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绝地
点燃了一根粗大的草绳夹在手指缝里,这些天都是这么过来的。这样火烧到手,人就会疼得醒过来。尉迟恭知道,这一次被抓住云浩不可能再来救自己。现在只能是自救,嘴上咬牙心里烦闷。怎么这么倒霉,净遇上这种不作死难受的家伙。
哪怕他不最后踢自己一脚,也不会死的那么惨。哎……!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很难看。他娘的,那个小子刚刚给自己摆平了一个麻烦。现在自己居然又杀了人,看起来,这几个月真是命犯太岁。或许这辈子,就只能用一个逃犯的身份过一辈子。囡囡,小小,还有奶奶。有那个小子照顾,应该没问题。
脑子里胡思乱想,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混沌成了一片。实在太累了,精神与肉体的双重紧张,让尉迟恭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梦乡。草绳上的火头似乎刚刚燃起,尉迟恭便打起了呼噜。
山间微风不断吹拂着燃烧的草绳,一明一暗。皮肉的焦愁味儿弥漫,可呼噜依旧打的山响。几条黑影出现在对面的山梁上,不时传来一两声犬吠。
尉迟恭依旧没有醒,双眼闭着。嘴角留下晶晶亮的涎水,不时还吧嗒一下嘴,将嘴唇上的涎水吞咽下去。
“校尉大人,那边有人。”林子里树丛茂密,本来也没有那么简单可以发现尉迟恭。可这为老大的呼噜声实在是太响,以至于不用猎犬便知道远处有人。
“前些天采石场走脱了人犯,不会是那个家伙吧。兄弟们小心些,二愣子把弩箭上好。听说那贼人很厉害,几拳就将官差的脑袋打瘪了。如果那人有反抗,立即射他。就不信,人再厉害能厉害过弩箭。”校尉一声吩咐,便带着五名属下循着声音摸了过去。
二愣子取下弩撑,用脚蹬着将强弩上弦。跟着几个人的足迹吊在后面,一行人蹑足潜踪。那些猎犬也都是受过训练的猎犬,摇着尾巴跟在后面并不吠叫。
尉迟恭鼾声很大,被山谷的回音一扩大,更是有如雷鸣的效果。想要找到,实在是太过容易。校尉带着人趟过山谷,远远的便看见一条黑大汉靠在树下打盹。几只野狼正围着打转,忽然头狼的鼻子对着空中嗅了嗅。很快便发现了正在靠近的人类,那头狼打了个转身便走。这个月份林子里吃食很多,何必为了这一口要和几个人拼命。
校尉带着人小心的靠近着,近了,更近了。校尉缓慢抽出刀鞘中的横刀,那人的手里也有一柄制式横刀。光着大脑袋,脸上罪囚的刺字清晰可辨。左边一道,右边一道。显然不是被充军一次,这人和塘报上的描述,简直是一模一样。
手一挥,四个人便呈扇形包抄过去。塘报里面说得清楚明白,逮到此人赏钱一百贯。若是只拿了人头回去,赏钱可要少上一半儿。明知道这人不好惹,可为了赏金也只能拼一次,富贵险中求。
距离十几步远,校尉大手一挥。两头猎犬犹如两条黑色的利剑,咆哮着便窜了出去。腥臭的大嘴,鲜红的舌头,锋利的獠牙,野兽般的咆哮。
深深的刺痛让尉迟恭从睡梦中惊醒,人好像触电一样从地上弹起来。疯狂的猎犬死死咬住他的喉咙,锋利的爪子疯狂在胸膛上抓挠。皮肤寸寸碎裂,灼热的鲜血散发着血腥气在流淌,这更激起了猎犬的凶性。
“啊……!”尉迟恭喉咙被咬住,相对于猎犬他嘴里的声音更像是一头猛兽。不顾胳膊上还挂着一只猎犬,蒲扇一样的大手死死抓住猎犬不断抓挠的前爪。
“嗷……!”一只前爪被尉迟恭硬生生的扯下来,那猎犬吃痛撒嘴。可尉迟恭此事双目赤红,伸爪如鹰一把扯住了那猎犬的脖子。双臂一较力,“嘶……!”另外一条前爪也连皮带肉的被扯下来,猎犬哀嚎着被尉迟恭好像破布口袋一样摔出去。接着一拳将挂在胳膊上的那只猎犬打翻在地,还没等猎犬爬起来。大脚板猛的跺下去,那猎犬惨嚎一声。躺在地上呜咽着,大口大口的鲜血喷出来。这一脚,居然是将半边的肋骨尽数踩断。
校尉和那些兵丁们都傻了,这他娘的是人么?两头足有五六十斤的壮硕猎犬袭击,不但没有死还他娘的反将两头猎犬杀死。
“二愣子,你傻了么?射他!”校尉一声大吼,现在也不顾得死活了。对方实在太过扎手,少一半就少一半吧。至少也比丢了性命要强!
