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特别是皇后,只觉内心惶惶,还亲自前往东宫探望太孙。话虽如此,但据说当日皇后关起房门来,在东宫书房里与太子深谈许久。
也不知道母子间都谈了些什么。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宁王抗旨之事传到了御史台,倒是给御史台的那帮言官们寻了件事情。
牟中良请了许清嘉过去,只道御史台近日有言官准备上奏弹劾宁王,问及他的意见。
此事许清嘉已经听说了,但是此刻牟中良提起,他却似初次听闻一般慎重:“这事儿大人若是不说,下官当真不知道。”又为难道:“此事来龙去脉下官全然不知,就这般贸贸然去弹劾……下官记得当初蒋御史还在中丞的位子上之时,就因为下官之事而被贬,下官觉得还是需要多了解了解!”
牟中良气不打一处来,暗道外间传闻他为官清正廉明,但实质接触之后才发现他实在是奸滑!
他明明都将蒋文生送到了他面前,哪怕他寻了借口刁难,也算是一泄心头之愤了。偏偏他当着蒋文生的面儿十分好说话,让他弹劾宁王,倒是般推脱了起来,还以此事做借口。
他翻翻案卷卷宗,装作很忙的样子,“既然如此,那许中丞就先回去吧,此事本官再行斟酌。”
许清嘉一路从牟中良的公事房里出来,心里盘算着宁王出了此事,牟中良立刻便召了他前去,准备让他弹劾宁王。
他若是个一心巴结上峰的,既然上峰搭了梯子,少不得此刻就顺梯而上,索性靠着弹劾宁王向牟中良投诚,此刻也算是入了牟中良营中。
牟中良乃是御史台长官,也不知道他是真正的大公无私还是背后还有派别,这个就不知道了,还得再观察观察。
许清嘉敏锐的感觉到了牟中良的不同,似乎是借宁王抗旨之事逼他表态。
这让他忍不住多想,牟中良会不会就是宁王或者太子一系的人?
可惜许清嘉坚决不肯表态,目前还处于和稀泥的状态。
从游廊里走过去的时候,他碰见了行色匆匆的季成业。
季成业依旧是沉默寡言的模样,只点了下头表示打招呼,就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来到御史台这段日子,许清嘉渐渐摸清楚了,御史台虽然也有下面属官前来他面前八卦,但多半是含有试探之意。这些属官后面都站着谁,他也说不好,但总归不是单枪匹马的闯荡。
唯独季成业,似乎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他在朝中弹劾的人除了很明显的宁王的人,也有很明显的国舅门生,多上过几次朝之后,许清嘉难免会想:季成良要么是纯臣,只对事不对人,要么就是帝派,坚决不与太子以及宁王一系亲近。
他最近也很是迷茫,对于一个从小立场要当官造福百姓的士子来说,他至少的想法就是做一任地方官,踏踏实实的为百姓做些实事。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一一天能爬到御史台当言官。
纵观历朝历代的言官,只要稍微刚正不阿一些,此后仕途便多有坎坷,只因得罪的人太多了。
言官就是个得罪人的活儿!
他若是站了队,至少身后还有人护着,也算得能借荫而生,但是……同样的,只要站了队,担负着的就不是自身一个人的风险,还有站的那一队主子的风险。
政治投资从来风险巨大,更何况是皇权之路?
许清嘉其实很想申请调去地方任官,可是大约这不可能了。唯有考虑自己如何在御史台立足,再图后续。
改日上朝,果然有个御史弹劾宁王抗旨不遵,附和者众。
许清嘉在心里暗道:宁王抗旨不遵,不遵的也是他老子的旨,而这件事今上都没什么意见,还要赏赐以示安慰,你们在这里瞎叨叨什么?
他忽然对自己的岗位生出不满来,就算将他调到大理寺去审案子,也好过整天追着官员的尾巴挑毛病。
许中丞向来是严以律已,宽以待人的典范。
等到回家,终于忍不住向胡娇抱怨:“……若是傅开朗调到御史台,他也不怕得罪人,倒好了。偏将我调到了御史台,他却进了大理寺……”
胡娇安慰御史中丞大人:“这事儿大约上面的那一位也绞尽了脑汁吧?”她朝头顶指了下,“你想啊,若是将傅开朗放进御史台,他心向太子,就算起初没有私心,久而久之,说不定在傅国舅的洗脑之下也帮着国舅打压别派,御史台言官们的嘴巴想来都很厉害,到时候排除异己这事做的不要太顺手啊!”
许清嘉也只是心头郁郁,他在外又无人可诉,只能回家对着老婆疯狂普及长安城中官员配置以及政治斗争。倒是没用多长时间,胡娇就对朝中之事知道了十之四五。
他也承认今上这用人这法颇为不错。傅开朗乃是傅家的人,其本人又是个实干的官员,放进大理寺去审案,背后又有太子这座大靠山,无论是谁犯了事儿都不怕被打压,倒可以放开了手脚大干。
只他就不行了,进了大理寺,若是碰上大案子,事关朝庭重臣,各方高血压能将他绞的粉碎。
胡娇见他士气不振,远不及在云南郡过的开怀自由,干劲十足,便拉着他在院子里锻炼,只道运动有益身心,出出汗就好了。
御史中丞大人打完了一套长拳,出了一身的汗,才略觉得好些,还有心情开玩笑了:“既然运动有益身心,这大冷天的阿娇何苦要拉着为夫在院子里做运动,床上不是更好吗?”
