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权势滔天 第25节
贺攸宁当然知道此事其实与他无关,他虽在户部,但景成帝在位的最后两年,一切大权皆是掌握在卿国公手中,卿国公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即便是亲孙子也不会透露一分。
转念一想,卿嘉述此刻送上门也有些好处,此事他是不知道也得知道。再说身在户部当值,却不知民生之事,本就是失职。
“你千里迢迢从京都赶来,莫不是知道东窗事发还想着遮掩一二?”
“臣实在不知所犯何罪,伯母回祖宅休养,臣一路护送,又得知舅舅如今在此处,前来探亲这才遇上公主,至于公主所说之事,臣虽一路有所见闻,但却并非早就知晓,何来知情不报一说,更不提东窗事发一词。”
“若公主要治臣之罪,便许个失职的罪名,身为户部侍郎,却不知百姓受难实在有愧。”
贺攸宁垂眸看向他,神色莫名,倒是一旁的县令见自家外甥也是自身难保,忽然良心发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行上前,抓住她的腿,哭声喊道:“公主殿下,这江宁府受灾之事与卿大人无关啊,卿大人远在京都又能知道什么,还请公主明鉴。”
贺攸宁用力抽回脚,却不料被他抱得更紧,只得作罢。
“卿大人远在京都不知情,那你身在江宁府恐怕知道不少?”
县令有些犹豫,“这……”
见他支支吾吾不说话,贺攸宁装作不耐,“既然你不知情,那卿侍郎这罪也逃不了,来人,将他们一起带走。”
那县令登时便急了,他们王家就是个小世家,姐姐嫁给卿国公庶子为妻,本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哪知这庶子有几分本事,封了个侯爵,他们王家也跟着水涨船高。
他县令的位置也是靠着这样的关系得来的,要说他们王家最有出息的,便是眼前流着王家一半血的卿嘉述。
叫他眼睁睁看着前途无量的外甥在自己面前获罪,不说将来姐姐姐夫如何怪他,便是他自己也不能安心,这毕竟是他们王家未来的依仗啊。
想了半晌,终是咬咬牙点头道:“启禀公主,微臣虽所知不多,但一定知无不言,还请公主容我写下。”
贺攸宁扫了跪在地上的卿嘉述一眼,点了点头,留下侍卫守在县令身边,带着卿嘉述走出门外。
“臣在路上碰到了淡竹,她在镇上的客栈等你。”
客栈?贺攸宁回头,下意识以为他同温应淮碰面了,问道:“你见到温应淮了?”
这会儿轮到卿嘉述吃惊了,“温应淮?他不是早在鸣山大火时便……”又问道:“你一路都同他在一起么?”言语间没了以往的淡定,显得急切,一时间竟顾不上尊卑。
贺攸宁没觉得半点不对,点了点头道:“是,我同他一道来的江宁。”
作者有话说:
卿嘉述晚上都不睡连夜扎小人:戳屎你个姓温的
第30章
贺攸宁此刻满心都是江宁府饥荒之事, 哪还注意得到卿嘉述的小心思。
见他心情不佳,还以为是适才问罪于他惹他不满,贺攸宁抿了抿嘴唇, 心下决定还是先稳住他再说。
“表哥, 方才我说的话是有些重了, 但也是心急所致, 如今江宁百姓处于水火之中,表哥身为朝廷命官,想必应同我一样爱民如子。”
卿嘉述扯着嘴角点了点头,心中却想,她同小时候最相似之处便是这儿了, 要用着他时便是表哥, 用不着了便是卿大人,这过河拆桥的本领是半点没变。
贺攸宁看他还是兴致不高,只当自己没瞧见,大步流星走回府衙。
此刻县令已写好认罪书, 贺攸宁草草扫过一眼,其中赫然夹着卿西林的名字, 将认罪书收好,心下更是打定主意今日动身前往卿家祖宅。
只不过,还得去趟客栈同温应淮道别, 顺便与淡竹会和。
本想着卿嘉述此次前来为的是探亲, 便留他在此与他那县令舅舅说说话。
不料卿嘉述顶着县令舅舅渴望的眼神, 硬是头也不回,拔脚便跟着贺攸宁身后, 留下身边的墨言陪着他。
县令看了看自己外甥远去的背影, 又看了看身边的墨言, 心下暗定,怕是外甥想着在渝平公主面前替他求情,不由得点点头,还是外甥心疼他,这不,还将墨言留在此处保护他。
卿嘉述此刻满心想着要前去会会温应淮,根本不知舅舅脑补一场。
贺攸宁望着前头大步流星的卿嘉述,此刻也是一头雾水,这人竟比她还着急着去江宁么?
