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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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祁孟娘这边拼的是气质,刘三娘这边在拼美貌。
  除了盖头的刘三娘一张光洁照人的瓜子脸,虽说两边的颧骨微高,与削尖微翘的下巴和剔透明亮的瞳孔组合在一起,很是妩媚动人。
  刘三娘一袭蜜蕊色芍药兰芝花样的镶珠片蝉纱襦裙,水紫烟霞的翩跹披帛,整个人如流动的水漾满春意。
  刘三娘的大眼睛勾魂摄魄的流转。旁边仅围着五个娘子。
  刘三娘梳着垂肩髻,髻上斜插着四寸白角梳。
  一人道:“三娘这白角梳好生漂亮!呀,居然是四寸的,如今朝廷不是规定宫外不得插四寸么?”
  刘三娘傲慢道:“华二娘这就不懂了,我这一套冠梳可是宫里娘娘赏给我嫂子的,我嫂子就送给我了,因我还未及笄不好戴冠,只好插梳让你们开开眼界!”
  宫里的娘娘怎么可能赏东西给一个区区六品知州的夫人?还不是看在一品瓷内司的面子上?
  刘三娘这个嫡亲小姑子最得知州夫人的意,知州夫人允她插梳,难道是意在亲上加亲?
  按理说肥水不流外人田,知州夫人照顾婆家的小姑子牵线自己的嫡亲弟弟,很是顺当。如此的话,知州夫人在婆家也就更有体面和底气。
  刘三娘和刘五娘近水楼台不言而喻,可惜刘五娘是个庶女!
  筠娘子琢磨清楚刘三娘身边的五人后,头微微发晕。
  正是:华二娘、任五娘、许七娘、许八娘、时三娘。
  祁孟娘跟筠娘子透露的信息里,遭殃的有十户娘子,其中华家、任家、许家和时家都涵盖其中。
  显然如今站着的都是胜利者。还有六家估摸着是互相残杀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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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筠娘子走到走廊里散步。
  秀棠见四下无人,低声道:“看来娘子的对手也不是很多嘛,也就十六个,不对,还有刘五娘和秀玫……娘子可要打起精神来,不要教她们把周内司这个如意郎君给抢了去!”
  筠娘子哭笑不得,敲了下她的额头:“你浑说什么呢?”
  “我说的可是大实话。娘子不自己筹谋,回头太太指不准把娘子嫁给什么人去!如今连秀玫都骑到娘子头上了,娘子可别忘了,你的嫁妆还都在太太那里锁着呢。”
  筠娘子敷衍道:“是,是,周内司家的棠姨娘。”
  “仅衢州做瓷的商家,都有这么多对手……周内司确实是如意郎君,是这么这么多娘子的如意郎君!”
  就在这时听到门口一个声音道:“五娘子回来了!”
  筠娘子快速回到厅里。
  刘五娘可是与她结下梁子了!
  一派是祁孟娘,一派是刘三娘,一派是刘五娘。
  筠娘子晓得,这个时候不站队,肯定一个字:惨!站错队的话,三个字:以后惨!
  筠娘子提着裙裾走上了亭子。祁孟娘本就看不上筠娘子,一行人继续谈笑风生。
  筠娘子才十三岁,加上比同龄女子孱弱瘦小,又是所有人中唯一梳着双螺髻的。筠娘子怯怯的扯了下祁孟娘的袖子,低声道:“刘五娘回来了。”
  祁孟娘蹙眉不耐:“关我什么事?”
  筠娘子仰头天真的望着祁孟娘,眼睛里面仿若含了泪,唯唯诺诺道:“说来也巧,我还跟刘五娘做了两天的邻居呢,我们就住一个客栈,我家玫娘子跟刘五娘可好着呢。”
  筠娘子在寻求庇护。
  筠娘子实则就是个没皮没脸的人,祁孟娘暗恼她就没看出自个很讨厌她么!筠娘子就像一个讨食的小狗朝祁孟娘摇着尾巴。
  筠娘子放了手。
  筠娘子垂首绞手,“我……我本身是不想来的,可是偏偏是嫡女,我家玫娘子一心要来,哪有嫡女不来养女来的说法?于是我便……来了,我……第一次住客栈,每天晚上都被‘蚊虫’扰的睡不着……我是不是好没出息?”
