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双小白手
沈濯的鼻子有点酸,轻轻地倚在了秋嬷嬷怀里,娇气地笑:“好。我以后都听嬷嬷的话。”
沈濯都多久不这样亲近地偎依在自己身上了?
秋嬷嬷老泪几乎要掉出来,小心翼翼地圈了她在怀里,去抚她的秀发:“乖啊……我们微微小姐,越来越乖了。真是老神医说的,这样乖巧懂事,必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不一时,药端了来,山茶便上来扶她:“小姐,慢些起。”
秋嬷嬷却摆手让山茶退开:“我来我来,你不知道。”
山茶无奈地笑。
沈濯见秋嬷嬷这样高兴,索性由她。
就这样,秋嬷嬷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先盥了手漱了口,再看着她一口气灌了药,心疼得念了半天佛,又半抱着她的肩,让她在屋里走了两圈,便催她道:“小姐回床上躺着吧。我叫个小丫头来给你捶背捶腿,身上便不难受了。”
沈濯今天不打算反驳一个字,端看秋嬷嬷能把自己娇惯到什么地步。
果然躺下了,秋嬷嬷叫了一个格外干净温柔的小丫头进来,耳提面命:“我要去一趟跟夫人回话。你给小姐捶腿,不可偷懒,不可用大了力气。小姐若瞌睡了,你就给小姐讲笑话儿,才吃了药,不能就睡,明白了吗?”
回头又嘱咐沈濯:“渴了饿了,或者要用净房,别懒得说。实在不想动,让她们抱着你去,一样的。”
十二岁的女孩子了,让同龄的女孩子抱着,去上厕所?!
沈濯只觉得满脸都是瀑布汗。
这原主如果不被宠上了天,这世上简直就没有公理了!
难怪山茶遇事不肯用尽全力阻拦,难怪月娘千方百计地恭顺讨好,原来根儿都在这位宠娃狂魔老乳娘身上!
秋嬷嬷一走,沈濯立即就打发山茶和月娘出去:“你们忙你们的去。我又不出屋,小丫头在也就是了。”
月娘巴不得一声儿,欢欢喜喜就走了,临出门还冲着沈濯挤眼儿:“小姐,可是你自己不要我们服侍的!”
外头正好小丫头来问山茶:“姐姐,三夫人送了东西来,您去瞧瞧?”
山茶便也告罪出去见那送东西的人,又是道谢,又是派赏,还得替沈濯说好话:“二小姐才吃了药,朦朦胧胧的。婢子就替她跟三夫人行礼道谢了。”
沈濯等她们一走,就瘫在了床上,有气无力地挥手让那个给她捶腿的小丫头走远点儿:“我想自己躺一躺。”
小丫头虽然为难,却也不敢不听她的话,躬身低头叉手,慢慢地退了出去。
沈濯盯着天花板发呆。
这可不行啊。
秋嬷嬷这样无微不至,自己会被养成废人的。
而月娘这样莽撞天真,自己会被她拖累的。
山茶又诸多顾虑而不肯尽全力,自己就算用,又能用她到几分呢?
至于那些小丫头们……
这院子如今就是个没有锁头的珠宝箱,谁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谁想怎么拿,想必也就随心所欲地拿了。
原主,只怕根本就不会管家。
——不知道罗氏到底什么打算啊。
沈濯有些头疼。翻了个身,果然腰酸背痛。索性披衣起身。
房里并没有别人。
她也不想出屋——让人瞧见,又是各种劝说各种惊吓,烦都烦死了。还是等这具身体好一些,挑个秋嬷嬷在的时候,再出去参观自己的根据地算了。
从醒来,沈濯就一直躺在内室,如今走到门口,挑起了天水碧的软缎短帘,这才瞧见外间的样子。
一架四扇鸡翅木嵌花鸟云锦隔面的屏风,一张雕岁寒三友鸡翅木曲脚圆桌和四个配套的圆凳,靠墙立着鸡翅木的高矮柜子。
并没有多复杂的家具装饰。
桌上也只摆着一只影青花瓶,里头是几支开得正艳的石榴。
沈濯里屋外屋地慢慢来回走动,脑子里却在竭力回忆原主的过去。
为什么人家穿越都能一口气拥有原主所有的记忆,自己却得这样苦逼地玩命儿想,才能想起来一鳞半爪的情景?
最气人的,为什么那些情景,跟自己所见的这些人,怎么总是有一些地方,对不上号呢?
沈濯感觉到了真实的头疼,和忽如其来的眩晕。
轻轻地扶住屏风,她微微闭了眼睛,抬头去揉自己的太阳穴。
就在此时,背后忽然出现了轻悄的脚步声。
沈濯没有睁眼,而是忙伸了一只手出去:“头好晕,快,扶我一把……”
一个丫头简断干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呀,小姐,你怎么自己起来了?”
沈濯轻笑了一声,刚想说话,头上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前倒去!
那丫头的一双小白手刚伸了出来,根本连抓住沈濯的衣襟都来不及,不由得惊声叫道:“小姐!小姐!”
沈家的主子们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没过半天,就又都被叫回了如如院。
韦老夫人和罗氏空前一致地阴谋论了:“说!二小姐晕倒时,到底是谁在身边?”怀疑的目光四处闪烁。
一个装扮利落的小丫头被指了出来。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跪倒,牙关直打战:“奴婢,奴婢……”
使劲儿咽了一口口水,小丫头镇定了三分,道:
“因月娘姐姐去了针线房拿小姐的衣裳,山茶姐姐去招待三夫人送东西来的人时便不放心,命奴婢回房看一眼,怕二小姐睡着了……
“奴婢一进门,就瞧见二小姐扶着屏风站在外间。听见奴婢进来了,还伸了手让奴婢扶她一把。可奴婢还没走过去,二小姐就晕倒了!
“奴婢赶不及,连二小姐的衣襟都没抓着!”
小丫头很伶俐,瞧出了韦老夫人和罗氏在怀疑什么,几句话清楚明白,把事情的前后细节都一一交代了出来。
山茶忙出来作证:“她说得没错。是奴婢记挂着房里只有一个小丫头在给二小姐捶腿;虽然小姐说不妨事,但奴婢怕小姐有事使唤,身边会缺了人,便令她也过去候着的。”
又意有所指地禀报韦老夫人:“她是家生子,叫玲珑。她爹在外院管马,她娘是桐香苑浆洗上的头儿。”
韦老夫人恍然,对罗氏道:“那我就知道了。是费嫂儿的丫头。”
罗氏不表态,只嗯了一声,便回头又去问:“谁是秋嬷嬷临走指定给二小姐捶腿的?”
那丫头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掉着泪,却没哭出声,颤声道:“是奴婢。”
罗氏眼神一利:“二小姐晕倒时,你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