心中顿时一窒。
  前世那惨痛的记忆纷至沓来,每一幕都在他心头狠狠地扎了一刀。
  他绝不能再让这个女人离开他。
  慕淮额侧青筋贲出,怒声命道:“…来人,良娣有恙,去寻太医!”
  丹香今夜亦是未睡,听到太子暴怒的声音,立即便去太医局寻来了之前为容晞看病的太医。
  那太医也一早便做好了准备,心跳如擂鼓般快。
  慕淮握拳抵于眉心,强自让自己镇定冷静,可手却止不住地颤着。
  他怕那女人会死,会同前世一样,离开他。
  他真是没用,已然重活了一世,却还是护不住这个女人。
  太医携了两个医女,为容晞强灌了一味汤药。
  见她的情况微有好转,边拭着额上的汗,边颤声对慕淮道:“回殿下…良娣虽有小产之象,但好在发现的及时,这胎是稳住了。”
  慕淮抑着心中的恐惧,强自镇定地问:“良娣为何会突然小产?”
  一侧的丹香突然低泣,跪在地上对慕淮道:“…殿下,近日宫中总有传闻,都说容良娣没来由的身子抱恙,是因中了蛊咒而至,不然…不然奴婢觉得也没其它缘由了,良娣之前的身子,一直是极康健的,太医也伺候得很好。如果不是被人下了蛊,又怎会变成现在这样?”
  丹香边说,边用裾袖拭着眼泪。
  慕淮则攥紧了拳头,力道险要将其指骨攥碎。
  之前,他的双腿就是因着中了不明的秘蛊,才不能正常行走。
  他对巫蛊之术最是憎恨,没想到自己的女人,竟也因着这可恶的巫术被人害成这样。
  丹香抬眼观察了番慕淮的神色,又添上了把火,带着泣声道:“良娣在宫中只得罪过一个人,殿下…您一定要为良娣做主,这事…八成就是翟家大小姐做的啊……”
  ******
  是夜,东宫太子携禁卫兵夜闯翟府。
  此举自是惊动了搂着姨娘,正在翻云覆雨的翟卓。
  翟卓听罢了下人恐惧的禀告,慌忙换了身衣物查看情况,待走出那姨娘的庭院后,便见慕淮神色狠戾,竟是拽着翟诗音的乌发,将她拖曳到了他的面前。
  翟诗音尖声呼痛,手已然被这一路的碎石划破。
  翟卓懵住了。
  这一切,会不会是自己在做噩梦?
  他想赶快醒来,可鼻间沁着的血腥味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而是真的。
  他猛地跪地,双眼失神地看着慕淮和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翟诗音,颤声问道:“殿下…何故夜闯微臣的府上?还要对臣的女儿…做这种事?臣…到底犯了何罪?”
  慕淮深邃的墨眸透着戾色,在翟府昏暗的灯火下,宛若修罗。
  他冷笑一声,未回他的话,而是命人将近日整理的卷宗甩在了翟卓的眼前。
  翟卓颤着手,将那卷宗一一看过,眼睛却是愈瞪愈大。
  “这…这……”
  自己这么些年,贪了朝廷不少银子,翟卓本以为他做的很隐秘,却不知慕淮竟是一直在暗中查他。
  慕淮冷声道:“孤要作何?自是要抄你的家,让你将这些年贪昧的银两都吐出来。“
  翟卓知道,慕淮这番是有备而来,自己已是难逃一劫。
  却见慕淮慢慢蹲下了身子,复又拽住了翟诗音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提了起来。
  翟卓失声道:“…殿下,臣有罪,但臣的女儿是无罪的,还请殿下饶她一命……”
  慕淮却将翟卓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唇边噙着嗜血的笑,残忍地看着翟诗音的侧脸,沉声问道:“孤问你,为何要下蛊咒,害孤的孩子和容良娣?”
  慕淮带的人已然在翟诗音的闺房中搜出了被针扎满了身子的人偶,那人偶上赫然写着容晞的名字,翟诗音下蛊之事已是板上钉钉。
  翟诗音死到临头,心中竟也没了半分惧怕。
  她呵呵地笑出了声,慕淮见此眉间愈凛,只听她像疯了般,笑着回道:“我就是想咒她死,怎么?这蛊这么快就应验了,她是不是小产了?看把你急的,这么快……”
  话还未说完,慕淮便拽着她的头发,狠狠地将女人的头颅砸向了一旁棱角锋利的石块。
  “砰——”的一声。
  翟诗音的脑门处顿时溢出了鲜血,她咕哝了一声,却还未完全断气。
  翟卓高喊了声:“不!”
