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皇后前段时期情绪不稳,对身体多少有一点影响。”纪太医答着。
“朕的意思是,皇后她自己的言行,可有问题?”
纪太医一愣,陛下这话,是指皇后娘娘自己让自己滑胎?纪太医摇头:“微臣没有察觉皇后有何异样,皇后其实很关心腹中孩子。”
“行了,退下吧。”重光帝倚靠着椅背,很是疲累,只挥了挥手,便没有再说话。
纪存智却没有动作,犹豫再三,还是说出:“皇后这次滑胎应是受了药物影响,对身体损害很大,日后怀胎,怕是并不容易。”
重光帝猛地抬头,双眉拧得更深,双拳紧握,沉默了许久,终是往里屋的方向看去,久久不说话。
☆、第61章
再次睁眼,已回到了锦荣殿,床前一众丫头眼眶通红,紫瑶和秋蝉最甚。
“娘娘醒了?奴婢叫嬷嬷把汤盅端进来。”
秋蝉说完,正要转身,杜芷书却是摇头,“不必了,本宫吃不下。”
这么一句话,又是让秋蝉红了鼻头,声音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娘娘多少得吃一点,娘娘从昨晚睡到今儿下午,一点东西都没有吃过,身体受不住的。”
杜芷书没有力气再说话,秋蝉则自顾自出去端吃食进来,屋里剩下紫瑶一个,倒是比秋蝉来得理性一点,收拾了情绪,问着:“娘娘身体可还有不适?”
杜芷书此时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淡淡说着:“替本宫传纪太医过来。”
紫瑶交代了身边冬绫去太医局传纪太医,自己则走上前伺候,半晌,终是抱怨出声:“陛下也不知怎么想的,只罚了元妃降为昭仪,与苏美人一起囚居宫中一年,闭门思过。谋害皇子,本该是死罪啊!”
杜芷书一愣,呐呐问道:“苏美人除了闭门思过,没有其他惩罚了?”
“没有了,杜太后坚持要将二人打入冷宫,为娘娘出气,甚至不惜与张太后起了争执,陛下却如此轻罚二人,实在不公!”紫瑶愤愤不平说着。
“有什么不公的,当年宸妃假怀孕的事情,陛下对本宫的惩处也有失公允,陛下若有心偏袒的人,即便是弥天大祸,也会从轻发落,想来,苏美人楚楚可怜的模样,陛下该是不忍心了。”杜芷书自嘲笑笑,闭上眼,不肯再说话。
“陛下心疼娘娘,娘娘若在陛下面前哭诉,陛下肯定会重罚元妃与苏美人的。”
紫瑶正欲继续添火,杜芷书嘴角的冷笑却是愈发扩大,若是真心疼,怎会如此从轻发落元妃和苏美人,若是真心疼,怎会今日一天没见陛下身影?
房门突地被推开,秋蝉走进,打断说着:“娘娘趁热喝了,这可是吴嬷嬷亲自熬了七个时辰的汤。”
秋蝉小心翼翼舀出半碗,坐在床塌边正要喂给娘娘,杜芷书却不张口,只道:“先放着吧,本宫饿了再吃。”
秋蝉固执道:“娘娘现在就该是饿了,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吴嬷嬷为了娘娘都哭得岔气了,还不忘为娘娘熬汤,娘娘何苦浪费嬷嬷一番心意。”
听秋蝉这么说,杜芷书终是让紫瑶扶起,勉强张口喝了半碗,恰巧纪太医前来,她才挥退了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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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香气,之前微臣怎么没有闻到过。”一进屋子,纪太医已经发觉不对。
杜芷书倚靠着床榻,有气无力答着:“是尹贵嫔那拿来的凝神香,前些天本宫噩梦连连,多亏了这香气帮助入睡。以前只在晚上燃点,纪太医自然没有闻到过。”
纪太医直接走到香炉前,仔细嗅了嗅,又打开香炉认真检查起来,见纪太医神色凝重,杜芷书也是察觉出一些不同,警惕问着:“香有问题?”