已经进入了十一月中,长安的气候比之云南要冷上许多,他打拳的时候是将外袍脱下来的,胡娇提了他的外袍给他披上,瞪他一眼:“哪那能一样?”
“有何不一样的?不都是出汗吗?!”
被他歪缠,胡娇也想着逗他一乐,索性便笑:“在院子里运动是全身都运动,在床上……只有一处运动,还是不够全面的!”
中丞大人竟无力反驳。
许小宁裹成个小胖球远远滚了过来,小步子迈的极快,边跑边欢快的喊:“爹——娘——”
许小宝与许珠儿年纪大一点,初次感受长安的寒冷,也还算慢慢适应。降了第一场初雪的时候俩孩子乐疯了,在院子里堆雪人,只有许小宁年纪太小,胡娇生怕他抵受不住寒冷,气候不适生了病就不好了,只将他拘在房里,这令得小家伙特别不高兴,总觉得娘亲区别对待。
好不容易这几日冰雪融净,他可以出门玩了,身上衣衫却穿的很厚,团一团简直可以当皮球滚了。胡娇自觉小儿子眉目生的颇好,便将他的衣服肩头领口下摆都让丫环缀了白绒绒的兔毛,小家伙远远跑过来就跟哪里窜出来的小精怪一般透着可爱,真是让人心生笑意。
这件到处缀毛毛的衣服做成以后,今儿新上身,许清嘉还没见过小儿子这般可爱的模样,待到了近前,将他一把抱了起来,见他小脸蛋红扑扑的,连跑带冷,但被老婆打扮成个小毛团子的样子真是十分可爱,方才心里涌起来的那点关于职业上的不痛快瞬间就被抛至脑后,将小儿子放在肩头,令他两条小腿垂下来在肩上,架着他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小毛团子顿时发出惊吓带着兴奋的笑声。
刚刚从前院上完课回来的许小宝与许珠儿看到这一幕,顿时心塞不已。
同样是儿女,他们天天被要求读书习字,许珠儿还好些,许清嘉对她的要求只在读书明理,另外书法上面要求严格一点,其余抬抬手就过去了。许小宝却很可怜,天天被中丞大人抓着考试,偏偏他亲爹的记忆力好的吓人,提起什么书来都随口背出。有时候许小宁被烤糊,被许清嘉训完了,中丞大人似乎心情变好一点了,就会张嘴吐出一堆文章,好些许小宝听都没听过。
他提着毛笔埋头苦写,还要时不时问一问书名好方便回头自己私下里下苦。
于是武小贝发现,许小宝最近借阅的书越来越多了,而好些书,他都没看过。看到许小宝开过来的书单,倒让他生出了好胜之心来,自己先将这些书粗读一遍。有时候还会在课堂之上问及先生。
于是宁王殿下继被弹劾之后,发现武小贝的先生好几次在碰见他的时候向他夸奖,小郡王最近刻苦用功,都快成状元之材了!
宁王觉得很欣慰。
小儿子发烧好了之后,情绪恹恹,很久都调适不过来。
宁王也提起索性将小儿子放到大郎与二郎一起去读书,一则兄弟们在一起可以培养感情,将来也是个臂膀,二则他与两个哥哥相处的久了,有了玩伴,说不得慢慢忘了这事儿就缓过来了。
可惜宁王妃不同意,特别是出了此事之后,更觉得儿子放在哪里都不安全,唯独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全。但又不能将儿子拘在后院读书,先生也不可能去后院授课,唯有让曜哥儿白日在外院上课,上完了就即刻带回后院去了。
宁王总觉得王妃这样教子有几分不妥。
他自己没有亲自抚养过孩子,但旁观过胡娇教子,总觉得与武小贝以及许小宝比起来,曜哥儿实是安静的过了头,一点也没孩子们那种活泼泼的兴头。
但宁王妃不肯放手孩子与兄长接近,他便索性向宁王妃提起,将她娘家侄子接了来给曜哥儿做伴读。
这个主意倒获得了宁王妃的赞同,没过几日便从娘家接来了两名年龄跟曜哥儿差不多的侄子,一个五岁一个六岁,乃是她娘家大哥与三哥膝下所出。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弹劾宁王风波过去之后,御史台又陆陆续续出过几次事情,都有御史台的官员站出来在朝中弹劾,而许清嘉只跟着附议过牟中良一次,季成业两次,全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情,根本扯不到政治立场上去。
没过多久,许清嘉便发现,季成业似乎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
以前在御史台遇见了,这位季中丞都只是用眼皮子打招呼,但最近他突然开了尊口,大清早的在游廊上见到许清嘉,道一声“早!”便擦肩而过了,也不管许对方有没有回应。
许清嘉前后左右转头看看,他来的比较早,此刻还没什么人,只有洒扫粗役在院子里搞卫生,可那也离的非常远,方才季成业路过,难道是跟他打招呼?
