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圈套

  一群杀才大呼小叫着“站住”“回来”之类的口号,烟尘滚滚的追了出去。云浩其实特别不理解这种智商负数的表现,站住,回来,跟自杀没有半毛钱区别。如果王玄应这时候应声站住,枪毙五分钟都算活该。
  李建成的眼神有些阴冷,云浩无奈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垒。雄阔海他们已经支起了云家的简易帐篷,屋里面点着了炉子。一进门热气扑脸,非常舒服。
  心慌的厉害,总是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可究竟什么事情,云浩又说不上来。按照道理来说,罗成这样的猛将,追击一千多王玄应的残兵应该没什么问题。记忆里,罗成失陷在周希坡淤泥河被乱箭射死。可这时候已经快到冬天,就算有淤泥也变得坚硬不再黏稠。云浩不认为,十一月的淤泥还能陷住人。
  雄阔海端着饭进来,能这么冷的时候喝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实在是一种享受。云家的仆役就是贴心,冰冷的馒头用火烤热。浓稠的小米粥配上一碟子酱菜牛肉干,李建成的伙食都没有这么好。
  失神的云浩端起小米粥,刚喝一口就觉得嘴里钻心的疼。他娘的,把舌头烫了。
  云浩不说话,别人也不说话。谁都看出来,侯爷现在心情极度糟糕。而且非常有暴力倾向,揉着屁股的厨子就很有发言权。
  “云候因何事烦躁?”魏征的说法是奉了李建成的令,来探望一下云候。但云浩更愿意相信,老混蛋是来混饭吃的。
  “小子也不知道,总是觉得会有事情发生。可究竟什么事情,却又不知道。您知道,这种心情最是难受。所以,小子才会拉住罗将军的战马。”云浩看着魏征一口一口的吸溜着小米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云候今天孟浪了,也就是你。换做另外一个人,双手必然不会完好。大军合围郓城,根本的目的不是那些狗都不理的叛军。而是王玄应!
  你知道的,王玄应的罪过太大。太子殿下想要将他生擒,想必这也是云候的心愿。无论出现什么情况,罗将军都要追下去,也必需追下去。希望,明天我们就能看到活着,或者是死了的王玄应。相对于死的,老夫更愿意见到活的。
  平阳昭公主去了,大唐朝野都需要一个出气筒。这个元凶巨恶最为合适,不然河北地的百姓就会遭殃。天下连年战乱,河北地已经是千里无鸡鸣。老夫不想再来一次残酷的杀戮,都是华夏子孙,这样自相残杀的日子越短越好。”魏征放下小米粥,脸上全是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云浩站起身来,对着魏征深施一礼。这种尊重人命的老家伙,确实应该施礼。十八路反王,七十二股烟尘。已经将华夏大地折腾的奄奄一息,初立的大唐帝国人口,只不过是大隋全盛时的四分之一。前后不过几年的动荡,就让以千万计的人命魂飞袅袅。
  罗成的心情和云浩同样烦躁,守了三天。早不跑晚不跑,偏偏大军人困马乏的赶到郓洲城下才想起来跑。王玄应还真能给自己上眼药,追上这家伙必需要活捉。送给李建成千刀万剐之前,要好好揍一顿。揍得他妈都不认识的那种!
