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玲珑一愣,不知所措地看向主子。
  秦瑄的脸色极其可怕,他双眸极具迫力地看着玲珑,冷声道,“你过来,问问朕身上是否有这种香味!”
  玲珑见主子和皇上的脸色都极其可怕,忙竹筒倒豆子似的道,“回皇上和主子,中午的时候,奴婢就从主子身上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香气虽然淡,却莫名其妙地冲鼻子,那时候奴婢还以为自己闻错了,但方才奴婢发现主子身上的香气变重了,闻着头都有些晕眩!”
  她示意玲珑说清楚,玲珑虽然不会武功,五感却比寻常人灵敏,嗅觉也十分出众,简直是个天生的药剂师胚子,容昭有时候也会指点指点她,说她是容昭的半个徒弟也不为过,她觉得不对劲的,定然是不会出错的!
  玲珑吓了一跳,容昭看到秦瑄这样的表情,心中一沉,难道——?
  听到里面动静的李连海吓得一溜烟跑了进来,自从皇上遇刺后,他连觉都睡不好了,恨不得巴在皇上的鞋面上随时跟着,就怕一个疏忽又出问题!
  “咣当——”秦瑄手中的粥碗摔在地上,他失态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瞪着玲珑,“你说什么?你在昭昭身上闻到了什么?”
  容昭正要接那碗粥,身边预备着伺候她的玲珑又抽了抽鼻子,表情变得有些怪异,看了看气氛正好的皇上和主子,还是决定冒险开口,毕竟主子今天一天忙碌的可是跟毒药有关的事情,“主子,你身上有种奇怪的味道,奴婢从来不曾在你身上闻过,虽然淡淡的香味,却令人极不舒服!”
  容昭也饿了,秦瑄坐在桌旁等她,看她出来了,还有闲心欣赏了几眼出浴美人,尽管这美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亲手端过来一碗浅碧色浓稠的粥,“先喝点粥养养胃!”
  玲珑正领着人摆晚膳,桌上的菜十分简单,只是荤素搭配的十来品,色香味俱全,倒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稀有食材。
  容昭倒不以为意,但是奔波一天,沐浴一番也是应该的,很快便下去了,由紫竹伺候着,一会儿,散着一头半干如海藻般微卷的半干乌发出来了。
  秦瑄想到这里,脸色有些难看,看着容昭,“你先去沐浴,毕竟你在那里待了一阵子,这乌粟子到底是毒药!”
  乌粟子本身虽然难得却并不罕见,最明显的特性是使人上瘾,伤人元气,致人于死地,但很少有人知道,这禁药对于武林中人而言,还有另一个恐怖的效用——乌粟子除了服用和长期嗅闻可以导致上瘾外,一旦它和乌苏香合在一起使用,它便会具备传染性质,轻易便将乌粟子的毒性自主携带人身上传递到和朱携带人接触的人身上!
  现在讨论也讨论不出什么,气氛很是低沉,秦瑄在反思,自己对后宫是不是太疏忽了,所以进了如此可怕的东西他都未察觉,这乌粟子座位禁药之首,它的危害可不像表面上说得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它会传染!
  秦瑄听了,神色有些复杂,“大约明天就能知道了,按你的想法去做吧,先麻痹对方,朕会派人暗中盯着。”
  容昭听了秦瑄的话,“这么说,皇上锁定目标了?”
  “张让精通毒学,他能推断出欣宝林中毒不超过五日。朕让人查了一下最近五日欣宝林接触的人。”
  那名御医被打发走了。
  容昭回到永寿宫,秦瑄已经等在那里,面色阴沉,显然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
  第九十六章 质问
  薛尚书同时也是位军机处大臣,说是秦瑄心腹中的心腹都不为过,可就是这位心腹,家中却出了那么糟心的事情,哪怕眼下还看不出那位薛夫人这些年到底为南疆传递过多少消息,但谁能保证她就一条未传,谁能保证她传去的都无关紧要,而这,已经足以构成通敌叛国之罪了,也许薛文什么都不知道,但无论罚不罚,他心中对薛文都已经起了隔阂,再不可能如往日那般信任了。
  薛尚书五十上下,挺着一个发福的大肚子,白皙的胖脸看上去十分平凡,属于那种扔大街上也找不着的,留着一部短须,要不是此刻穿了一身威严的一品官服,简直跟那些老土财主没什么分别,唯有一双总是笑眯眯看人的小眼,透出丝丝精明的光芒,使他看上总算有了点气势。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秦瑄总觉得宁嫔哪哪都不像薛文,简直是没一处父女相似的,这薛文胖归胖,平凡归平凡,但人家天生一副憨厚样,很是平易近人,而宁嫔却是圆脸杏眼,看起来高贵大气,也不像那缇冷厉狭长的眉眼,难道是像她母亲?
  这些小心思在秦瑄心中一带而过,他依旧低头忙着批阅奏折,并没有立刻和薛文说话。
  养心殿里静悄悄的,除了埋头批阅奏折的秦瑄就是素手垂立的内侍,还有一个一头雾水的薛文。
  晾了薛文半个时辰,薛文原本淡定的表情也开始滑过一丝忐忑来,肥头大耳后的虚像里,那脑筋是在拼命往告诉李转动,使劲儿回想——
  他仔细回想了一番,没错啊,最近大家伙好像一直都在南疆问题上较劲,他一个吏部的,完全跟战争啊讨伐啊扯不上关系,没什么能波及到他这个吏部尚书的啊,况且他还是铁板的保皇党,皇上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可不会听一群心眼儿跟窟窿似的孙子在那里胡咧咧,官员们的考评也早就做好了,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犯了什么错,以至于皇上这般无声地警告他!