纪太医没有回答,一个人捣鼓了许久,才是将燃香灭了,道:“里头含了些西域的香料,若说滑胎倒也不至于,但,还是少闻的好,会伤身体,尤其娘娘现今体弱。”
杜芷书拧眉,“本宫如今传纪太医前来,就是希望纪太医如实告诉本宫,这次滑胎到底是因为什么?本宫平日已经极为注意了,饮食皆是李嬷嬷和吴嬷嬷亲自把关,都是有经验的老人,相信她们不会有半点马虎。”
“杜太后说,是元妃让苏美人敬的那杯茶有问题。”纪太医平和说着,却是一瞬不瞬盯着杜芷书。
杜芷书却是冷笑,摇了摇头:“不是,姑母说茶水里混有山楂水和芦荟汁,怕都是听说本宫出事后,姑母命人再添进去陷害元妃和苏美人的,孩子没了,她总要拉几个垫背的,不然怎么划算!茶水本宫喝了,只是上等的毛尖,本宫对茶还是了解,混了这么些东西,哪能喝。”
纪太医这才是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这一场设计杜芷书也牵扯其中,如今看来,只是杜太后的意思了。
“依娘娘脉相来看,此次滑胎绝不是一时半刻引发的,应该是长期受了药物影响。”纪太医说着,又看了眼一旁的香炉,霎时顿悟,激动地询问道:“食物相生相克,娘娘在闻着这香的同时,还吃过什么东西?”
杜芷书也是一蒙,呐呐道:“本宫吃过许多东西……纪太医是指什么?”
“除了,除了两位嬷嬷送来的吃食,可还吃过其他奇怪的东西?”纪太医紧张追问着。
杜芷书摇摇头:“没有,本宫怀胎后食欲一直不好,吃的东西不多,嬷嬷们也格外注意不让本宫吃旁人送来的食物。”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心惊地瞪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不会什么?”已经察觉到杜芷书有所隐瞒,纪太医立即追问:“娘娘说与微臣听听。”
杜芷书犹豫再三,才是慢慢说出:“若真有其他,只吃了些李昭仪送来的梅花糕……但,李昭仪应该不会的……”
“娘娘别先下定论,梅花糕可还有?交给微臣看一看。”
杜芷书摇头:“每回李昭仪送来的食量都不多,一两天就吃完了,没有剩余的了。”
“这么巧?”纪太医拧眉说着,心中疑虑更甚,甚至有些笃定了。
杜芷书却越想越心惊,抿着唇不肯说话,这后宫中,她唯一能信得过的只有李昭仪,两人四岁时相识,一起学习琴艺,一起背诵诗文,一起想点子作弄过先生,也曾一起瞒骗过大人偷溜去玩,甚至当年还一同有了心上人,二人都不敢告知家人,却愿意互相分享点滴,对于李昭仪,她从来不曾有过隐瞒,她们曾经是最了解对方的人,了解着对方所有的喜怒哀乐!即便当初对李昭仪放弃爱人入宫的举动很不理解,却也还是一直将她当做最好的姐妹,从前,到现在……
“或许是我们多心了,香是本宫命人从尹贵嫔那拿来的,并不是李昭仪送来的,尹贵嫔和李昭仪两人,都不是存有坏心的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总有人在害娘娘,这宫里就几位主子,若不是元妃和苏美人,便只剩下宸妃、李昭仪和尹贵嫔了……两宫太后总不太可能。”
杜芷书没有说话,胸口却起伏不定,有些事情一旦有了怀疑,许多事情便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她不想相信,不愿相信,却又无法不相信......从引她去清芷阁开始,或许就是计划的第一步,白狐突然脱手,领着她去到清芷阁,然后又突然被李昭仪找到,这么巧李昭仪带她去了浣衣局,看见苏美人和许美人厮打,再然后元妃带着苏美人前来认错并告密,终让她好奇之下亲去清芷阁探看,而后噩梦连连,她再刻意来探望,有意无意透露尹贵嫔那里有奇香帮助睡眠,一环扣一环,若真是如此,她的心思如此缜密,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后宫比她想象的更为可怕,她愈加不喜欢这里,所有人,无论曾经如何,进了这里,都变得残忍可怕,与世无争的尹贵嫔,和她姐妹情深的李昭仪,还有看似深情的陛下......