  其实罗成的手下也是人困马乏,可总是比不眠不休赶了三百里路的大军要好。一路带着手下追下去,路上总是有一些零星的抵抗。那些躲在路边的家伙,会用冷箭不断骚扰。
  箭矢射在罗成的铠甲上,总是会传来“噹”“噹”的声响。在给铠甲留下一个白点儿,或者一道白印子之后,不是掉落在地上,就是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不过铠甲坚固的家伙也只有罗成,云家铠甲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轻便的皮甲,才是这些轻骑兵的装备。总是有人中箭落马,然后队伍中就会有人向着箭矢的来路射箭。毕竟这年月的弓箭不是狙击步枪,箭矢虽然飞的快可也逃不过人的眼睛。
  随着箭矢的攒射,树林里面时常会发出一两声惨叫。遇到大股的阻击,更是会有骑兵冲过去扫荡。黄昏的斜阳中,惨叫与绮丽的鲜血共同飞舞。
  罗成越来越烦躁,因为天就要黑了。黑天里面想要追上一支骑兵很容易,可如果对方化整为零。罗成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将王玄应抓回来。眼看着到手的军功飞到天上去,是谁都会烦躁不已。
  前面路上又出现了一队军卒,既然有人阻击。那就证明自己没有追错路线,马槊带着风就钻进了先前一名骑兵的头,手一抖头颅就碎裂成两半。灰败色的脑浆子,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光,显得非常诡异。烦躁的罗成变得非常暴力,本来刺穿胸膛的马槊。现在除了往脑袋上就是往脖子上招呼,一时间前进的路上人头滚滚鲜血飙飞。
  凭良心说,河北地的骑兵非常难缠。这些家伙常年和突厥人战斗,骑射功夫比起关中的府兵来,要强上一些。可无奈,他们面对的是银枪罗成。几百名骑兵组成的狙击队伍,简直就像一群狼遇到了雄狮。
  罗成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银枪迅速被鲜血染成了红枪。银白色的枪尖儿带着血珠,在阳光下反射着妖冶的光。
  短短的一炷香时间,这样的狙击战线就被冲破了三道。连番的撕杀舒缓了一下心中的烦躁,不得不说杀人是解决烦躁的好办法,只是一般时候很难施行。
  前面又有一骠人马阻拦,罗成想也不想挥舞手中马槊就冲了上去。人如虎,枪如电,马如龙。任何阻挡在身前的东西,都被戳一个窟窿之后坠落马下。
  这样的狙击罗成一连冲破了七道,浑身浴血的罗成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太阳已经快接近地平线,目力所及的地方可以看到一骠骑兵在疯狂逃遁。可那些骑兵仍旧好像有一千多人,似乎一个都没有减少。那自己杀死的是什么人?
  夜幕正在逐渐降临,已经是十一月。太阳落山要比夏天早上许多,放暗的天光下似乎,山林里面似乎有许多人。因为天上的鸟雀,胡乱的飞舞却不敢降落。
  “杀!”罗成一扬马槊,不管怎么样。就算是杀到天边,也要把王玄应抓回来。这个王玄应不是人,是军功是爵位是大唐皇帝的欣赏。必需要抓住这个小子,罗家的未来需要用他的血染得红红火火。
  天色朦胧间,山林里面钻出来的人越来越多。靠近郓洲城的防线,似乎传来喊杀声。罗成知道,这是李建成派出军队接应自己。可想杀回去跟援军回合,却已经不可能。路上到处是山林里面钻出来的敌兵,也不知道有多少。好像怎么杀都杀不完一样,这个时候罗成有些后悔。自己追的太急,现在援军距离自己怕是有十几二十里远。这个距离,足矣是生死距离。
  马槊上穿了两个人之后,马鬃拧成的槊杆再也擎受不住如此大的力量。罗成爆喝一声,马槊折成两段。罗成松开双手,银光一闪横刀就出现了手里。挡开一杆刺过来的长矛,顺势将那军卒的脑袋劈成两半。
  不知不觉,身边的队伍已经被冲散。跟随自己的,只有罗家的数十名家将。横刀不断的劈砍,黑暗中箭矢带着风射过来。不断有家将坠落马下,只要有一个人掉在地上。黑暗中的那些人就像是闻见血腥味儿的蚂蟥,无数长矛死命的往人身上戳。不戳上百八个窟窿,绝对不会停手。
  “杀回去!”罗成现在手里拿的是连枷,横刀刚刚卡在一个人的脖子上。锯子一样的横刀,再也没能抽回来。
  连枷砸碎了一个偷袭自己家伙的头颅,该死的老天。今天晚上居然没有一点儿月亮,还真是月黑风高的夜晚。云浩说过,这样的夜晚适合杀人。
  一杆长矛毒龙一样从黑暗中钻过来,罗成一扭腰。长矛从肋下穿过去,锋利的长矛划断了束甲牛筋,好几片甲叶子掉落到了地上。
  罗成顾不得许多,甩手连枷就飞了出去。接着手一抓一带,长矛就冲尸体的手里被拽出来。有了长矛,罗成心里镇定了一下。毕竟自己的拿手本事是罗家枪法,有了这杆长矛,罗成觉得自己有七成把握冲回到唐军阵营之中。
  天光完全散尽,天黑得像是墨。倒处都是黑色,似乎还起了雾。能见度已经降到了最低,罗成甚至连自己往哪里冲都不分辨不清楚。只能凭借喊杀声,知道哪里是在交战!
