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孟副统领看着受刑的红鸾三人,开始担心起来;他本就担心太后所说的少杀些人、和太子所说的少杀些人不同:宫奴院中都是贱奴,这些性命可能在贵人们眼中不算性命吧——原来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好在太后并没有想打杀红鸾三人,不多时让人把红鸾等重新带上大殿,让孟副统领微松一口气。
  太后看着李司工、花掌工和红鸾:“你们只要说出咒术是何人指使的,哀家便免了你们的皮肉之苦——哀家相信,你们当中定有人知道指使之人。”
  红鸾也是如此想,只不过她身为三人其中一人心中之苦不言自明;她看看李司工和花掌工,还是花掌工最为可疑。
  “是她,是她收买那几个宫人和宫奴所为;”花掌工伸手指着红鸾大叫:“就是她,宫奴院中无人不听她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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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鸾被花掌工叫得吓了一大跳,她料到花掌工敢来慈安宫就应该有所准备,却没有想到花掌工居然此时还不忘害她;她此时却不能任由花掌工胡乱说话的,因为大殿之人几乎人人都有嫌疑,也不清楚花掌工的后手是什么,万一她被当作替罪羊到时候真就说不清楚了。
  她连忙叩头开口:“太后娘娘……”
  “闭嘴。”太后的声音还是不大却极为威严,不过她所喝的并不是红鸾而是花掌工:“你还真当哀家是个老糊涂了,这样的话也能说得口?她左不过是个宫奴出身,进宫到现在才几个月?无根无基能把宫奴院整治成眼下的模样,她是依仗有些小聪明罢了——她有资格做指使之人,那你花大人岂不是更有资格。”
  太后说起来年岁当然是有了,近五十岁的年纪加上保养得宜根本不是风韵犹存,应该说是风华正茂;这还是正当壮年的皇帝病重命在旦夕之间,她连日来忧愁添了些风霜呢。
  她不止是不糊涂而且很精明厉害,只凭她当年能把儿子扶到大位上就知其手段了;所以花掌工开口就让她极为恼怒。
  自己所居大殿有人敢动手脚,不论那咒术能不能害到人她都极为震怒了,多少年了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因为皇帝的身体自幼便不好,皇位稳固后她更是一心向佛只求上天垂怜儿子,宫中之事根本不过问,没有想到却让人不再把她放在眼中了。
  现在她问几句话就有该死的奴婢信口开河,拿她当三岁孩子哄岂不让她怒上加怒?不过太后的性子是越怒越平静,越怒越温和,以至于她的话吐出来后听上去并没有怒气,好像也只是疑问而已。
  李司工是多少知道一点儿太后脾气的人,但是花掌工不知道。
  被太后质问花掌工也没有惊慌,她认为时机已经到了:她都被打了不是吗,再也不想被打第二次的她,决定现在就开始反击了。
  “太后娘娘容禀,奴婢不是信口胡说;”花掌工叩头咬牙极为清楚的回话:“红鸾女史虽然入宫时间不久,但是她为宫奴之时就已经得到贵妃娘娘的青睐,同时太子殿下、福王殿下、康王殿下也识得她——不是心机深沉之辈岂能做到这一点儿?”
  “之后她就在各位主子的关照下平步青云,入宫半载就连连高升,由宫奴成为宫女已经让人惊叹,更何况前不久又做了女史?如果她只是普通的宫奴又何来那种本事,为清异己把宫奴院折腾的鸡飞狗跳,现如今的宫奴院成了红鸾女史一人的宫奴院。”
  “平常之人做不到这些,也不必做这些;红鸾女史的确是有点本事,如果只是常人自然是想平步青云,定会想离开宫奴院但是红鸾女史却并没有,她不论身份如何变化却始终没有离开宫奴院,直到把宫奴院变成她的掌中物。”
  “最终便在修缮慈安殿时指使宫女、宫奴做出如此大逆之事,更是激怒奴婢、利用奴婢之手除去了三名女史,使一切死无对证且把所有可疑之处引到奴婢这里来,心思之深之狠之毒,古今也只有她一人。”
  花掌工说完后叩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请太后明錾。”
  红鸾看着花掌工并没有开口,因为花掌工所言中有个极大的漏洞,依花掌工的心机来说应该不会有这种错失:她又不是真得被逼临时想出的说法,怎么可能会让话中有明显的漏洞呢?