她想,若当初赵九禾还在,她与他,可以过着最简单的身后,他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旁人,便没有这样防不胜防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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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杜芷书终于再次看见重光帝,他精神并不太好,或许边关和后宫的事情一起,让他已是焦头烂额了。
“听说你一天没吃什么东西,纪太医没有告诉你,这样很伤身么?”重光帝手中还端着热乎的鸡汤。
坐在床榻边轻轻吹着鸡汤,用上唇触碰鸡汤,觉着不太烫口了,才是递过去喂给杜芷书。
杜芷书抿唇,不肯喝,她如今看见重光帝,心里不由得生出怒意,这个孩子,总归是因为他,才离开的......
重光帝拧眉:“这是做什么?”
“陛下何苦过来,孩子没了,陛下也不必对臣妾这么好!”
杜芷书冷冷的一句话,让重光帝面上不悦,低声道:“胡说什么!你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天,就瞎想了这些?”
杜芷书摇头,回以一个惨淡的微笑,怎么是瞎想呢?“不止这些,臣妾想了很多,譬如,陛下对苏美人的种种维护,是看腻了臣妾这张脸,如今找到更加年轻貌美的了,呵,也是,这后宫总要有新人,臣妾不是第一个,苏美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重光帝额头青筋跳动,“什么意思?你身体不好,朕不想和你做无谓争吵。”
“是啊,陛下该厌烦臣妾了,臣妾如今一脸苍白,哪有新人来得楚楚动人,陛下如今护着新人,呵呵,谋害皇子此等滔天大罪,也只是闭门思过,陛下这是在告诉整个后宫,此事日后大家都能效仿,大不了禁足一年半载,若日后自己怀了龙种诞下皇长子,倒是赚了。”
“啪~”汤碗被重重摔在地上,重光帝腾地站起,不敢置信地看着杜芷书:“朕一直告诉自己,陷害元妃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怎么会拿咱们的孩子做筹码,你怎会不惜牺牲孩子,也要拉元妃陪葬,那夜,只不过是你的一句玩笑话罢了,你是母亲啊,你怎么敢,怎么会!你明明知道那一杯茶没有问题,你这是在逼朕!”
重光帝一边说着,一边摇头看着杜芷书,说道:“你已经疯魔了!”
杜芷书先是一愣,而才反应过来,那晚她无意撞了桌角,随意出口的一句话,却是让陛下听见,他一直不信她,所以第二天便委婉地用大姐的孩子威胁她,甚至,到这个时候他还在怀疑她!
杜芷书闭上眼,惨淡笑了笑,他们从一开始就走错了,他为她不折手段,所以,他一直心虚猜忌,而她对他虚情假意,所以,她一直心慌胆怯,到头来,他们之间的一切,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如今这个孩子的离去,正是压垮她们之间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杜芷书笑说着:“是!臣妾怎么敢,怎么会?臣妾也想问陛下一句,陛下怎么敢,怎么会!当年臣妾不过是个小女孩,陛下竟存了那样龌蹉的心思,不也是疯魔了么!”
杜芷书一句话,重光帝震惊得无以复加,直愣愣看着杜芷书,抿着唇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缓缓说出:“你果真进过清芷阁……”
杜芷书大方承认:“是,臣妾进去过,不然怎么看清陛下的龌蹉心思!陛下若想要得到臣妾,一道圣旨便罢,何苦要处心积虑害死赵九禾,害死二姐,贬黜那么多无辜的人!陛下哪是疯魔,陛下只是阴狠罢了!”
胸口怒意蓬勃,几次要喷发出来,却又被刻意压下,以致不去伤害眼前如此孱弱的她,重光帝摇了摇头:“在皇后眼中,朕竟是这样一个嗜血残忍的人,那皇后是在怎样的心思下刻意讨好着朕,甚至愿意躺在朕的身下曲意奉承!”
说完,自嘲地笑了笑:“难怪,难怪皇后不肯要与朕的孩子,只是不爱朕罢了,只是如此!”