几乎就在校尉发令的同时,一枝无尾羽箭闪电般的扎进了尉迟恭的胸口。当鲜血飙飞出来的时候,才听到弩弦的声响。
尉迟恭踉跄了一下,单膝跪了下来。坚持了一会儿,身子摇晃便栽倒在地上。就在他栽倒的同时,一枝弩箭贴着他的咽喉射了过去。两只猎犬都是那二愣子豢养,他恼恨这凶汉弄死了他的猎犬。一心想要尉迟恭的性命!
“狗剩子,去看看。”校尉不敢大意,等了一会儿见倒地的尉迟恭没了动静。便命令一名军卒前去查看,可喊了两嗓子那狗剩子却不动弹。
“妈的!瓜怂!嘎子,你去看看!狗剩子,你小子别想分一个大子儿。”
嘎子也不动弹,刚刚尉迟恭把他们都吓到了。天知道这家伙还死没死,万一是诈死,自己条小命可就交代了。当兵吃粮,不过是混口饭吃。现在为了些钱就去玩命,不去!打死也不去。
校尉没了辙,他其实自己也不愿意去冒这个险。谁他娘的知道,那壮硕如熊罴一样的家伙到底死没死。憋气的校尉又等了一炷香时间,见到倒地的尉迟恭一动不动。脖子上被猎犬撕扯来的伤口流了好大一滩血,苍蝇“嗡”“嗡”叫围着打转。
“一起上!”校尉无奈之下,只能让四个人一起上。四个人在一起,多少也有些互相壮胆的意思。
四个人战战兢兢的互相瞄着向前,来到尉迟恭身前。校尉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尉迟恭,伸脚踢了踢。见到尉迟恭没有反应,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没好气的踹了嘎子和狗剩子一人一脚,嘴上大骂道:“你们两个狗日的,平日里跟娘们儿扯蛋那精神头哪去了。他娘的,回去之后赏钱别想分你们一个大子儿。”
狗剩子和嘎子暗自后悔,早知道这人死了早就过来看看。现在可好,赏钱一分钱没有。
“把脑袋砍下来带回去,他娘的平白少了五十贯银钱。”校尉骂了一声娘,对着两个胆小鬼“啐”了一口,转身就要走。
狗剩子暗叫倒霉,正要下刀子。忽然见到躺在地上,已经“死了”的尉迟恭,居然……居然睁开了眼睛。
“不……!”只说了一个字,好大一颗人头便冲天而起。脑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尚存神志的狗剩子见到尉迟恭豹子一样窜了起来。手中横刀一个力劈华山,将嘎子从肩膀一直劈到大胯。。
几乎没有停顿,横刀横着一斩。嘎子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小顺子便被懒腰斩断,上身满地骨碌,下身还站在那里不倒。
鲜血,惨叫,浓重的血腥气一下子就弥漫开来。本来正往这里走的二愣子吓得几乎要疯掉,手忙脚乱的用脚蹬着弩箭上弦,却手脚哆嗦怎么也撑不开强弩。
校尉听到身后惨叫,刚刚回过头。便见到了杀神一样的尉迟恭,手里的横刀已经出了豁口。可点点鲜血正顺着刀身向下滴,看得人心胆俱裂。
想挥舞手中横刀,可怎么也抬不起胳膊。想跑,可双腿好像不听使唤。整个人好像傻了似的看着,看着浑身是血,胸口还插了一枝弩箭的尉迟恭一步一步走过来。
“直娘贼!”尉迟恭双手擎着横刀,挥刀斜砍。
血流的太多,手上没了准头。这一刀本来是奔着脖子去的,可却砍到了锁骨上。锋利的钢刀切断了锁骨,可尉迟恭已经用尽了力气。这一刀劈断了三四根肋骨,居然再也劈不下去。尉迟恭猛的抽刀一拉,胸骨断裂的声音,不似人声的惨叫,喷泉一样的鲜血一起呈现在烈日下。
尉迟恭双手擎着滴血的横刀,他看到那个弓弩手在远处。正紧张万分的上弦,可能是太紧张的原因,拉了几次居然没能将强弩上弦。
“呔……!拿命来!”尉迟恭一声暴喝,山谷间响着“嗡”“嗡”的回音。
“救命啊!”二愣子立刻就崩溃了,见到杀神一样的尉迟恭向自己一步步走来。早就吓得三魂七魄跑了一半儿,哪里还敢继续上弦射他。丢下强弩,二愣子连滚带爬的跑了。
“啊……!”走了十几步,尉迟恭再也坚持不住。手拄着横刀,单膝跪在地上。
脖子上的伤口仍旧在流血,刚刚一动手将伤口撕扯的更大了。最要命的是胸口这一箭,深深扎进胸膛里。希望这枝弩箭不是在大粪里面沤过的,不然自己死定了。
这一次是真的死定了,自己受了重伤肯定跑不了多远。现在又留了活口,相信晚上就会有大批的军卒进山来抓自己。听说自己的脑袋值不少钱……!