二人来到客栈时,远远便瞧见淡竹在外等着,瞧见贺攸宁的身影急忙上前。
“公主,是奴婢失职,没有保护好公主,这才给了贼人可趁之机。”
卿嘉述还在身边,贺攸宁不想为之前的事情多说些什么,只摆了摆手,待回头与她细说。
若在平时,卿嘉述早就能察觉二人的眼神官司,但此刻很特殊,他只想早早见到温应淮。
贺攸宁敏锐地察觉到身边之人情绪有异,他怎么这般激动?
几人往回走时,贺攸宁提起要与温应淮道别,淡竹还未回答,倒听见身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应答。
她与淡竹对视一眼,均觉得奇怪,从前在鸣山书院时,并不见卿嘉述与温应淮有多深的交情,此刻竟一反常态的热情,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二人停下脚步,他还回头催促:“走吧,莫要误了时辰。”
贺攸宁不知误的是哪门子的时辰,“从前并未见你与他多有交情,怎得此刻竟像是迫不及待想见到她。”
卿嘉述身体微不可见的僵硬一秒,又放松下来,云淡风轻道:“话本里都难见的死而复生,如今就在眼前可不得瞧一瞧。”
这话说得奇怪,若细想便有些刻薄之意,可话是卿嘉述说的,他可是出了名的端方知礼,贺攸宁只当自己想多。
待卿嘉述与温应淮同坐一桌,漠然相对时她才发觉事情不对。
还没见面前,卿嘉述有多急切,现在就有多冷淡,二人只顾喝茶一句话也不说,她难得觉得卿嘉述此人看不懂眼色。
贺攸宁有话想要单独与温应淮说,可无论明示暗示,卿嘉述只是低低应一声,然后事不关己喝着茶,铁了心要待在这。
无法,她只能强迫自己尽力忽略眼前存在感极高的某人,转过身子同温应淮说话。
“江宁饥荒之事,我势必要调查清楚,事情不能再拖,今日就要离开,特来与你说明,待这件事处理好了,再与你好好叙旧。”
温应淮刚想开口,却被卿嘉述截住话茬。
“许久未见,温公子怎得多了项别致的爱好,在座都是故人,何不摘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
此话一出,温应淮肉眼可见的落寞不少,只是被提及伤心事还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缓缓解释道:“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但却是留了疤,未免吓着他人这才戴上面具。”
贺攸宁很是不赞同地望向卿嘉述,说话便说话,揭他人伤疤实非君子所为,桌子下的脚暗暗使劲踢他一脚,示意他快快住口。
不料眼前之人像是未察觉到一般,还是开了口:“当日那般大的火,房屋尽塌,多少人葬身火海,温公子是如何逃出来的。”
贺攸宁一愣,这事温应淮没同她细说,但思索一番还是按下心中的好奇。
鸣山书院一事太过沉重,温应淮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但心中所受的打击恐怕不少,从前他总道外表不过浮云,如今却将自己藏于面具之后,可见并不好受。
眼见话题太过尖锐,贺攸宁干咳一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启程了。”
说罢,便要拉着卿嘉述离去,只他岿然不动。
温应淮见状,微微一笑,很是善解人意的替贺攸宁解围,直言有话同卿嘉述说。
不知如今离剑拔弩张只差一步的二人有何话要说,细细想来,若是二人打起来,这个形势,怎么看都像是温应淮会吃亏,不由有些担忧地看向他。
她将担心都快写在脸上了,卿嘉述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心下冷哼一声。
待出了门,贺攸宁才收起脸上的表情,同不远处的淡竹做了个手势,二人来到隐秘的一角。
瞧着四下无人,她这才问起暗卫之事。
“公主放心,奴婢与他们取得联系之后便让他们先行一步前往江宁,如今都已顺利进入江宁城。”
“王成那边一切可还妥当?”