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后退,用着一种从没有过的陌生的神情看着杜芷书,直到他退至门边,在杜芷书以为他就要离去的那一瞬,杜芷书竟莫名的心慌,挽留的话差一点脱口而出,却听见重光帝再次开口:“不管皇后信不信,朕没有害过赵九禾,也没有害过淑妃,朕承认,朕曾经疯狂地嫉妒过赵九禾,就如同嫉妒先太子一样,但朕从来没想过害他们。朕长在后宫,所见的都是淡漠寒凉,你是朕看过的后宫中最温暖的存在,你会为了不小心犯错的丫头求情,你会为了维护冷宫的妃嫔而和管事嬷嬷顶撞,你或许不记得了,朕当年被杜皇后陷害谋害太子,在场那么多人,只你敢在先帝面前替朕作证,证实是太子失足自己滚落阶梯而昏迷的,你不会懂,就在那时,朕暗暗发誓,这一生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杜芷书诧异看着重光帝,她确实不记得他所说的了,记忆里隐约有先太子失足摔下阶梯的场景,却是那样模糊,其他的,她全记不得了,或许当时年岁太小。他说护她周全,所以那年她和太子在摘星楼上闯了祸,他却肯冒死替她顶罪么?
重光帝闭了闭眼,或许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而后深吸口气,继续说着:“在鲜卑,无论朕如何落魄,只要心中想着你,便觉着还有希望。而后,朕回来了,却朕肩负了整个大梁的重担,毫无势力的朕只能依附杜家,答应娶你二姐,朕那时候想,你那样的性情,其实一点也不适合后宫,你还那么小,可以有更好的人生。那夜醉酒,朕真的以为是一场梦,朕只是绝望,为这段多年的深情做最后的哀悼,从没想过真会遇上你,伤害你,朕亦内疚了许久……”
“赵九禾的死,朕或许比你早些知道,但却不是朕所为,朕也为你担忧过,你自杀的消息,朕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却不知道朕的心疼与心焦,朕在杜家安插过自己人,给朕回报杜府的一举一动,而那段时候,所有信笺里,全都是你的消息,你何时醒眼,何时能吃东西,何时开始说话,何时下地走动……朕每日总要先看完这些信笺,才能安心翻阅奏折……”
杜芷书咬着唇,有些泪眼朦胧,更有些不敢置信,在杜府安插细作,这样的事情,他而今怎么能这么平静说与她听,他就不怕,她告诉父亲?
“你父亲之后给你选中的夫家,不是朕恶意报复,不知是不是你父亲刻意的,偏巧他们都是朕打算清算的一群结党营私的老臣,朕不过因为你而提前下手了,若你嫁过去了,朕怕是就再也不忍心动他们了……”
然怪,那一年陛下一连贬黜了几名老臣,闹得朝廷人心惶惶,若不是因为她,或许陛下可以一步步慢慢来,至少能更好安抚朝臣吧!
“至于你二姐,朕很抱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但朕不想你继续执着追查下去,逝者已矣,你若不放下执念,只会愈发痛苦。”
说完,重光帝与杜芷书对视,一字一句,认真说着:“今日,朕与皇后将一切说清楚,既然皇后觉着与朕一起只是折磨,日后,你我二人,便形如陌路,朕还你一片清净,再不打搅。”
说完,重光帝推门而出,杜芷书却已是满脸泪水,泪珠如断线的珠子,一直涌出眼眶,她双眼朦胧看着紧闭的房门,听着愈来愈远的脚步声,终是失声痛哭!她终于,亲手将这段感情葬送,她不知道,她从来不知道这些,他觉得她对他不公,可他又何尝对她公平!她怀着怨愤,如何能看得清楚旁人真心,或许是她固执地不肯看清楚,那样真心待她的一个人,她怎么忍心伤害他一次又一次,她不肯信他,从来不肯,却原来,错的一直是她……
可如今,他是真的不要她了,连一次机会都不给了么!杜芷书趴在床上,泪水沾湿了被褥、枕头,她将心头所有的委屈哭出,也将心中所有的懊恼哭出,她哭了一夜,任凭外头狂风大作,她只窝在自己的角落,似要将这一生的眼泪流尽!