  却见慕淮又拽着翟诗音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提了起来,看着她血肉模糊的脸,厉声道:“你这个贱人,死上千回万回都难解孤心头之恨。”
  翟卓接受不了眼前的一切,已然晕厥。
  慕淮见翟诗音还未断气,又提着她的脑袋,将她的额头狠狠地砸向了那块利石。
  这番,翟诗音生前还清丽的面容,终是变得不堪入目。
  虽说周遭的兵士手上都沾过血,亦杀过人,却也从未见过这么血腥的画面,皆都避开了脸。
  翟诗画自是也被惊动,没想到一夜间,自己的家竟是遭到了如此变故。
  她无助地走到了翟诗音尸体的身前,失声痛哭。
  虽说她曾嫉妒过姐姐,却从未希望她在她身前,这样凄惨的死去。
  慕淮已然起身,命着兵士有条不紊地将翟府抄家,又下令将昏厥的翟卓捆缚,同时命人看好他,不许他咬舌自尽。
  这样的贪官,属实应该午门问斩。
  让大齐的百姓都亲眼看着,以正天家之威。
  *****
  声势浩大的抄了整个翟家,慕淮疲惫地归至东宫后,已至寅时。
  天色不再是夜中的乌黑,而是临近清晨的深蓝。
  东宫之外,太医等着慕淮的归来,亦站了数个时辰。
  虽说容晞之前胁迫了他,但他毕竟是东宫太子的人。
  思虑许久后,太医跪在地上,对慕淮道出了容晞是假装流产的实情。
  他让慕淮责罚他的同时,也恳请他能饶他一命。
  因为这事,他也实在是左右为难。
  当时受容良娣的要挟,他怕丧命,终是失了理智。
  出乎太医意料的是,太子听后,只静默了半晌。
  却未暴怒,态度反而很平静。
  慕淮神色冷淡,对太医道:“知道了,这事不许外传,若传了出去,你合该知道后果。”
  说罢,慕淮并未提起对他的责罚,而是负手进了东宫。
  太医拭了拭额上的冷汗,不知那容良娣会被慕淮怎样惩罚。
  他回想起适才,在太子出宫后,容良娣见他不安,终是平静地对他道:“你若纠结,便告诉太子实情,我不会怨你。”
  她既是这样说,便已是做好了失宠的准备罢。
  太医微微叹了口气,提着药箱,双腿发软地离开了东宫。
  慕淮进殿后,嫌恶地看了看身上的血。
  这些血是那个贱人身上流的,属实让他难以忍受。
  殿中燃着通明的烛火。
  容晞蜷着身子,在衾被中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慕淮坐在了床侧,背对着容晞,将语气压的很低,问道:“晞儿,你睡了吗?”
  容晞自是没睡的,她适才觉出慕淮已然归来,做足了心理准备。
  无论他怎么惩罚她,她都无怨无悔。
  她适才已然想通,她不想一直欺骗这个男人。
  也不想让二人的感情夹杂着任何阴谋,但她没有办法。
  若慕淮因此对她的感情变质,她也认。
  她只求慕淮能让她将孩子生下来,待孩子平安坠地后,纵是他索她性命,她也毫无怨言。
  但是叶云岚和浣娘的仇,她不能不报。
  听慕淮语气平静地唤她晞儿,容晞却有些无措。
  那太医没同他说出实情吗?
  容晞甜柔的嗓音微颤,回道:“…妾身…妾身没睡。”
  话刚毕,男人便小心地将她横抱在了膝上,亦低下头首,略带绝望地吻向了她。
  不夹杂半分情|欲,依旧强势中带着摄夺,却好像是要证明什么。
  容晞快要喘不上气时,慕淮终于松开了她。
  慕淮深邃的眼睛透着复杂之色,他看着女人惊惶的脸,问她:“这一切…都是你暗中谋划的?”
  容晞心跳一顿,那太医还是告诉了慕淮实情。
  告诉了亦好,她不想骗他,不想瞒他。
  容晞没有回话,想挣扎着从慕淮的身上下地,想跪在他面前乞求原谅。
  慕淮却制住了她,不让她在他怀中乱动。
  容晞不敢看男人的视线,终是强迫自己平静,对慕淮道:“殿下…妾身知罪,您怎么罚妾身都可以。妾身将孩子生下来后,便会让这孩子养在未来太子妃的名下,妾身知道自己的罪责无可饶恕,到时殿下想让妾身用什么死法,妾身都无任何怨恨,只要殿下能解气便好……也请求殿下,在妾身死后,善待妾身的孩子。”
  慕淮听罢,却是轻笑了一声,却笑得很惨然。
  容晞从未见过慕淮这样的神情,男人的眉眼依旧是冷峻的,却透着几分郁色。
  慕淮没作怒,只是极尽克制地低声又问:“你觉得,孤把你寻回来,只是为了这个孩子吗?”
  容晞唇瓣颤了颤,却不知该如何回复眼前的男人。
  慕淮的语气终是变得冷沉:“你听好了,在孤心里,你比肚子里的那块肉要重要百倍。今日这事,孤可以原谅你,若你日后再用自身安危吓唬孤,孤…”
  慕淮顿住了言语。
  枉他重活一世,也做过十几年的帝王,他处事狠辣又残忍,人人怕他又惧他。
  可他,却对这个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容晞的眼眶泛红,强抑着泪水。
  只听慕淮又道:“不许再这么做了…孤日后会护好你的。”
  容晞听罢,强抑的眼泪终是夺眶而出。
  慕淮最见不得眼前的女人哭,他无奈,将她抱在了身上,亦将她的脑袋按在肩头。
  边抚着她的背脊,边沉声斥道:“不许再哭了,近日总跟孤提什么太子妃,孤到底会让谁当太子妃,你心里没数吗?”
  容晞吸着鼻子,嗓音甜哑地回道:“妾身猜不出…殿下究竟会让谁做太子妃……”
  慕淮攥着拳头,泄愤似地咬了下女人的耳朵,随后恶狠狠地道:“蠢女人,又蠢心肠又狠毒,孤谁都不想要......只想娶你这个蠢女人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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