  太后接过宫女递给她的碗,里面是药汤;药汤的滋味儿极苦,但是她不用蜜饯、也不用蜜水,就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品着;良药苦口,她看一眼药汤——她品得不是药汤,而是她在宫中的生活。
  药汤之味就是宫中日子的写照,药汤本身也是:苦不堪言,但是你不吃下去就不能活;其中的区别就在于你要如何吃下去,大哭大闹让人灌下去也是吃、愁眉苦脸捏着鼻子强迫自己也是吃,总之不吃是不成的。
  她在懂得这个道理之后,做不到眉开眼笑的吃下去,但至少能平心静气、甚至慢慢的品尝着吃下去;回味个中的苦才能让她始终清醒没有忘掉她是宫中女子。
  太后吃了几口药汤后看向红鸾“你,怎么说?”没有人知道她相信不相信花掌工的话。
  红鸾虽然认为太后不会听不出花掌工话中的漏洞,但是主子开口她做奴婢的就要回答;她看一眼花掌工,依然在猜测着她话中的漏洞:不会是个陷井吧?
  康王身后的人开口了:“老祖宗,孙儿听着有些不对呢。”
  太后缓缓的把口的药咽下,任由那苦味在口中、嗓子里了、胃里翻腾、叫嚣,直到那苦味自己腻了不再折腾她才道:“哪里不对?”
  “老祖宗圣明应该听出来了,孙儿听她所说,如果一切是这个掌院女史所为,她自己贼喊捉贼岂不是害了她自己?”他是四皇子,母妃早逝原本和太子都跟太后身边,后来太后向佛常常不在宫中,便也由丽妃代养。
  皇帝赐名为安,不过他性子有些孤僻,不管是和太子、还是福王两兄弟,可以说和他任何兄弟姐妹都不亲近,也不得皇帝欢心一直并没有封王。
  太子以仁厚闻名,福王以贤字得人心,康王鲁直的性子也很得皇帝喜欢,只有安皇子什么长处也没有;无论是宫中还是朝内,只要有人想起安皇子:啊,安皇子啊,安皇子就是安皇子。
  他没有长处,倒也没有什么短处;虽然不得人心,却也没有惹人讨厌;不与人交好,但也没有交恶过谁。
  平常到平凡,平凡到能让人不特意去想就会忘掉的人。
  红鸾是第一次看到安皇子,也是第一次知道安皇子其人:不英俊也不丑,看上去至少要比福王、康王好相处的多。
  太后平静看着安皇子:“嗯,不错。安儿你能听得出来很不错,没有想到也有比你哥哥们聪明的时候。”说完她的目光扫过福王和康王,眼中似乎闪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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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的话当然是意有所指,因为福王和康王不可能听不出来,但是他们没有开口。
  福王看一眼身后四皇弟:“老祖宗说得是,孙儿此时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来想去全是此事,又是前因为何,又是后果如何,倒没有反应过来;在定力上,孙儿这个做哥哥的不如四皇弟,要好好的修养气的功夫了。”
  太后微微一点头:“没有想到你是个胆小的。”好似是句玩笑话。
  安皇子弯身后再次安静起来,熟悉的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不想说话了;安皇子如果不想说话,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他也不会开口的。
  康王欠身:“老祖宗,我们哪里是胆小,只是此事越想越让人心寒,而且事关老祖宗你我们关心则乱啊;您凭这样就说孙儿胆小孙儿是不依的。”
  太后看他一眼微微摇头:“你啊,知道了,你是胆子最大的。”太后也是极喜欢康王的,就算是在此时她待康王也自不同。
  红鸾没有想到安皇子会开口,其实花掌工话中的漏洞大殿之上几乎人人都听出来了,没有谁说话就是此事太过敏感,谁也不想引火烧身才选择沉默:反正太后也不是听不出来。
  安皇子却选在如此不适宜的时候开口,让红鸾悄悄的看了他一眼;现在,倒不用她开口再说什么了;而太后和几位皇子间对话的暗意,她自然是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出来,宫中很多时候都不喜欢聪明人的。
  她的注意力放到了花掌工身上,如此做才是正常的,关心皇家的事情那是找死啊;看到花掌工没有慌乱的样子,红鸾断定这漏洞就是个陷井。
  直到太后再次问到花掌工,她才开口解释安皇子所提出的疑问来,所作所为都很合宫中规矩:她就算是被打了,就算是被搅进了咒术之事为什么她不慌乱呢——红鸾的眉头微微皱起。
  “奴婢所说的指使,只是说红鸾女史指使宫奴院的宫女、宫奴行大逆之事;太后圣明刚刚就说了凭掌院女史的身份与入宫的时间,当然不会是真正的主使之人,她也不过是个前卒罢了。”花掌工声音清晰,并没有半分颤,和刚刚她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
  “红鸾女史要收买宫女做事,宫奴院中有很多人,还有和她极为亲近的同为宫奴出身的宫女,但是她却偏偏收买了尚勤局新调过去的人行事,就是有不可告人之目的。”花掌工说到这里回身看一眼红鸾,眼中凶光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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