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慌不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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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门时,没遇任何盘查,山羊胡子仅把腰牌取出作了登记,便平安无事的离了坞堡。
  车上的所有人都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那两名女子更是喜欢的相拥而泣,都没料到离去会如此轻松,仿佛冥冥中如有神助。
  其实这才是常态,是他们紧张过头了,坞堡一般设有两门,南门为正,仅供家主本族和武装力量出入,不使用时大门紧闭,另一座为东侧偏北的小门,白天开启,夜晚关闭,供堡里的佃户、婢仆杂役出入,除非有外敌入侵,或是重大变故发生才会昼夜不开,而此时羯人的失踪还未被觉察,因此开门是正常,不开门反倒不正常。
  同时,堡里居住着数万丁口,每天有巨量的人进出,一一盘查先不提护卫能否受得了,光是花费的时间,到天黑也不见得走完,何况熟人熟脸,照个面就知道谁是谁,没必要盘查的那么严格。
  好比一座城池,有守门的兵丁,却不会无故盘查进出的百姓,这是同一个道理。
  马车刚刚越过吊桥,东方的地平线就射来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候昭催促道:“快点,追兵随时会来。”
  赶车的王闵略一点头,啪啪猛抽两鞭,马车加快了速度。
  说起来,李氏坞堡渊远流长,自称传承自飞将军李广,家主李龠,其祖李雍与父李柔都曾当过太守,其兄李弇曾于凉州张轨帐下效力,也是李世民的第十一世祖,可以说,李家是秦雍一带颇有势力的豪强大族。
  此时李龠刚刚漱洗过,正待去用早膳,却是一名亲随匆匆奔了过来,连声唤道:“郎主,郎主,大事不好!”
  “何事如此慌张?”
  李龠不悦道。
  也难怪,多数人有起床气,李龠也不例外,大清早就有下人在自已面前大呼小叫,难免不高兴。
  亲随上气不接下气道:“客舍的两名羯人失踪了,今早弟兄们去换岗,发现原岗的六人已不见踪影,经搜索,在羯人的床下找到了他们的尸体,均是被短弩一箭封喉!”随即把一支沾满血迹的短弩呈了上前。
  有如当头炸响一记晴空霹雳,李龠成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十几日前,羯人使者秘密前来,不仅许以厚利,还保证维持坞堡现状,允诺击溃明军之后,使为始平太守,家族不必迁往襄国,只须于石虎展开夏季攻势之时,李氏与别家坞堡配合羯军从后路包抄,当记一大功,而且还告诉李龠,关中已有十余座坞堡允诺愿为内应。
  并不是人人都如韦国珍那般看的长远,也不是所有人都甘于放弃权势与财富,杨彦没在凉州推行占田制,是因为凉州偏远贫瘠,犯不着大动干弋,而关中不同,李龠清楚一旦让杨彦掌握了关中,占田制势在必行,到时凭借大破石虎,灭了刘曜的威势,谁敢说半个不字?
  但明军势大,他只能虚与委蛇,如今有石虎使者来联系,又得到了不去襄国的承诺,当即一拍二合,满口应允,而使者留下来,一是作为监督联络,二是需要与石虎通气。
  “郎主,您怎么了?”
  亲随的惊呼令李龠回过神,强压下内心的惊惧接来短矢细细察看,矢长三寸,为军队制式用矢,如他这类的坞堡极少能拥有弩,基本上以弓箭居多,不用多想,定然是明军混了进来,把两位羯人给劫走了。
  明军如何混入堡内?料来不出于挟持出堡办事的仆役,引狼入室,李龠又悔又恨,明知道眼下局势紧张,为何不加强盘查呢?
  李龠暂时也不顾得排查,转头喝道:“羯人已被劫走,贼人当是趁着清晨堡门开启混了出去,必未走远,传令,发动堡内骑兵分队去追,百人一队,四散搜索,尤其是往长安方向,若带不回羯人,就地杀了!”
  “诺!”
  亲随拱手而去。
  李龠心乱如麻,他清楚羯人被带返长安的灾难性后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又喝道:“来人,传各房房长前来议事!”
  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四处散去。
  不片刻,李氏各房的房长陆续赶来,有的慢悠悠踱着步子,手里就差个鸟笼子,有的走一路打一路哈欠,满面不豫之色,还有人衣衫不整,嘴里不知在嘀咕什么。
  李龠又急又怒,娘的,个个一幅悠闲模样,家里就要大祸临头了。
  强压下恼火,待各人步入厅内依次见礼之后,李龠直言道:“昨晚堡中发生一件大事,羯人被明军混进来的奸细强掳而去……“
  轰的一下,厅内炸开了锅,原先的悠闲庸懒氛围一瞬间不翼而飞!
