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6章 心有戚戚
“官家,你要做什么?”看到仰面躺着的皇帝突然做起来,李三娘吓了一跳,退后一步道。
“朕算了算,你若是领一营兵马出战,还真能再晋阶一级,如果连战连胜,便能超过皇后了!”赵昺坐起身看着其认真的道,“按照我朝官制,皇后为超一品,皇贵妃为一品,贵妃为从一品。你现在是从一品,若以此身份领以一营兵马,则是高职低配,但以一营指挥使论功,晋阶就容易的多了!”
“官家勿要误会,臣妾从未觊觎过后位,更不想与皇后争宠夺位!”李三娘听了有些惶恐地道。
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在宫中有些特殊,按照婚约而论,自己是在吴皇后之前,更在皇贵妃陈淑前边。但是在大婚之时,因她出身俚族只能屈居二人之下,以致早有传言说自己对皇帝和太后毁约心中不忿。所以常在皇帝耳边抱怨,导致皇后家族一再被打压,而琼州李氏却圣宠不断,一再晋爵。
李三娘明白皇帝在婚姻之事有苦处,其坐拥天下却无法决定自己的婚姻,只是各利益集团平衡的产物,因而尽管心中也有抱怨,也从未因此生事。他虽然直爽,但也非蠢笨之人,明白是有人有意为之,试图在后宫兴风作浪。
可皇帝最烦后宫争宠之事,对于众后妃也是能平等对待,从未因流言而对自己生怨。今日她提及军功之事,也只是无心之举, 但是皇帝若误会了自己, 以为她仍对昔日之事耿耿于怀, 岂不让夫妻之间平白起了嫌隙。
“朕知道你的脾性,若真想当皇后,也不会到此时!”赵昺拉过其的手轻拍了两下笑了笑, 又黯然道,“我只是有感而发, 觉得如此挡住了许多人的进阶之途, 也背离了初衷。”
赵昺当了皇帝后才知身居高位的无奈, 想明白了老祖宗们为何会将官阶设计的如此繁琐,其实他们也是为了防止‘功无可赏’的事情发生, 又担心满朝绯紫的冗官造成财政危机。因此在两者间布置了重重阻碍,多设些官阶。
在二次修改军功制时,赵昺也是考虑及此, 当一个兵卒因功升到军官, 有了品级再上行就越来越难了。要知道官帽子就那么多, 即便有功也不能人人都分上一顶, 这时便有了军衔让你获得荣耀的时候,又得到了些实惠, 更有了获得实职的机会。
当你的军衔与功绩难以匹配之时,还有封爵可以让你充满动力,毕竟官身是无法世袭的, 而爵位却能荫及后人。即便不能步入朝堂,但即便回到乡里也是无上荣耀, 还能从封邑中获得一份可保温饱的收入。
所以混官场就如同在驴子眼前悬了根胡萝卜似的,让你眼看着就能吃到, 却又只差毫厘而不得,只能不断奋而前行。当你感到疲惫而不可得时, 却又让你吃上一小口,尝到点儿甜头,心甘情愿的再向前行,但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难以登上顶峰,只能在山脚下徘徊。
“官家心中有所愧疚?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也是为长久计!”苏岚笑着接过话道,“如今不比在琼州,官家不仅据有江南,中原也收复在即,规矩当然要先立下,免得日后君臣生嫌。若是一味的纵容,大肆封赏,日久必然导致腐败丛生,国家动荡,那时再加以惩处,反而会授人以柄,说陛下屠戮功臣。”
“惠妃姐姐,将士们浴血搏杀,以命博取富贵,官家就该加以封赏,不该吝啬那些身外之物!”李三娘却是哼了声道。
“这么大的国家,每日耗费钱财无数,若是不精打细算,来日怎生维持,朕也是不得已啊!”赵昺苦笑着道。
赵昺作为未来来客,知道人口与土地间的矛盾会愈加突出。他一力主张北伐,其实也并非皆是怀有统一中国、恢复汉室江山的情怀,其中也有诸多的不得已。且现在想来历朝历代的帝王皆已开疆拓土为最大功绩,也是事出于此的。
中国历史上的封建王朝的开国者, 甚至造反的起义军, 皆是打着‘均田地’的旗号, 可见土地对于王朝的重要性, 但是每个王朝的灭亡往往土地问题又是主因,接着新王朝又是一轮循环,周而复始贯穿整个封建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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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说史,皆以汉唐最为强盛,而说起唐的灭亡普遍认为是安史之乱导致其走向衰落的起点,这一乱把唐朝的人口、经济、自信都掏空了,盛唐直接肾虚逐渐变得自闭,这个中国历史上极为开放与包容的朝代从此一去难复返。