☆、第62章
那夜重光帝离去后,锦荣殿皇后寝殿内隐隐传来了娘娘的闷哭声,屋外紫瑶和秋蝉不明所以,却谁都不敢进屋打搅。本以为第二天娘娘精神会更加不堪,却不知为何,第二天娘娘起得很早,并突然肯吃东西了,虽然面色仍旧苍白,但每回准备的补汤,娘娘总能喝个精光,经过几日休养,渐渐地,精神头好了许多。
除了锦荣殿内杜芷书的变化,锦荣殿外更是一场大风波,原本只是降级的元妃,却突然一道圣旨打入冷宫,连带苏美人也被革去美人封号,剔除出宫!最后是张太后苦苦哀求,和陛下僵持了两日,才勉强保住了二人,却只允许她们在慈安宫内常伴病弱的张太后,不得再出慈安宫一步,张太后经过此番打击,更是一病不起。
三日后,重光帝突然怒气腾腾去了尹贵嫔处,命人大肆搜查了印月阁,将印月阁中所有香料翻出、检查,而后销毁。没有张太后力保的尹贵嫔,则被重光帝发配去重华寺削发为尼,责令其今后日夜在寺中为皇后逝去的胎儿诵经祈福。
这些消息传到杜芷书耳朵里时,她面色平和,心中却微微起伏,到最后,即便不肯原谅她,即便说出了再不打搅,陛下却还是为她做了最后的妥协!陛下明知道滑胎一事与元妃和苏美人无关,却还是不惜与张太后冲突来换得她的心安;陛下平日待尹贵嫔与别人不同,得知尹贵嫔有心害她,仍旧肯重罚……
皇后滑胎的风波算是就此结束了,此事一连牵扯了三位宫妃,至此,大梁后宫更是单薄。尹贵嫔接下圣旨后,没有半点抗拒,只在最后恳求见皇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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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贵嫔站到杜芷书床前时,杜芷书头也没抬。
尹贵嫔跪地,朝杜芷书拜了三拜,才是说道:“皇后娘娘还肯见臣妾,臣妾已很是感激。”
杜芷书由着秋蝉将她扶起身子,倚靠在垫了许多软枕的床头,而后让秋蝉退远了几步,才随意瞥了眼尹贵嫔,轻浅说着:“本宫为什么不肯见你,本宫很想看看贵嫔而今落魄的模样,尹贵嫔平日看着与世无争,到头来,还真是令人失望。”
眼神突转凌厉,右手抚着平坦的小腹,一瞬不瞬地盯着尹贵嫔,说着:“所有人都想看本宫笑话,可害死本宫孩儿的人还活得好好的,本宫怎么可以先倒下!”
看着杜芷书仍旧有些苍白的容颜,尹贵嫔心中愧疚更甚,“对于凝神香的事情,臣妾很抱歉,不管皇后信不信,臣妾并无加害皇后的意思,臣妾今日前来只为了两件事情,一是道歉,二是替娘娘解开三年前的疑惑。”
说完,稍微愧疚地看了眼杜芷书,继续道:“陛下这些年对臣妾还算不错,却都是看在三年前臣妾救了娘娘的份上,三年前臣妾只是个在藏书阁当差的女官,当日藏书阁内的藏书被两个新来的小太监弄得乱七八糟,臣妾整理书籍资料到半夜,累极才倚靠着墙角休息了会儿,却不晓得只是那一会儿,便生出了大乱子!大门因为没有上锁,皇后好奇进来探看,却碰上醉酒的陛下,臣妾被动静声惊醒时,本想偷偷溜出去,却听见是娘娘的声音,一时情急,拿了厚重的藏书砸向陛下的后脑勺,娘娘趁机仓皇逃出去,却失足摔伤了脑袋,却恰巧被慕合王子经过所救,臣妾不敢声张,只好假装路过,并告知了慕合王子您是太后的亲侄女,才有了之后的乌龙。这些年,陛下许多心思不能和旁人说的,都会到臣妾那与臣妾聊聊,陛下对于当年的事情也很是懊恼,那确实是醉酒的无心之过,臣妾不希望娘娘和陛下有误会。”
杜芷书却是笑笑,“本宫知道。”
尹贵嫔一愣,后宫皆在传四天前陛下独自离开锦荣殿,好似与皇后娘娘发生了大冲突,而后接连几天都不曾去看望刚刚滑胎身体虚弱的皇后,疑是皇后失宠!思来想去,怕帝后矛盾是因为三年前藏书阁的事情而起,终归是她不小心透露给了许美人,良心不安下前来解释,却原来,不是?
“尹贵嫔如果只是要说这些,还是回去吧,本宫不接受你的道歉,即便你当年救过本宫,也抵不过本宫孩儿的性命!”杜芷书缓缓躺下身子,已经有了送客的意思。
尹贵嫔终是低下头,叹息一声:“臣妾确实对不起娘娘,也不祈求娘娘原谅,臣妾日后去到重华寺,会静心诵经,诚心地替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祈福,臣妾这后半生,只在佛前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