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容谢对她本来就是一时新鲜,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如果她表现得就跟寻常女人一样,他很快就会厌倦。同理,如果她表现出让他厌恶的品质,他一定对她厌烦得更快。这就是所谓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
容谢等待着门栅升起,只见安保站在边上,笑着朝他敬礼打招呼:“容先生,你回来了。”保安顿了顿,又道:“容先生,有位小姐已经在家里等你很久了,说要给你一个惊喜,因为她有通行卡,我们就让她进去了。”
容谢微微颔首,他住的地方的通行卡只给过柳葭一个人,也就是说她现在正在家里等他?前几天她问他要走了通行卡和门锁的密码,他就觉得有些奇怪,可是料想到她也不会主动来找他,便也没放在心上。
车子顺利地转过大角度的弯道,已经可以看见湖边的那片别墅,挂在他名下的那幢房子的窗户中透出了暖黄色的灯光,在冬日湖景的映衬下,似乎是整个水蓝色的世界里的一点温暖和光亮。
他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灯光,又有多久没有那样一个人在家里等待着他?
他忍不住放慢了车速,有些贪恋地看着那透出来的灯光。但是很快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沉寂,他拿起手机看了看,电话是柳葭打来的。柳葭做完事,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回来,又怕他今晚不回家要在外面过夜——如果是这样,她今天的安排可都浪费了:“你在哪里了?我在你家里等你。”
容谢想起保安之前说过的,她有一个惊喜想要给他,他假装不知:“我就快到大门口了,还有十分钟的光景。”
柳葭道:“那你快点。”
“为什么?”容谢的嘴角忍不住浮起笑意来,他为了履行他所说的还有十分钟的路程,便把停在湖边的坡道上,“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你猜?”
她玩的女孩子的小把戏,如果是在平时他只会兴致缺缺,可是现在却觉得有趣。容谢想了想,问:“我们认识一个月纪念?”
柳葭沉默了一阵,才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的生日?”他握着手机,脸上涌起些微迷惘来,“是这样吗?”
“连你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了,”柳葭叹气道,“你证件上是这么写的,好了,我等你回来。”
容谢挂断电话,脸上的神情从之前的迷惘变为若有所思,她看过他的证件,可是他根本没有在她面前拿出过证件。他抬起手腕看着秒针和分针转动,足足等到十分钟后才重新启动汽车,远远地就按下车库的遥控锁,只见车库门轰隆隆地升起。
他站在楼梯下,又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才踏上楼梯。
只见柳葭站在门口,身上还围着围裙,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容谢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微微笑道:“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就提早回来了。”他走进屋子,只觉得往日看习惯了的会客厅总有点不一样的地方,他的感官向来敏锐,便随口问了一句:“你打扫过了?”
柳葭接过他的西装外套,随手挂在立式的衣架上,还细心地拂去袖口沾到的细小灰尘。她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心中蓦地一动,轻轻走到她身后。
柳葭知道要让容谢对她感到厌烦,那必定要做出一些突破他的底线的事情。如果是询问财产或者纠缠他让他买一些贵价衣服首饰给她,容谢必定会觉察到她是故意这样做,他不蠢也不傻,自然知道以她的性格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想来想去,似乎唯一可行的那条路就是入侵到容谢的私生活中,在表现出对他的异乎寻常的关怀的同时,她还要扮演一个对他的一切都有恐怖的控制欲的女人,她不自知地入侵他的生活和*,并且开始控制他的一切。这样的她一定会让容谢无法忍受。
而这么做,容谢也不会发现她是故意的。
柳葭转过身,笑着瞥了他一眼:“你的房间真乱,如果换成我根本住不下去。”
“单身男人当然不会太讲究了。”容谢走到自己的房间一看,差点就要认不出,原本堆放在组合沙发上的衣服都不见了,本来房间的主色调是深色调的,却因为新换上的金色的床单床罩而变得不伦不类。他走到浴室门口看了看,只见原来的洗漱用品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粉红色的牙杯粉红色的牙刷粉红的毛巾和浴巾。
容谢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什么情绪来。
柳葭微笑道:“我想你一个人住,可能也不会记着更换日用品,我就顺便帮你都换了新的。”她说这句话的表情那样随意,像是做了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她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你不用谢我的,我也只是随手。”
☆、第三章
容谢看着她,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能转换话题:“我闻到香味了,你做了什么?”
柳葭伸手过去,拉住他的手臂,把他带到餐桌边。只见桌上还摆着一只一磅大小的蛋糕,上面还插着蜡烛。柳葭道:“今天你是寿星,可以许一个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容谢有点失笑:“我不信这个。”
“那你这回就信一次。”
容谢听话地吹熄了蜡烛。柳葭又问:“你许了什么愿?”