但赵昺以为安史之乱只是冰山上的一角,真正的矛盾,都藏在下面,而均田制则早早埋下了大唐走向灭亡的伏笔。一人一块地,这叫均田制。人多地不够,只能分少点,按人头收税,地少税不减,土地还能暗中买卖。
若是交不上税,只能是溜了再见。可朝廷也有办法,人跑邻居在,剩下的人就得帮忙平摊税。这叫“摊逃”制度,剩下的人就要交更多税,交不了,也溜了再见。事情不断重复,造成恶性循环,从而导致穷的更穷,有钱的更有钱,均田制就崩盘了。
大量人口注销户籍,人口流失,征兵征不到人,就得砸钱招募,从府兵制变成募兵制。过去的府兵制士卒粮食、武器要自备,当兵可以享受免税的优待;而募兵制是用钱招募职业军人,武器要国家供给。
可土地政策的崩坏,使朝廷收不上税,中央没钱自然开不出军费,就只能权力下放,让边境的节度使自己看着办。这样一来,节度使在自己的地盘里说了算,如此朝廷是省钱了,但军队私有化的隐患就此埋下。这些已经够令人头痛了,而因此产生的社会矛盾、阶级矛盾也随之尖锐。
当然安史之乱的爆发,还跟一个人离不开关系——唐玄宗。早年的唐玄宗是真能相处,有啥建议他是真采纳,励精图治让大唐国力达到鼎盛,一手支棱起了开元盛世。可晚年的唐玄宗也是真拉胯,整天沉迷于自己很牛逼的幻觉里无法自拔,一手放纵出了安史之乱。
宋朝末年,由于宋朝采用不抑兼并的土地政策,导致土地集中到少数勋贵和士绅手中,大批农民沦为佃农和流民,自耕农的负担愈加沉重。而蒙元夺取江南后,大量良田又沦为蒙元权贵们的封地,进一步导致土地紧张,社会矛盾日趋尖锐。
赵昺收复江南时,经过各朝数百年的经营,在现有的手段下土地的开发以达到了瓶颈,可人口却在不断增加,人地矛盾愈发激烈。而稳定局势最为有效的方式就是重新分配田地,实现耕者有其田,进而使百姓安家乐业,国家税收增加。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一个新的盛世就会再度出现,他也就成了青史留名的一代明君。
现在明知道如此做前边就是个坑,赵昺当然不会再走,而是选择了现代比较成熟的承包制。土地属于国家,朝廷就是大地主,去除永业田,按照人口授田,以亩收税。这样就抑制了土地兼并的发生,避免逃户的产生,消除隐匿人口的现象,保证了国家的税收,也就稳住了基本盘。
不过赵昺也知道历史上每当战乱平息,经过数年休养生息,百姓生活日趋安定,也就是人口爆炸性增长时期的到来。人口的增加也就需要大量新的土地纳入分配,可资源是有限的,总有一天国家会无地可分,那么又会产生老问题。
解决土地匮乏的问题,除了开垦荒地,就是通过科技的发展提高单位产量,当然赵昺也清楚以当今的农业科技水平,骤然提高粮食产量是不可能的,只能依靠更多的土地才能生产更多的粮食,养活增加的人口。
不过大家都知道获得土地,还有个最简单的方法——抢。而中原土地肥沃平坦,水利设施完备,经过多年战乱地广人稀,自然是最好的目标。而夺占土地后,不仅有大量土地可参与分配,也可以用奖励军功的方式,让来自江南士卒获得土地,引导南人北迁,缓解江南土地的紧缺。
而蒙元的铁蹄曾经肆虐江南,现在仍盘踞中原,依然威胁着江南的安危,不免让人难安。且大宋诞生于中原地区,是中华正统,恢复旧土也是众多朝臣和士人的企盼。赵昺则利用了人们的这种心理和情怀,一次次发起北伐解决土地问题,缓解燃眉之急。
赵昺对于高级官员的奖励还是很苛刻的,他宁愿给予金银财物,也不愿授予其土地,以防止勋贵集团取代过去的士绅集团占有大量土地,成为新的大地主,利用特权偷逃税赋,败坏纲纪。所以对于他们的封赏更多是赐予金钱,给予爵位。
尽管有为长远计的由头,有着诸多的无奈,但是以一代人的牺牲换取土地,看着成百上千生命的消失,赵昺还是心觉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