  他一边转动着小眼睛一边回想,蓦地,想到了一个可能——
  啊?不会是老闺女在宫里出事了吧?
  他想到这个问题,顿时脸梢更白了,一半是吓得,一半是心疼的,只要是正常的父亲,就没有不爱自己子女的,这女儿虽然争气进了宫,可也不是什么人家都愿意自己女儿进宫的,就比如他!
  说实话,他心里不愿意女儿进宫也是疼她,他这个女儿,跟她娘一样,就是表面光鲜,内里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端正成熟,总有些不合时宜的举动,不合时宜的想法,只是年纪小,阅历浅,也不是大问题,慢慢教也就是了。
  再蠢的女儿是自己的疼,她再蠢,他当爹的也舍不得她去吃苦啊,可这丫头被她娘教得不知所谓,一门心思往宫里钻,他伺候皇上不少年了,还不了解皇上这个人么?这真是个精明得吓人的主儿,且吹毛求疵,心中那本账比谁都清,简直比先帝还不好伺候,他都五十了,面对皇上时还觉得压力倍增,时常战战兢兢呢,他那小女儿,还是个自负聪明的黄毛丫头,怎么可能会入得了皇上的眼?
  果然吧,进宫后就被璟娘娘夺了风头,他一边为女儿心疼,一边却觉得这也不是坏事,煞煞女儿那不合时宜的傲气,也好教她以后的路能走得更顺些。
  可是现在看皇上的反应,她还是闯祸了?
  薛文汗落如浆,越想越是腿软,越觉得难以承受自己的重量,很后悔刚才皇上叫他起来他就乖乖起来了,要是现在还跪着,起码撑得住他这硕大的一座肉山啊!
  等到薛文彻底萎巴了,秦瑄才放下了笔,转动了一下脖颈,舒展了一下筋骨,再从李连海手中接过一盏温热的恰到好处的茶水,抿了一口,润润嗓子,这才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瞟了薛文一眼,见他官帽下的头发已经彻底被汗水打湿,那张胖脸上汗珠滚滚而下,一刻不停,脸色全无血色,心知火候已经到了,便示意梁松,将查到的东西交给了薛文,当然,该隐瞒的暂时还无需打草惊蛇,比如薛夫人和那缇的关系!
  “看看吧,”秦瑄神情莫测,淡淡地道,“朕也头疼着,怎么偏偏是你家的出了这种事!”
  薛文一行行地翻阅,当看到入眼的那个“乌粟子”三字,瞳孔猛然一缩,继续看下去,几乎是一头热汗一头冷汗,强逼着自己没有失态地当场趴下,到底坚持看完所有内容,将这些东西重新还给梁松,然后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臣有罪!”
  他沉痛地道,哽咽出声,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了,自己妻子和女儿作死地把手伸进了皇宫,还犯下了这般滔天大罪,他却丝毫不觉,他没罪谁有罪?
  他丝毫不怀疑皇上给他看的东西的真实性,一来皇上没必要骗他,二来,乌粟子可是令人谈之色变的禁药,不是有人用了,皇上好好地提他干什么?
  秦瑄“咯”地一声把茶盏放了下来,所有的威势都凝缩在冷沉的声音中,“你是有罪,没见过你这么糊涂的,都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一个堂堂尚书,真的不知自己妻女的狠毒行为?”
  薛文现在是满身有罪也说不清了,可他必须要说清,否则不止他,连整个薛家都要在这件事中败落下去!
  “臣无能,确实是不知,臣家中内务都由内人打理,臣很少过问,故而对此完全不知情。”
  他说得是实话,他虽然有嫡长子,却是原配所生,和现在的薛夫人关系及其恶劣,刚成年娶亲后就搬出了薛府,一副头也不回的架势,竟连对薛府的优先继承权都丢开了。
  他后院里虽有几个姬妾,也如摆设一般,所有的大权,可不都掌握在妻子手中,只要自己不提出质疑,她想做什么,根本没人管,偏偏自己与她生活了这么多年,知道她性情冷淡,却不失豪门千金的教养风范,便做了甩手掌柜,以至于她做下这等抄家灭族的大事,他竟然丝毫不知!
  “一句不知情,就能脱罪不成?”秦瑄微微提高了嗓门!
  薛文吓得一个机灵,“臣不敢,臣没有管束好她们,本就是大错,臣不敢推卸责任,万死难辞其咎,只求皇上看在臣确实是不知情的份上,饶了……”他卡了一下,不论是前妻生的,还是继室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如今明显继室一脉犯下了打错,他不可能保得住,心中这么一想,有了决断,“饶了臣的大儿子,他素来与臣关系不好,早早就分府另过了,这件事,薛家谁都有嫌疑,只他定然是没有的。”
  秦瑄冷哼一声,“前晚兵部那边已经送来了情报,那缇确实调动了八万兵马聚集在边境,朕若说他没有狼子野心,你信不信?这个节骨眼上,你堂堂尚书,军机处大臣,家中居然出了这等大事,朕对你很失望!”
  薛文羞愧得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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