  祁孟娘在思忖筠娘子的价值。
  宋筠娘不懂这次过节的重大意义加上年纪又小,实在不足为虑。可是这不足以祁孟娘庇护她。
  显然,刘五娘与宋玫娘联合,宋筠娘能安生的走到知州府,要么是她很聪明,要么是她太了解宋玫娘。
  第13章 三个派系的娘子们2
  当刘五娘和秀玫一道进来时,亭子里的祁孟娘一派扑哧一声笑将起来,此起彼伏。
  祁孟娘本来准备推开示好的筠娘子,却瞬间改了主意,拉过筠娘子的手,放在手心拍了拍。
  祁孟娘也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
  好一个撞衫!
  撞的正是刘三娘身上的芍药兰芝花样的镶珠片蝉纱襦裙,连水紫烟霞的披帛都撞了!
  甚至,连头上插的四寸白角梳也撞了!
  刘三娘梳的是低髻,插着白角梳也不张扬。而来人头上的芭蕉髻还套着假髻,插着四根牡丹金簪,再加上左右各插一个四寸白角梳,比刘三娘明艳数倍。
  来人是个美人,粉腮丹唇,额上贴花子,倨傲的眸子水亮勾人。
  果然人要衣装,筠娘子也笑了起来。这下可没人会说她是‘主子像下人’了,这不就是活脱脱一个主子么?
  刘三娘脸色难看,旁边的华二娘道:“不知道刘五娘带的是哪家‘嫡’娘子呀?瞧瞧这蝉纱可不是一般人家能穿的起的……连皇商祁家都是低调的紧,这家娘子想必是大有来头罢。”
  刘三娘稍稍冷静了些,知州夫人请了哪些人家她可都是心里有数的。
  刘三娘蹙眉,这几日东奔西跑的,难道漏了一家不成?
  祁孟娘大声笑道:“华二娘这点眼力劲都没有?这哪是什么‘大家嫡娘子’呀!这是宋家的一个‘养女’,宋玫娘!呵这还真是有趣了,刘三娘怎么跟人家养女穿一样来着?”
  ‘养女’两个字让秀玫瞳孔一缩。
  利剑一般的眸光射上筠娘子,两人距离甚远,秀玫没看清筠娘子的脸色。
  刘三娘又跟祁孟娘杠上了:“说来也是好笑,我家五娘从小就喜欢学我,别说衣裳啦,我用什么墨宝她就跟着用,连我养只猫崽她也学。你看宋筠娘这一身,再比比宋玫娘,哪有养女穿的比嫡女好的道理,这传出去日后宋家还要不要做生意了!定是五娘又偷偷跟我后面学!五娘你今个可要小心着了,我劝你还是让宋玫娘把衣裳换了去,叫夫人瞧见了的话……”
  刘三娘对刘五娘的恶心更上一层楼。
  祁孟娘一针见血:“朝廷有规定宫外不得戴四寸白角梳,你家五娘还真是大方,把这么贵重的都送给外人!”
  刘三娘吃瘪,下意识的摸了摸头上的白角梳,脸立刻黑了。
  刘三娘近乎杀气腾腾:“五娘,你从哪里来的白角梳?”
  祁孟娘抱着手臂闲看好戏。
  秀玫其实在踏上廊子时就有些退缩,雕栏玉砌和修葺整齐的龙船花都让她没来由的忐忑。当时刘五娘还讽刺她小家子气,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挺直腰杆。眼下,秀玫真有些站不住了。
  刘五娘今个一身白色缎子的襦裙,不施粉黛,头上也没个钗和簪的。
  刘三娘不屑的冷叱道:“整个一副死了姨娘的模样!你不是在竹乡孝顺你姨娘么?哼,怎么连姨娘都不要了?”
