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5章 虚虚实实
临安文渊殿却是弥漫着肃杀的气氛,没有了丝毫斯文气息,此时除了轮值宫中的各省部主官外,枢密院各司亦派员入驻宫中参与轮值。尽管官员们都尽量轻手轻脚的走路,压低声音说话,但是在充满火药味的大殿中仍难免传来压抑的争执声,打破了宫中的肃静。
赵昺自战争打响前的十余日便没有回过后宫,皆吃住在此,将精力全部放在北伐上。清晨,他与轮值的江钲和文天祥、高应松、邓光荐等人共同用过早餐,顺便商议和问询一些事务,而后转到作战室进一步沟通情况。
“陛下,东线进攻速度很快,超过了我们的预计!”徐无难引领着众人来到地图前,介绍前方的战事道,“由于敌军备战松懈,且分驻各地,一时间难以集中,在我军骤然的打击下难以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沿边的州县尽皆被攻陷。”
“陛下以牛刀杀鸡,打了蒙元一个措手不及,使敌溃不成军,旬日便复地百里,收民万户。”江钲看着插着小红旗的地方笑道。
“朕可不敢居功,此皆是诸位臣僚谋划之功。”赵昺笑着摆摆手道。
但是其所言不错,在战事初起之时,他便令韩振统一指挥驻徐州的第一军、夏邑的第二军、山阳的第五军和配属的骑兵第四师、五师,炮兵第三师,及淮北边军三个师约十五万兵力向山东发起进攻。
而蒙元山东方面屯驻的除了济南王也只里、济宁王察罕帖木儿、镇东王合带各领的宗王军外,只有地方行省军和宣慰司部分屯驻军,合计不过六万余。宋军三倍于其的兵力形成了碾压性的优势,再加上武器上的差距,形成绝对性的优势,以牛刀杀鸡形容并不为过。
“臣等可不敢领功!”文天祥拱手略一施礼道,“此战初胜臣以为既有我军强大的原因,亦有蒙元方面的误判。”
“首先蒙元朝廷方面一直抱有侥幸心理,以为我朝不会对他们发起全面的战争,此从铁穆耳仍滞留上都,至今仍遣使来临安谈判便可以看出来;其次,镇守地方的宗王军已经腐败堕落,他们只想聚拢钱财,争权夺利,将所属军队用于内斗,而非抵御我朝。使他们在我朝大举进攻之时,军队还分散在各地屯地抢收夏粮,或防御盗匪劫掠,各方不肯相互为援;再有地方行省在宗王的打压下权力丧失,手中缺兵少将,无力镇守属地。”
“嗯,文相所言不错,蒙元对于我朝北伐缺乏警惕,乃至被我所乘,接战后一触即溃,甚至闻风而逃,让我军以极小的代价取得大胜!”赵昺点头并不否认,而他也明白在大胜之时也需有人对时局保持清醒的认识,却非盲目的乐观。
“陛下,臣以为蒙元方面此时应该有所警醒,将兵力集中于设防严密,城垣坚固的重镇,坚守待援,再如前时那样一日百里的高歌猛进将不复存在。因而臣请陛下下旨告诫各军要戒骄戒躁,做好打硬仗和长期作战的准备!”文天祥建议道。
“准奏!”赵昺言道。
“陛下,现下战事进展已经超过我们的预计,第四军孙恺部出武胜关攻取了开封,渡河成功占据了封丘,但也将左翼暴露在外,有被敌河内截断归路,陷入重围的危险。臣建议西线诸军应提前发动攻击,掩护第四军的侧翼,同时完成占据河南全境,进军河北的第一阶段部署!”江钲适时接过话头禀告道。
“准,命驻襄樊第八军田忠部及配属的骑二师和炮三师进攻南阳,按照计划与第三军庄思齐部相互为犄角攻取河南府路和洛阳府路,而后以田忠为西线行军总管,统领三军及配属各军占领河内诸州县。”赵昺点指着地图言道。
“陛下,第十二军和第十三军已经通过海运到达海州港,是否按照计划转向登州加入东线作战?”江钲又报告道。
“陛下,还要加强山东方面的兵力吗?”文天祥有些诧异地道,“山东已经有兵力十五万,再增加两个军的兵力,将有二十万之重,后勤补给将愈加困难!”