“不是说,如果把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柳葭皱着眉,做出有点不高兴的模样:“连我也不能说?”
她话音刚落,就听容谢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她就站在容谢身边,正好看见屏幕上显示是“秦卿”两个字。在之前那次聚餐,唯一跟容谢搭上话的女生怕只有秦卿了,他们之后交换号码也是很正常的。
柳葭觉得自己又朝着目标迈进了一大步。
只见容谢按下通话键,把手机放在耳边,偶尔语焉不详地嗯了两声,甚至还往边上走开几步,似乎是不想让她听见任何对话内容。
柳葭打心里对他有些轻蔑,虽然光凭他的家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很简单,可是他这样同时勾搭着两个女人的心思她却十分看不上。她等到他按掉电话,才幽幽地问道:“是谁打给你的?听起来是个女人的声音。”
容谢十分自然地回答她:“是公司里的事。”
“是吗,可是我刚才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秦卿的名字。”柳葭自问自己的表演十分真实,应该不会露出什么破绽,“你跟她还有联系?”
容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她找我有点事,我没理她。”
“是这样吗?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没说谎?”
他闻言抬头看着她,脸上和煦的笑意已经消失了,变得有点不耐烦:“以我们目前的关系,你这样似乎有点过分了。”
柳葭简直要在心里笑出来,目前事态发展比她预料得都要好:“我知道你所说的‘普通朋友’是什么。我是个很认真的人,我一点都不想维持这种关系,我想要的是专一的、只有一个人的感情,如果你不能认真起来,那就算了吧。”
她看了看容谢,只见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外露的情绪,她一时间也猜不透他现在对她的反感是否足够,她从包里拿出住宅区的通行卡直接扔在他的面前:“我走了。”
容谢微微一动嘴唇,到底还是没有挽留,反而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指。
柳葭走到门口,伸手转动着门把手,待打开门的一瞬间,又把门关上,疾步冲到容谢面前,直接蹲在他的面前:“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容谢显然对她这一惊一乍的举动有些惊讶,下意识地往后避了一下。他开始反感她的接触。柳葭看在眼里,更是欣慰,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伤心忧愁:“可是我舍不得这样对你。我做的这些事都是因为我想对你好,刚才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我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只是想对你好,一心为你好而已。”
——
柳葭从容谢住的地方出来,又去保安那里拿回了证件,方才松了一口气。她之前在容谢面前扮演的完全是一个情绪有些偏激执拗甚至毫无自尊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容谢还会有半点兴趣,那他也真是一个奇葩了。
她一路开车回家,因为时间晚了,路上面的车流稀少,只有清冷的灯光伴随了她一路。
待她到了家,才看到俞桉给她发了信息询问事情进展,她直接打电话过去,把发生的事情给她描述了一遍,听得她一直笑个不停,间或还拍两下桌子助兴:“柳同学,你实在太绝了,我从前怎么就没发觉你是这样的人。”
“那是你识人不清……”
“我现在更加相信那句话了,最好的武器就是大脑,智商可以拯救世界。”
柳葭笑而不语。
这之后的日子,没有了那辆经常出现在视线可及范围内的拉风跑车,果然变得十分轻松惬意。而最后提交论文设计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柳葭从来不是临时抱佛脚的人,一早便把完整的论文提交了,乐得看系里的聊天群每天上演吐血上吊赶论文的场景。
她的生活轨迹向来都有规律,每一天要做的事都是按照计划预设好的,她的时间就如分割均匀的方块,在既定的时段里只做计划中的事。
柳葭从学校回到家,在楼下打开信箱,取出里面的财经月刊和报纸。前几天楼上的一户人家新装修,搬运材料的事情把信箱给撞坏了,摩擦出一块尖锐的铁皮来,她每天打开信箱都必须小心翼翼地避开那块铁皮。
今日安静躺在信箱里的除了财经刊物外,竟然还有一封信。
柳葭拿起信封,只见信封上一片空白,没有写收件人也没有邮戳,看来是被人放进信箱的。她掂了掂信封,有些沉,她揣测里面装的是照片之类比较厚重的纸张。她撕开信封,里面果然是好几张照片。
她拿起第一张照片,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那张照片上的穿着驼色大衣围着羊绒围巾的那个人赫然就是她自己,她那时根本没有留意到有相机在拍自己,是完全不看镜头,视线直视前方的。
她快速翻看完了剩下的几张照片,看得出来,是不同日期被拍下。她被某个不知名的人偷拍了,那个人甚至还把照片塞进她的信箱。
她又再次仔细看了信封,只见信封上有一条血迹,那血迹似乎还是新沾上去的,没有完全干。柳葭低下身看了看那块被撞出来的铁皮,只见最尖锐的地方隐约发红——那个把信封塞进她的信箱里的人还没走远。
她转身便奔出楼道,沿着通往最近的小区出口的方向跑去,才刚跑了一段路,迎头便撞上了一个人。
因为之前冲力太大,她根本控制不住,直接撞到那人身上。
对方也并不在意,一把将她扶住,嘴角含笑:“我刚才还去你家看过,你不在家,走到半路又回转过来,结果正好。”
柳葭看看眼前的人,又觉得额角的青筋开始准备跳动:“容少……”
原本已经被她用计策打发走的人居然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她差点就要控制不住情绪:她遇见他之后就开始倒霉,现在居然还偷拍了,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灾星。她突然神色一凛,注意到他手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那伤口似乎还没来得及处理:“你说你之前去过我家,发觉我不在家?你手上的伤口哪里来的?”