“囡囡,奶奶……!”“小小!”尉迟恭一个一个呼唤亲人的名字,用手拄着横刀向林子外面走去。他也不知道究竟要到哪里去,走到哪里算哪里。
马邑城乱成一团,昨天傍晚一个惊慌失措的军卒回来禀报。说是在山里面发现了一名在逃贼配军,校尉以下四人均被斩杀。现在也不知道那贼人去了哪里,不过坏消息总是附赠着好消息。那就是……那个凶猛的贼人受了重伤。
府尊大人吓得立刻调派全城军卒严防死守,在城门口加派军兵,绝对不能让这贼人混进城来。与此同时,派出数十股百人队下乡,搜寻那贼人的下落。这一次,不管死活赏钱全都翻一倍,成了二百贯钱。
数十股百人队,将马邑大大小小的庄子好像过筛子一样是筛查了一遍。不少校尉都拿这次事情当做一个发财良机,借机勒索的事情屡有发生。
宋金刚带着一对军卒来到城北刘家庄,正遇上吕崇茂带着的一队军卒正在刘家庄搜检。
这刘家庄是从河间府迁过来的,到此已经有三代。百十户人家的样子,为首的保正叫做刘三伯。此人小心谨慎一辈子,是个树叶掉下来都害怕砸到脑袋的家伙。不过这刘三伯有个弟弟,叫做刘武周。
刘武周为人豪侠仗义,喜欢结交各色江湖人物。只要江湖上的兄弟有个马高镫短,来到马邑地界跟刘武周知会一声便能够得到接济。颇有些及时雨的豪气!
虽然刘武周经常结交一些黑道人物,可本人却不做黑道的买卖。刘三伯又老实,所以这刘家庄倒是很本分的一个庄子。
刘武周跟宋金刚有些交情,平日里没少在一起吃吃喝喝。见到吕崇茂来找自己朋友的麻烦,自然心中大为不满。正巧,吕崇茂要搜查刘武周妹妹的闺房。刘武周手持横刀拦在门前,瞪着那些军卒道:“大姑娘的房间你们也搜,滚出去。俺大哥认得你们,俺刘武周的横刀却不认得你们。”
“二郎,把刀子放下。吕校尉,这是舍妹闺房。您看还是不要搜了吧,一个大姑娘的房间怎么能让这么多大老爷们儿进去。”刘三伯在旁边对着吕崇茂作揖打躬,拿着一袋子铜钱便往吕崇茂手里塞。
“刘保正,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吕崇茂岂会为了些许小恩小惠,就忘记了朝廷的差使?拿回去,虽然这是令妹的闺房。那也得搜上一搜,若是舍妹一时心软藏了贼人……!”吕崇茂一边与身边的那些军卒们坏笑。
刘武周肺都要气炸了,这分明就是说他妹子房间里面藏了男人。
“吕崇茂,放你娘的狗屁!”刘武周手提横刀奔着吕崇茂便闯过来。
“想袭击官差,来人,拿下!”吕崇茂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这一次可得让刘三伯大出血。没个三五百贯钱,饶不了他。
众军卒正要一拥而上,忽然间一个闷雷似得声音炸响:“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