这个认知真是相当令人震憾了。
他早听爱八卦的同僚说过,这位季中丞在御史台是惜字如金的人物,好像多说一个字人家就占了他便宜似的,难得大清早的他对着许清嘉施财,许清嘉回到自己公事房里,坐在椅上还要回想,自己最近都做了些什么事情,竟然让这位季中丞开了金口?
想来想去,找不到答案,只能继续埋头看卷宗。
眼看着到了年底,又接连下了两场雪,京里道路积泞,卧冰滑雪,很是难走。许清嘉坐着马车回去的路上,就看到好几个人在路上摔倒了,有的自己爬起来蹒跚着继续顶风赶路,有的则躺倒在地上压根起不来,有那路人好心的扶了起来,才发现根本走不了,只能送去就近的医馆治疗。
胡厚福大约是怕长安城的气候冻着了妹子跟外甥们,一早就让商队送来了皮子,最近家里妻儿拉出来,都是毛绒绒的,许清嘉回家,常有一种回到窝里的错觉。
胡娇自己用皮子做了大毛衣裳,许珠儿身上的袄子上都缀着毛绒绒的皮毛,许小宁就是个小毛团,而许小宝虽然坚决拒绝自己被打扮成这般模样,最后还是被胡娇给弄了件皮毛坎肩穿了起来。
等到武小贝来给他送书,他见到武小贝身上也是大毛衣裳,这才终于平衡了,不再抗拒这种打扮。
许清嘉外面穿着官袍,也不宜太过招摇,胡娇便让人给他弄了个贴身的狐皮坎肩,穿在官服里瞧着不出来,倒暖和许多。
改日去上朝,许清嘉进了宫就发现朝中文武重臣交头接耳,韩南盛愁眉苦脸立在殿里,好似遇到了什么难题。
韩南盛对许清嘉有知遇之恩,许清嘉进了御史台之后,有机会上朝便好几次在宫里遇见韩南盛,二人略略聊两句就分开了。如今宫里气氛微妙,不太适合叙旧,二人都是聪明人,就不在宫中做亲密之态了。
他见韩南盛脸色难看,趁着皇帝还未上朝之时便过去多嘴问了一句:“大人这是怎么了?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韩南盛见是许清嘉问起,况此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便道:“昨日钱成郁死在了户部公署。”
钱成郁乃现任的户部侍郎之一,向来是个埋头做事的老实人,似乎在这个位子上多年,留给大家的印象都是个勤勉寡言的官员,没成想最后却死在了户部公署。
本来这案子可归类到大案一类,可直接推给三司去审,京兆完全不必插手。偏偏昨日户部杂役发现了钱成郁死在了公署,彼时户部其余官员都已经回家去了,韩南盛恰巧路过,见到跌跌撞撞的杂役从户部公署冲了出来,见到他就报了案,只道里面出了大事,韩南盛哪里料得到却是这等死了人的大案子,而且死的是户部要员。
他进去见到钱成郁的死状,才后悔了。
钱成郁倒在公事房的地砖之下,半卧在血泊里,身边还有几本卷宗也泡在血泊里,那杂役站在一旁直哆嗦,都不敢近前。
户部掌握着国家财政,这些泡在血泊里的卷宗恐怕都是重要文件。韩南盛忍着心底的不适找了杆笔,用笔杆将泡在血泊里的卷宗给捡了起来,晾在桌案上的时候,那些卷宗还嘀嗒嘀嗒往下滴着粘稠的血。
那情景想起来就让人心生寒意,他立刻召集了京兆府的下属齐来查勘察现场,又请了户部尚书前来。于是此事便传了个遍。
作为首个接到报案的目击官员,韩南盛只能硬着头皮准备向今上禀报此事,但这简直是在触今上的眉头,他都不知道今上会是什么态度。
到了年底,许多衙署都在准备封卷,唯独户部近日来十分忙碌,概因今上派了宁王去清查户部,结果还没半个月,就出现了钱成郁的案子。甚至有官员悄悄儿议论,钱成郁的死与宁王有着莫大的关系。
遇上这么倒霉的事,许清嘉又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安慰韩南盛两句,回到自己的位子站班。
他虽然不曾亲眼目睹,但也可以想象,韩南盛发愁的并不是接到了这桩大案子,而是此案也许会牵扯到太子一系与宁王之间的较量,到时候案情如何已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借着此案谁打压了谁。
果然上朝的时候,韩南盛硬着头皮将此事上报,惹来今上震怒,不止韩南盛没捞着了好,得了今上一顿斥责,就连倒霉的户部尚书也被点名挨了骂。
眼瞧着再过半个月就要过年,此案不破,恐怕上至万岁下至官员就没一个能睡好觉的。今上震怒之际,责令韩南盛将此案移交三司着审。而今上不但点了三司官员,还准备从御史台点将。牟中良不失时机的向今上推荐了许清嘉。
“许中丞向来细心谨慎,听说以前在地方为官之时就颇有审案之能,臣向陛下举荐!”
许清嘉:“……”
韩南盛倒是解脱了,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这把火能烧到自己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