“尽管山东战事进展顺利,但是只有在蒙元二线增援兵力达到之前解决山东问题,然后集中兵力进入河北与敌主力决战。且现在海情尚可,适于登陆作战,可以与敌雷霆一击。”赵昺拍案道。
“陛下,如此一来西线兵力相对羸弱,而他们左翼便是敌中书省的山西宣慰司,那里屯驻着十数万侍卫亲军,颇具战斗力。若是不予加强兵力,恐怕深入河北后将有遭到其迂回包抄之虞!”文天祥用手指点点地图担忧地道。
按照皇帝的部署,现下除了防备陕甘和安南及驻扎川蜀的禁军已经尽数参加北伐,机动兵力除了保护京畿的护军已经无兵可派。一旦某处战事失利则无力封堵战役缺口,让敌军乘虚而入,导致整个战线动摇。
而山西与河南和河北接壤,现在陛下的部署兵力偏东,西线侧翼空虚,不仅侧翼受到威胁,且若敌遣轻骑突袭后方,则可以断绝补给线,毁损辎重重地的危险。这种战例在历史上不胜枚举。
当年的官渡之战中,袁绍将全军的粮秣集中于后方乌巢的决定,招致曹操奇袭而被焚之一炬导致全军崩溃。但这从常理上讲并无不妥,处于外线作战的大兵团,往往都会在战线纵深构筑一个乃至多个粮仓。
这样做的好处大致有二:其一,在后方运输因为气候、动乱、敌袭等因素而出现短暂停滞时,依旧可以保证前方短期内调用不缺;其二,在前线作战失利的情况下,位于后方的粮秣仍有时间转移,不至于悉数落入敌手,甚至粮仓本身也能成为一个挽回颓势的防御支撑点。
正因如此,虽然有了袁绍的前车之鉴,古今中外仍有不少战略家犯过与其相同的错误。因而文天祥以为这个漏洞不填补,对于战事发展始终是个隐忧。
“文相不必担心,山西宣慰司的蒙元侍卫亲军乃是为了护卫京畿而设,又是兵仗甲械重地,不容有失。因此除非大都受到威胁,其军不会冒着丢失辎重要地丢失的危险擅动其军的。”赵昺解释道。
“陛下,事有万一,若是蒙元发现漏洞后不惜涉险,我军岂不危矣!”文天祥皱皱眉,他觉得皇帝向来心思缜密,对战中轻易不会涉险,但今天对自己提出的问题含糊其辞的做了解释,十分不解地再建议道。
“文相,朕会做出妥善部署,绝不会给敌可乘之机的。”赵昺给了其一个宽心的笑容道。而其中内幕他当下是不会说的,贺惟贤经过数年的经营当下已然掌握了陕西局面,待宋军临境便会战场倒戈。但此事是机密,容不得丝毫泄露,否则多年的经营毁于只言片语不说,还会失去最大的内援,所以只能含糊过去,不愿多说。
当然,赵昺也非没有后手,他手里尚有充足的预备队,除了御前护军外,还有水军三个陆战旅及远征军,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迅速完成集结,快速开赴战场。但这张底牌他也不敢轻易动用,好钢还是要用在刀刃上的。
用了约一个时辰的时间,赵昺了解和处理了北伐相关的事宜,并由秘书监拟旨,交由枢密院以快马传递到各处。稍后,应诏入宫的各省主官和相应官员到文渊殿参加廷议,商议和处理行政事务。
自重新设立三省,外朝和内廷分家后,赵昺的工作量下降不少,从繁杂的公务中脱身。但是并没有因此影响到国家行政,也没有影响到他的权威。且经过几年时间的不断磨合与整改,国家行政系统的运转畅通,他觉得自己即便是个昏君,不问国事,也不会影响到整个行政系统的运转。
所以现在赵昺除了处理应该尤其审阅的公文外,廷议的作用就是处理国家重大事务和制定重大决策,以及对有争议的事宜进行商议,并作出决断,当然这也是他参与治理国家的重要手段之一。
今日的议题主要还是围绕北伐进行的,除了物资调度、夫役的征募,还涉及到派遣官员接受新复之地等等。这些事情千头万绪,处理起来相当的繁琐,但是又必须尽快做出决定,也就需要赵昺拿出意见,或是对提议做出决断。
经过一上午的讨论,诸事皆有了结果,大家才稍稍轻松下来,“陛下,何日前往军前?”陆秀夫喝口茶后问道。
“可能还需要些时日,而今各方探子传来的消息称铁穆耳最为关心的非是当前战事,而是朕的去向,想是欲以此来判断此战只是想讹诈他些钱财,还是真的欲收复中原!”赵昺点点自己的鼻子道。
“呵呵,陛下也就如他所愿,暂留在京城,为我军北伐减轻了莫大的压力。”陆秀夫笑道。
“不过纸里包不住火,他很快就能发现咱们是来真的,是要夺他的江山的!”赵昺无奈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