容谢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甚在意地回答:“哦,之前跟几个朋友去玩射击了,不小心弄伤的。”
柳葭冷冰冰地说:“我被人偷拍了。”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还真的是正是时候,可惜的是,前几天信箱被人撞坏了,有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蹭出来的铁皮划到,偷拍照的人就不小心划伤了,还有血迹留在信封上。”柳葭直接把那些照片连带着信封砸到他身上,“容少,麻烦你以后不要做这种无聊事。”
他既然能摸清她的出行规律,那必定也能拍到那些照片,更何况他的手也有外伤,和信封上的血迹吻合。那个把信封塞进信箱的人不是他还会是谁?
那些照片从信封中滑落,散落在他的脚边。容谢目送她气冲冲地离去,这才弯下腰来把照片拿在手中,草草浏览了一遍,又仔细看了看信封上的血迹,自语道:“原来如此。”
“这脾气也未免太大了吧?”有人走到他身后,咂舌道,“你看上谁不好,偏偏要去追一个脾气这么粗暴的女人,你的品味跑哪里去了?”
说话的人是容谢的表兄,正是本市世家子弟因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而赫赫有名的谢家二少谢允羸。他耸耸肩,虽然管这种闲事只会吃力不讨好,可容谢的母亲毕竟是他的亲姑妈,容家和谢家既是亲戚也是多年在事业上的盟友:“不是表哥我喜欢多管闲事,我是真的觉得没什么意思,你看她也就长得还过得去,又不是什么绝色。”
容谢笑了笑:“她可聪明得很,我就喜欢这样的。”
——
幽僻巷子里的淮阳私房菜馆。
穿着米白汉服的侍应生撩开竹帘,将一道道精美的菜肴端上桌来。淮扬菜出名的就是淡和鲜,所选食材虽不算华丽,却是最讲究原汁原味。
谢允羸看着一桌清淡之色,摇摇头:“原来你现在的口味这么淡。”
容谢拿起筷子夹菜:“有一句古话说‘大味必淡,大音必希,大语叫叫,大道低回’。我在外面晃荡了这么多年,才知道越是简单平淡越是难得。”
“大味必淡?所以说你是美女看多了,就开始喜欢那种清汤白水一样的女学生?”
谢允羸跟容谢不同,他的上面还有一个亲大哥,家里的事物全部都是大哥亲力亲为,有人负责赚钱,他只要负责吃喝玩乐享受人生。容谢却是将来容氏的继承人。容谢笑着摇摇头:“她好像根本看不上我啊……”
但是她也不敢得罪他,方才想出这么绝的一个办法,想让他先退避三舍。
他把柳葭故意到他家里做饭做家务还扮演了一个神经质的女人的事情说给谢允羸听,谢允羸只是摇头:“你怎么就知道她是假装的?”
“这很简单,”容谢道,“她当时在电话里对我说,她是看了我的证件才知道那天是我的生日,于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可是我在她面前都没有出示过证件,那就是她翻看过我的包了。她翻过我的东西,还拐个弯告诉我,这根本是想引起我的反感吧?”
“也许只是说漏了嘴,我倒觉得是你疑心病太重。”
“我回到家,发觉她把我的洗漱用品和被套床单都换了,还换成了粉红色,她自己却不喜欢这个颜色,难道她会觉得我就会喜欢?”容谢笑道,“当然了,这些都可能是我疑心太重,可是如果真的像她所说的有多么舍不得我,为什么之后几天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我?你不觉得她说的话和所做的事正好都是矛盾的吗?”
其实柳葭事后也想过,她既然说过那些类似于表白的话,回头就直接把对方给抛到脑后,这似乎有些不妥。可是她好不容易摆脱了容谢,哪里还会自投罗网?她要是知道容谢早就看透她的这些心思却偏不说,绝对会血溅三尺。
谢允羸总算品出点味道来:“无聊,你真是太无聊!那时候就该当场揭穿了。”
容谢微微一笑:“为什么要揭穿?她表演得这么辛苦,我当然要尽量配合一下。”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