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沉吟片刻后说道:“贤侄,给我几天时间,我想再想想,可不敢轻易落笔。”
  之后又过去了几天,方常庆简直入了魔,天天对着那幅画看着,然后在另外一旁的桌子上写了好几十幅字出来。最后才沐浴更衣后,提笔在李鸿过的画作上面一气呵成的写出那首诗来,同时还不忘将李鸿过的创作经过也写入了小序之中。
  李鸿过看到那幅字以后震惊异常,说道:“方夫子,您的字又有进益了!”
  方常庆哈哈大笑,说道:“还是托你的福,走走,今天咱们爷俩要好好庆祝一番,喝酒去!”便拉着李鸿过的手出去酒楼喝了一顿酒,李茂祖也立即就带着那幅已经完成了的画作去了齐宝斋。
  听到李鸿过的新作被送过来装裱了,钱明福十分激动,立即就从床上跳起来匆匆穿上衣服从家中跑到店里面了。店里的装裱师傅也知道老板对这幅画的看重,一点儿也不敢动这一幅画,等着钱明福来亲自上手。
  钱明福家中一直也富裕,他从小十分爱好书画之道,于装裱、修补画作非常在行,所以才能在考童生失利之后也能将诺大一个书画铺子开得有声有色。他虽然也请了很多手艺好的师傅过来帮忙,但是最重要的画作他还是会亲自上手装裱的,就比如上一次李鸿过画的那一幅,又比如今天送来的这一幅画。
  画非常好,更难得的是还配了这么一首诗,本来因为字是方常庆的字迹,钱明福还以为是不是方常庆偶得了这么一首震惊世人的诗,然后李鸿过将诗中的意境画了出来,但是待他看过诗中的小序之后才知道这首诗乃是李鸿过所做!
  不得了啊!李鸿过居然能做出这样的诗来,其品质之高洁,志向之远大可见一斑,完全没有一点点心胸狭窄只看到仇恨之人的小家子气。
  这么说来,张子鸣是将李鸿过惹急了,所以才逼得他干出了割袍断义这种事情来,但是李鸿过本人并没有把小小的张子鸣看在眼里,他着眼于更大的地方。
  怪不得赵志刚看好他,甚至愿意让与他们李家结亲!赵志刚那个人他还是了解的,十分的耿直,只看重学问和人品,别的一概不论。可想而知李鸿过是个什么样的美玉良才。
  钱明福瞬间就下了一个决定——牢牢地跟着赵志刚,继续拉拢李鸿过。他对着立在一旁的掌柜说道:“告诉齐宝斋所有的伙计,我们日后不做张子鸣的生意了,齐宝斋明确表示支持李鸿过李童生。”
  不久之后,秀才考试结束了,成绩也出来了,永平县还是和前几科一样,无一人中秀才。于是学正赵志刚便开始筹谋表彰大会的事情了,没有需要表彰的秀才,只要表彰新考上的童生便可以了,经过表彰之后,新考上童生试的学子们就有了正式的童生身份,可以参加下一科的秀才考试了。
  只是在今年考中童生的三人之中,李鸿过和张子鸣已经割袍断义了,这就使得以往简单的表彰仪式变得复杂了起来。
  况且,自己的手边还放着一份州学的录取通知书,也让他十分的纠结。
  居然是录取张子鸣的!
  也不知道州学的人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在李鸿过和张子鸣之中瞎子也知道是李鸿过读书更有灵性、更有前途的吧?但是这种决定还是被做出来了。真是昏庸!禄蠹!难道就不怕言官弹劾吗?
  本来他还想着李鸿过的成绩到了全郡前二十名,而且又没有年满十八周岁,虽然没有达到州学直接录取的标准,但是已经达到了可以推荐入学的标准,想着自己等到童生试的表彰出来就给他写一份推荐信,推荐他下个学年到州学去念书呢!
  现在州学抢先录取了张子鸣,他的推荐信也不用写了。这两人可是割袍断义了的,州学录取了张子鸣之后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录取李鸿过了!
  赵志刚心中也有一些暗暗的高兴,他本来有着那么一点点私心,但是胸中的正义感又常常为自己居然有这种私心鄙视自己,把自己折磨了好几天。
  童生也可以在县学里面学习去考秀才的,这一科没有童生考中秀才不打紧,他才来两年,可是如果下一科还没有童生考上秀才,可就实实在在会影响他的政绩了!他可不愿意带着这样一个“零”秀才的帽子离开,那太丢人了!
  正好州学里录取了张子鸣,他也不用在那里纠结半天,是给李鸿过一个好的学习机会好,还是满足自己的私心比较好。也不用让自己在那里饱受煎熬,是否要突破自己的道德底线了。
  再看着李鸿过昨天才给自己送来的那副《秋蝉图》,赵志刚心中甚至闪过了一个念头——既然已经站定了李鸿过这一边,不如就再推他一把吧!
  下定了决心之后,赵志刚摊开了纸提笔开始写他作为一县学正对张子鸣的评价,评价中对张子鸣的学问评价中肯,但是对他的人品评价却不高,还将李鸿过之姐与其定亲,但是张子鸣悔婚另娶、恶语伤人、逼得李鸿过的姐姐投缳自尽的事情写进其中,并且写上自己已经正式给二人出具了割袍断义的文书,将文书附在张子鸣学籍之后,最后表态:县学学正赵志刚认为李鸿过是个可造之材,想要悉心培养他,所以张子鸣已经不适宜在永平县学念书,建议其另择一校继续学业。
  同样是去州学,究竟是自己找了门路被州学录取而抛弃县学,还是先被县学抛弃再不得不另找州学去念书,其间意义可是天壤之别啊!