  “这该如何是好?我家要大祸临头了啊!”
  “但愿先祖飞将军保佑,把明军奸细与羯人给带回来!”
  “哼!定然有人与明军奸细勾结,一定要严查,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看着下面惊慌失色的一众房长,李龠的心头升起了莫名的烦躁,都什么时候了?尽在那说废话!
  李龠双手一压,沉着脸道:“老夫已派人去追捕,但由我家至渭城仅六十里距离,一旦明军奸细逃过渭城,后果不堪设想,咱们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诸位若有对策,都说出来,情况紧急,还望畅所欲言,勿要保留!”
  一人拱了拱手:“郎主,既然已派军追捕,那咱们急也没用,只能候着消息传来,不过,勾搭明军奸细的内奸一定要寻出,这还了得,竟然有贼子吃里扒外,浸猪笼都便宜了他!”
  李龠又是一阵怒火直冲头顶,叫你们想对策,这都说的什么?驴头不对马嘴啊,当即深吸了口气,忍着怒道:“内奸自是要查,此事由你去办,自羯人到来之后离堡外出的车驾全部要查,最近三日更是重点,尤其是各房管事执事,有任何可疑先抓起来拷问!
  但问题是,明军奸细已逃之夭夭,万一追不回来,明军必来攻,届时我家该如何应对?”
  下面沉默了一阵子,过了小片刻,一个冷哼声传来:“纵是明军来攻又能如何?我家堡壁高厚,粮草充足,怎也能支撑个数月,诸位别忘了,最多再有两个月,关中将多暴雨天气,到时中山王与赵主必大举反攻,我家之围立解,说不定趁明军退却之时还能掩杀一阵,故我家应高沟深垒。严防死守!”
  “不妥!”
  另一人开声反对:“明军有火弹火炮,犀利无比,中山王建章宫之败,便是败于火弹,若是明军以此来攻,我家如何能守?”
  这话一出,厅内嗡嗡声再起,李龠也是眉头紧紧拧成了川字型,向下问道:“诸位可有妙法破去明军火弹?”
  众人面面相觎,连石虎都没辙,自己能有什么法子?好半天才有一人不确定道:“郎主,以骑兵出堡突击,或能出其不意。”
  李龠差点就要跳脚骂娘,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这不是废话吗?堡里才多少骑兵?最多三千,人家明军足足好几万!
  其他人也想到了这一点,纷纷出言反驳。
  又一人迟疑道:“仅凭我家一堡之力,实是全无胜算,不如遣善辩之士向别家说之,同时再派人请中山王出兵牵制明军。”
  李龠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由我家至长安,轻骑简行只三个时辰,即便明王明日出兵,一两日内必来,你以为援军何时能到?至于请中山王救援更是无稽之谈,两军数十万人马对峙,没有六七成的把握岂会轻启战端?中山王怎可能为我家强行攻打明军?”
  厅内再次陷入了冷场,毕竟实力上的距离差距是个绕不过去的坎。
  “莫非咱们就等死不成?”
  见无人再献言献策,李龠几乎是吼着催促。
  好半天,才有一人拱了拱手:“郎主,若明军来攻,我家必不敌,当初老夫就不赞同勾结羯贼,奈何人微言轻,郎主听不进去,为今之计,只能趁着明军还未到来,请郎主亲赴长安去向明王请罪,或许明王还能罪不及家族,请郎主勿要迟疑。”
  “你!”
  李龠怒不可竭,这是要把自已推出去当替罪羊啊!
  又一个赞同的声音传来:“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虽是委屈了郎主……”
  正说着,这声音突然一顿,李龠目中那浓烈的杀机令他哑了火,连忙改口道:“咱们在这干着急,或许派出去的儿郎们已得手也说不定,不妨再等等。”
  厅内彻底沉寂,再无人有招,李龠那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视,每个人均是低下了脑袋,不敢与之对视。
  李龠突然泛起了一阵无力感,他可以杀一两个立威,可是所有的房长都存有把他推出去当替死鬼的心思,他总不能把人杀光吧?那么不待明军来攻,家族将先一步分崩瓦解。
  “哎~~”
  李龠叹了口气:“也罢,以明日此时为限,若还无消息传来,咱们再做别的打算,诸位也都想想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救我家,散了吧。”
  ”我等告退!“
  各房房长目中带着意味深长之色,相继拱了拱手,离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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