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266节

  毛固安道:“还不知道,如果没逃,就在鸣沙关里扣着。”
  此前,他们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亦不清楚对方长得怎么样,当然没有特特寻过。
  是死是活,得再到鸣沙关去问问。
  “老夫有一处,百思不得其解,”永宁侯缓缓道,“苏置先前已经稳住了局面,西凉怎得突然会派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督军?看来,他们内里的纷争,比我们所知的还要厉害。”
  毛固安看了眼秦胤,又看了眼林繁。
  眼前两个活生生的例子,他现在对朝中扯后腿的小人深恶痛绝。
  西凉人内乱,对他们大周是好事,可偏偏,大周朝堂上,也没好到哪儿去!
  “去他娘的造反!”毛固安低低咒骂了一声。
  永宁侯向林繁使了个眼色。
  依他看来,西凉朝中会闹成那样,还能昏昏沉沉派出一个万事不知的督军,其中十之八九,有黄太师的手笔。
  从时间上来看,眼下很难说个先后。
  若是黄太师“逼迫”在先,那是歪打正着,拿下鸣沙关后,给了他们不少应对的余地。
  可若是,明知三府离京、皇上发难,黄太师还在西凉费大力气……
  黄太师的选择就颇为让人寻味了。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黄太师愿意护一护他们,那老太师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在京中继续周旋。
  他们必须要抓紧时间。
  毛将军又自言自语一般骂了一通。
  骂完了,他道:“刚刘贲跟我聊了几句,我听着很有道理。
  刚刚漂亮地打下鸣沙关,本该是士气最盛的时候,却出了这种状况。
  老侯爷您一直坐镇飞门关,留在这儿倒也罢了。
  秦副将与定国公若不继续上阵,在兵士们眼中,岂不是坐实了反叛直说?
  大将都要造反了,底下的兵哪里还有心思去打西凉?”
  毛固安刚才在营中走一圈,哪儿都是议论纷纷。
  不信的,担忧的,着急的,各种情绪下,最终汇聚成了的是“义愤”。
  朝廷、官场、皇帝,离他们太远了。
  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踏进过踏进过京城。
  可他们与永宁侯父子、与定国公一块,拼杀了数月。
  更有许多老兵,十几年前就跟着秦胤冲阵了。
  用鲜血筑起来的情谊与信任,比城墙都坚固。
  连总大将都能被盖上反叛罪名,京中那些勾心斗角的官员,根本没有关心过边关兵士们的死活!
  皇上听信谗言,下如此圣旨,多让人寒心!
  他们这些拿命打仗的兵士,为什么要替那样的官员和皇上去打西凉?
  凭什么?
  “心散了,就带不动了。”毛固安道。
  只有让林繁与秦威出战,让所有兵士们看到他们,领兵向前,才能稳住军心。
  永宁侯原就没打算真让林繁和秦威留在飞门关,先前那番话,不过是搭个台阶而已。
  既然毛固安把理由都摆得这么明确了……
  “老夫明白你的意思,”永宁侯道,“等下问问冯仲和安北侯的想法吧,不过……”
  毛固安竖起耳朵,却没有等来后半截话。
  “不过什么?”毛将军追着问。
  永宁侯一副迟疑斟酌的样子。
  毛将军心急,催道:“走走走,去我那儿说。”
  说完,伸手一抓秦胤的胳膊,把人半推半拽着往外走。
  秦威想跟上去,见老父悄悄与他摆了摆手,便没有阻拦。
  毛将军把永宁侯请回了自己的帐子。
  秦胤落座。
  毛固安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永宁侯压低了声,道:“知道皇上为什么想要老夫和林小子的命吗?”
  “不是那妖道兴风作浪?”毛固安问。
  “皇上若不想动手,妖道再折腾也没有用。”永宁侯道。
  “什么意思?”毛将军瞪大了眼睛,“你们怎么得罪皇上了?”
  要说兔死狗烹,古往今来的,确有不少。
  可西凉未平,南蜀未收,要打仗的时候多着呢。
  皇上这就等不及要杀功臣了?
  毛固安越想越奇怪:“皇上是嫌皇位太稳了吗?”
  “他坐不稳,”永宁侯道,“他才想先下手为强。”
  毛固安浑身一震。
  先下手为强?
  是他这个大老粗没弄明白这个词的用法,还是永宁侯比他还粗、光认字不识意?
  “那圣旨……”毛固安道。
  “老夫奉先帝遗命,拨乱反正,”永宁侯拍了拍毛将军的肩膀,“皇上弑兄夺位在先,朝纲不正在后,再不纠正,大周走不长。”
  毛固安一连吞了几口唾沫。
  短短一句话,里头有太多的重要信息了,惊得他一脑袋的火花星子。
  “先帝遗命?弑兄?”毛将军问。
  “先太子在泰山坠马,就是被皇上害的,”永宁侯道,“林宣为了保护太子妃与她腹中孩子,才在朝堂上坚持坠马是意外。
  也亏得如此应对,他才能保下皇太孙,千方百计瞒过皇上。
  现在,不过是瞒不住了。
  老夫必须要完成先帝临终前的托付,为了先太子,为了大周。”
  “那皇太孙呢?”话一出口,毛固安就咬到了舌头,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念头划过脑海,他道,“您别告诉我说……”
  第303章 太刺激了
  大帐里,毛将军背着手,来回踱步。
  他身高体长,步子很大,军帐这么点地方,从这头走到那头,也不够他几步路。
  心里那些上上下下的情绪,全部反应在了他的脚步上。
  走上两趟,看永宁侯一眼,然后,坚决不让老侯爷开口,他继续踱步。
  见状,永宁侯干脆闭嘴,尤其毛将军自个儿慢慢想。
  毛将军的脑海里,几个念头翻来覆去。
  先前,在听了秦家大丫头的解释之后,大伙儿得了一些答案。
  但同时,另有一部分的疑惑并没有解开。
  只因事出突然,谁都顾不上仔细琢磨而已。
  皇上对秦家动手,长公主机缘巧合救了人,可她为何也从京城消失,成了反贼?
  尊贵如平阳长公主,就算出手救人,也根本不用把自己折进去。
  不说一定要在朝堂上与皇上对质,装个“没事人”,那还不容易?
  再者,还有定国公府的老夫人。
  她掺和个什么劲儿?
  她为何也离开了京城?
  这些疑问,顾不上时不觉得,一旦空闲下来,毛固安想,冯将军、安北侯,一定都会犯嘀咕。
  而现在,永宁侯那“晴天霹雳”一样的话,正好把所有的事儿都解释了。
  让皇上如坐针毡的,不仅是秦家大丫头的凤凰命,还有那位一直在暗处的皇太孙。
  当年,先太子妃失去踪影,但她最终生下了皇太孙。
  皇太孙在林宣的掩藏下长大了。
  平阳长公主为了被害的兄长与嫡亲的侄儿,定国公府为了林宣的遗志。
  所以,他们才与永宁侯府一起,成了皇上的眼中钉。
  毛固安又看了秦胤一眼。
  以他对老侯爷的了解,这人横归横,对拿捏个傀儡坐龙椅、自己在背后指指点点,那是毫无兴趣。
  永宁侯只喜欢打仗杀敌,朝堂上那些文臣们的事儿,他躲都来不及。
  如果,那位皇太孙长在民间,没有学过政务……
  把这么一位扶上去,永宁侯岂不是自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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