  刘三娘心下的小算盘敲开了,月前知州夫人发帖子给二十来家小娘子,刘三娘可仔细了解过这些人家跟竹乡可不是一个地儿的,刘五娘又是怎么得了消息在端午赶了回来?
  刘三娘是跟刘五娘从小争到大的,这个五娘可是什么手段都使的出来的,跟生她的瑶姨娘一个德行!
  刘五娘有备而来。
  刘五娘一副不胜风欺的模样,未语先泪。
  刘三娘嫌恶的不行:“你,你别这样,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真是晦气!”
  刘五娘轻声道:“姨娘死了,我自然是一副死了姨娘的模样!”
  “我是回来报丧的。刚巧在客栈里遇到宋玫娘,合着投缘便把衣裳首饰送给她了。这白角梳,是姨娘生前的。”
  秀玫头晕目眩。
  刘三娘讥讽道:“这姨娘才死,就把遗物送给旁人了,你还真是孝顺!”
  刘五娘淡然道:“不像你五姐,一个白角梳都当好东西,姨娘生前就嫌弃这个,我只不过是顺姨娘的意思罢了。毕竟,姨娘可是见惯这些东西的!”
  刘三娘哪说得过刘五娘这张巧嘴。这个话题也容不得她多说,再说便是自个的父亲宠妾灭妻了,合着瑶姨娘也死了,刘五娘就一个毫无倚仗的庶女了。
  刘三娘敛了敛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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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玫自与刘五娘结交后便不住客栈了,这也是与筠娘子几天以来的第一次会面。秀玫如今有了底气,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筠娘子。
  筠娘子那一件酱褐苏锦描白荷莲纹的大袖褙子算是仅有一件拿的出手的衣裳了,秀玫毁的格外畅快。本想着今个看筠娘子出丑的,结果筠娘子一袭梅子青百蝶穿花的襦裙,外面罩着玉色小轮花竹叶纹的比甲,青袖与竹叶相称,映的那双没有波澜的眸子愈发沉静。
  秀玫恨的不行。
  原来筠娘子早有打算。
  这件襦裙还是筠娘子十岁时候的,自筠娘子有了女子的雏形后便因胸口紧而不穿了,秀玫自然没当回事。筠娘子事后让秀娇把胸口放宽了些,反正有圆领比甲在外面挡着。
  筠娘子连带个衣裳都暗藏个备胎!
  好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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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个娘子们心照不宣的去拜见知州夫人。
  几十个丫鬟和十来个嬷嬷跟在后面,双手呈着瓷礼。
  正座上的知州夫人浓妆端庄,黑白分明的丹凤未语先笑,头戴比肩宽的璎珞冠,绛红翟纹金罗大袖褙子下面是撒花纯面八幅裙子。知州夫人拂了下膝盖上的褙面。
  金嬷嬷肃穆道:“当心你们手上的瓷,挨个来,可别撞上了。”
  花盆、酒樽、梅瓶、双耳瓶、玉壶春瓶、诸葛碗、鼓钉洗应有尽有,都是白瓷系的。
  知州夫人看都懒的看一眼,“金嬷嬷,你挨个记下来,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个,回头直接差人送到周府。”
  知州夫人的眼早就被养刁了,显然这些都入不得。
  每日送瓷到周府的络绎不绝,周内司怎么可能样样兼顾?若不得知州夫人的赏识,这些为自家瓷窑而来的娘子们可就白费了心机。
  祁孟娘这一派明显情绪低落。
  事实证明,这些人是没白跟着祁孟娘的。
  只见祁孟娘缓缓走上前来,笑道:“夫人不懂,我懂呀,我可是这块的行家了,夫人要是嫌花眼了就交给我来代劳好了!”
  知州夫人和蔼道:“祁孟娘也晓得,我整日被两个哥儿和三个姐儿给折腾的好不辛苦,有你代劳我放心。”
  祁孟娘又道:“我今个可带了一样好东西,整个瓷窑里就出了一件,连宫里都没落到呢。夫人可要好生瞧瞧。”
  知州夫人的丹凤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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