“王成那表妹在卿府原是个烧火丫头,都按着公主所说,问了她自己的意愿,如今已在卿西林身边,前不久刚被抬了妾室。”
贺攸宁心下了然,王成虽是个蠢货,但他那表妹甚是有手段,不过这些时候便得了卿西林的宠爱。
她原想将其送到内院卿西林夫人身边,哪知此人心有成算。
“委屈她了,待事成之后想个法子好好弥补她。”
卿西林家世再好,也掩盖不料他就是渣滓的事实,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整日沉迷酒色,这样扶不上墙的烂泥配谁都是人间惨剧。
“奴婢早知公主的心思,本不想用这法子,只是这姑娘有一事相求,说是事成之后要亲自取卿西林的命。”
贺攸宁皱眉,江宁饥荒一事还未查清,如何定罪更是未可知,大昭律法摆在那儿,卿西林品德再败坏,她也无法如此草率便决定,只道事后再议。
又将怀中的认罪书递于淡竹,“你誊抄一份发往京都,让皇上早做准备。”
卿家这颗钉子不得不拔,如今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自贺攸宁走后,屋内的气氛逐渐变得紧张,卿嘉述恢复了从前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模样,丝毫看不出适才咄咄逼人的模样。
“你很害怕吧?”温应淮先开口打破沉默。
此话问的没头没脑,但二人心中都明白是何意思。
世人眼中,卿嘉述与贺攸宁的婚事是曾经皇上皇后亲口说下,板上钉钉的事,二人又是青梅竹马,这样的情谊非外人可比。
但他与贺攸宁都很清楚,二人的婚事岌岌可危。更何况,这中间还有个温应淮。
卿嘉述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他们二人的关系,好似一夜之间,二人变成了无法不谈的好友。
待贺攸宁年岁到了从鸣山书院离开后,还是与温应淮来往颇多,可偏她行事坦坦荡荡,不像是有何私情。
那段时间卿嘉述体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挫败感,他不明白,无论是能力亦或是家世,他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即便如此,贺攸宁从来没有真正重视过他,只要有温应淮在的地方,她的眼里总是这个人,他们之间像是有着他人无法融入的气场。
这样的认知让他第一次正视起温应淮,直到后来,他才知晓,或许不是他不够好,只是一个卿字,就可以将他否定。
于是这般,卿嘉述可以算的上卿家第一个意识到贺攸宁对卿家敌意的人。
但这都是从前,如今的他不会因着温应淮一句话自乱阵脚。
“时过境迁,温公子如今可谓是胸有城府,只不过有些话还是先思索再说出才好,不要乱了分寸。”
或许连贺攸宁都未发觉温应淮与从前的不同,但却被他一语道破,温应淮韬光养晦这些年,将商帮发展至如今的地步,可不是有几分心机便成。
此刻害怕的人不是他,而是温应淮,心中没有底气才会如此试探,若是从前的温应淮,定不会问出这样的话。
卿嘉述忽然觉得索然无味,或许从前还小,又或是体会到难得的挫败感,将温应淮当作贺攸宁心中无法跨越的对象,才会在来的路上如临大敌。
“时候不早了,这茶便不陪温公子喝了,待来日有缘再品,告辞。”
温应淮并未开口,日头西斜,屋内渐渐暗下,只他一人端坐着,望着茶水不知想着什么。
外面马蹄声渐起,偶尔传来几声交谈,是贺攸宁他们要走了,温应淮听的真切,明明从窗台便可看见,却不起身,缓缓抬手,将面具摘下,赫然出现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脸上疤痕累累,竟没有一处是好的。
贺攸宁望了半晌楼上的窗台,却迟迟不见温应淮的身影,只好在卿嘉述的催促下启程。
就在转身的刹那,窗边出现一道人影,望着贺攸宁越走越远,直至转过街角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