  没人点火把,这时候点火把纯粹就是作死的行为。每一个点火把的人,都会成为羽箭吸引器。就算你有坚固的铠甲护身,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强弩,也会收割你的性命。
  黑暗中遇到了几波人,也不知道是友军还是敌军。反正只要遇到人,罗成就得撕杀一阵子。几次之后,罗成学乖了。专门找安静一些的地方走,至少这里不会遇到敌兵。自己再也不是几千唐军的统帅,身后只有十几名没有死的家将,现在逃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该死的雾气,连星空都有些看不清楚。想借着星光确定方位,根本不可能。只能避开鼓噪呐喊的地方,专门挑拣没有声音的地方走。罗成感觉这仗打得窝囊,一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油然而生。想起云浩拉着自己的战马,罗成就后悔的想拿脑袋撞墙。
  战马在齐膝深的荒草中穿行,慢慢的罗成感觉到一股股热气扑脸。摇了摇脑袋,确定这不是幻觉。附近有暖泉,一定是暖泉。这他娘的就不是什么雾气,这是暖泉发出来的蒸汽。
  “停!”罗成断喝一声,他感觉到浓烈的不安。这种不安是战场撕杀积累下来的感觉,刚刚被重兵包围,他都没有这种汗毛炸立的感觉。
  “快走!”罗成对着家将一声喊,然后就拨转战马。
  走不了了,十一月的地面冻的是很硬。甚至连河便的淤泥,也被冻得很硬。可暖泉流经的地方是个例外,温暖的泉水不断滋润着大地,让淤泥不会上冻结冰。
  当发现战马的膝盖已经陷进淤泥的时候,罗成的心就好像坠入了冰窖。战马想拔动双腿,可每拔动一次都会花费巨大的力气。带来的结果就是,越陷越深。当淤泥已经快到马肚子的时候,罗成绝望了。这样的地方,就算跳下战马也会被淤泥困死。要知道,自己这身铁甲足足有六十斤。
  “少爷,陷住了!”家将们疯狂的怒吼着,可却没有任何办法能将罗成弄出来。因为,他们也或深或浅的陷在淤泥里。
  黑暗中忽然挂起了一阵风,多年战争经验告诉罗成,那不是风是大批弩箭同时发射的声音。云浩的军营里面,那些杀才就是这么干的,这声音他很熟悉。
  无数箭矢在黑暗中组成了一道墙,随着一身叮叮当当的声音。罗成感觉到被好几股巨大的力量撞到,肋下传来钻心的剧痛。那里的甲叶子,刚刚作战的时候损失了几块。
  身后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这是家将们的惨叫声。想挥动长矛格挡,可四面八方到处都有弓弩射过来。中间夹杂着强弩的箭矢,这种弩箭可以穿透他的铠甲。不过并不能射穿,入肉不过寸许而已,要不了命。
  黑暗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射箭,反正罗成的身上总是能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有些箭矢被磕飞出去,有些箭矢却扎在了身上。
  “前进!前进!”当云浩知道接应的军队受到了强硬狙击的时候,他就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这是一个圈套,而王玄应就是他妈的一个诱饵。好深的心机,好狠的手段。
  李建成的脸色非常难看,催促着军卒赶了两天的路。现在,他不得不命令疲惫不堪的军卒向黑暗中进攻,解救不知道死活的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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