  虽然赵志刚也知道张子鸣在州学之内必然有关系,自己这份对他的不利评价在目前还起不了多少的作用,但是赵志刚知道州学的人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自己这个县学学正的评语从张子鸣的学籍之中抽出来的,这个评价将会伴随张子鸣一生。
  现在顺风顺水的时候张子鸣自然是不惧这一份品德评价报告,可是如果他日后犯事了,那么这份报告就会给他会心一击。
  赵志刚写完评价和正式的割袍断义文书之后在书房捋着自己的胡子,觉得自己这么做真是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的。再把这件事情当中在表彰会上面宣布,让张子鸣大大地丢一个脸,灰溜溜地逃到县学里面去就好了。
  或者他还可以期待,三年后的李鸿过成绩突出,考上秀才,而且排名比州学的学子还要好!那么他就可以通过家中的关系为自己谋求一个更好的职位了!
  第18章 表彰大会
  第十八章表彰大会
  永平县里的表彰大会即将在县学里面举行,当天,赵志刚邀请了县太爷以及本县里各界名流参加这个庆典,并且将县学向各位民众们敞开,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贩夫走卒大家都能来听这个表彰会,看看新考上童生的学子们的风采——当然,一般的百姓是没有座位可以坐的。
  只是,在县学大门的时候发生了那么一点点意外——张氏父子被秦有岩秦夫子拦住了。
  县学的门口本来就不大,秦夫子这么一拦,门就被堵住了,后面跟着的人进不去,再加上大秦人喜欢看热闹的天性,不一会儿县学门口就挤了一堆人。
  张子鸣虽然蛮横,可是那也只是当着同辈人的面,对着秦有岩这个严厉到出了名的夫子,他还是很害怕的。所以他虽然对自己被拦在县学大门外这件事非常的不满,还是不敢出声抱怨秦夫子,而是把求助的眼光看向了自己的老爹。
  张铭阳也是秀才出身,对着秦有岩本来也不占下风,只是他前段时间厚着脸皮和李家退亲之后,名声就一直没有办法恢复,秦有岩很看不起他,他在秦有岩面前再也抬不起过头。只是他心中疑惑:他和秦有岩也没有闹到这样交恶的地步啊?在表彰大会上挡门,这是多大仇?多大恨?
  不得已,张铭阳虽然皱着眉头,还是舔着脸对着秦有岩作了揖,问道:“不知秦兄有何赐教?”
  秦有岩用鄙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我今天过来并不是拦着张兄的,张兄自可随意进去观礼。”
  张铭阳愣住,不拦我你在这里站着?还用手挡住门?你倒是闪开身子让我进去啊!
  只见还没有等到张铭阳发飙,秦有岩就看了一眼张子鸣,悠悠地说了一句:“不过这位张子鸣张童生就不用进去参加表彰大会了。”此时秦有岩面露红光往县学门内的方向拱手表示尊敬,然后才继续说道:“学正大人已经批准了李鸿过李童生提出来的割袍断义的要求,正式给你们二人出具了割袍断义的文书。并且,学正大人有令,鉴于永平县学选择了继续教授李鸿过李童生课业,张子鸣张童生已经不适应再在本县县学里继续学习了,还望张童生另找学校高就。”
  秦有岩这一番话说得感情充沛无比,他一直是一个耿直的人,早就看不惯张家父子二人的作为,对于学正大人这个决定可是绝对支持的!
  张氏父子听到了秦有岩的话之后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张铭阳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尊师重道了,大吼道:“骗子!污蔑!我不信学正大人会这样对我!”
  张铭阳也用颤抖的手指着秦有岩,说道:“尔等狗贼!居然敢如此颠倒黑白!”
  秦有岩不屑地从鼻子里面哼出了一声,说道:“谁是谁非你们也不用再解释了,永平县就这么丁点儿大的地方,是非曲直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们也不用在这里演戏了。”说完之后将学正大人出具的割袍断义文书、童生文书以及张子鸣的学籍都一并扔给张子鸣,说道:“张童生,你可以回去了,表彰大会可是就要开始了,别耽误我们县里的大事!”
  秦有岩还得意地看着张铭阳,说道:“张秀才倒是可以进去观礼,不过我看你今天怕是没有这个心情了。”然后就起身进了县学,进门前还对守门的衙役说道:“你们可给我记好了,这个人叫张子鸣,日后不能再进入县学一步!”
  这一则风波出来之后众人立即哗然了,对着张子鸣夫子指指点点,张子鸣大喊到:“你们别相信他们,我早就得到了州学的名额,日后就要去州学念书了,才不稀罕在这里念书呢!哼!这个小小的县学算是什么?”
  可是这个时候有谁会信他?日后他不能在这里念书,大家还不是以为他躲到其他县学里面念书去了。即便有朝一日真的人人都知道了他去了州学念书,还不是只会感叹他命好,明明已经被学正大人逐出县学了,居然还好命能有关系去州学念书?
  总之,张子鸣的名声这次是毁了,跳进黄河也说不清楚了。这种时候,这种事情,是无论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的。他头顶上这个“永平县学弃徒”的名声是一辈子也洗刷不了了。
  就比如他日前对李徽做的那样,他那么重伤李徽的名声,大家虽然知道他这个人人品不好,是在重伤人家姑娘的名节,可是大家再看李徽,再谈论李徽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带上一些鄙视的心态。即便再过去多少年,只要还有人记得这个事情,李徽就抬不起头来,日后即便她再嫁个什么人,也难保他的夫君心里会不会相信张子鸣的胡言乱语,会不会心怀芥蒂。
  这次,张子鸣终于也能尝尝这种有苦说不出,有理讲不清的滋味了。
  看着狼狈离去的张氏父子,李鸿过觉得自己的怒气消了一些,对着前来道贺的人们笑得更加的真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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