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演的吧

  天色渐亮的时候,隐藏在黑暗里的那些东西终于退去,卡纳里回到车里,仿佛只是做了一套健身操般不见疲态,连衣服都可以算是干净,相比之下艾德伽显得狼狈得多,神情也有些疲惫,她随手把手中脏兮兮的刀扔到车上,从后备箱里取出清水和干净的衣物,露天洗了个澡后在车后座上团成一团睡着了。
  我抬头看向车窗,上面那条断臂还挂着,卡纳里用软布擦干净她的剑,给昨晚的重型机枪也做了护理,才回头看向我。
  “我猜你生前的生活环境很安全”
  “有吗?”
  我干笑着想要敷衍过去。
  “眼睛往右看是在撒谎”
  卡纳里直接戳穿了我。
  “长发,胆小,服从性高,厌雄”,明明是在说我,卡纳里却收回了目光,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着剑鞘上的纹路。
  “你是被地位高的雄性圈养过吗?”
  “…………或许吧”
  即使只看家庭地位,我爸爸这个在旁人眼中爱妻的好男人也比妈妈高。
  “你觉得兽族怎么样?”
  话题跳跃得太快,我愣了愣,谨慎地回答
  “兽族的分支太多了,我不好概括”
  “有什么不好概括的,兽族是最强大最兴盛的种族”
  不知何时醒来的,艾德伽边伸了个懒腰边说了句。
  “对了,昨晚我发现了点新东西”
  艾德伽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很快就回来了,顺便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了我的怀里。
  “就是这个”
  我和怀里死不瞑目的人头对视了叁秒,发出了此生最惊恐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演的吧?”
  艾德伽眼疾手快接住了我扔出去的头颅,疑惑地看向卡纳里。
  “她胆子很小”,卡纳里作证,艾德伽耸了耸肩
  “好吧………怎么比兔族雄性还胆小?”
  兔族雄性特别胆小,新常识get,我捂着胸口,极力平复过激的情绪。
  “这是……血族?”
  从艾德伽手里接过头颅,卡纳里很快抓住了重点。
  “嗯,可惜不知道是几代种”
  见我困惑地看向她,艾德伽解释道
  “血族近些年被转化的七代种以后大多都是没有理智渴求血液的怪物,被怪物咬伤的其他种族也会变成怪物,它们蔓延到荒原来,已经不止是血族管理不利能解释得了的”
  信息量好像有点大,不过对我来说不重要,听起来好像这种怪物不算很多,我又问
  “那个…所以,昨晚的那些东西主要是?”
  “人造人”
  卡纳里回答了我,“荒原是灵魂无法安息的人造人最后的去处”
  “昨晚的袭击,是因为他们会本能地渴求我们体内的存续液”
  似乎嫌不够吓人,卡纳里还举例说明
  “如果你被他们捉住,浑身的血肉都会被分食殆尽”
  “等等,所以是我把那些东西引来的?”
  话一出口,我就感到不妙,虽然她们不可能没在出发前料到这件事,但万一经过昨天她们嫌我累赘了呢。
  “没有你,他们也会无差别袭击经过荒原的生命”
  艾德伽的表情有些复杂,“亡者对生者会有天然的憎恶”
  是想到她的弟弟了吗,一瞬间我产生了安慰艾德伽刷点好感的想法,然而还没等我敲起退堂鼓,艾德伽就已经收敛了情绪。
  太快了吧,她才是演的吧,我暗自嘀咕,眼角的余光瞥见卡纳里把刚刚的头颅摆在副驾驶座上,顿时汗毛竖起
  “你做什么?”
  “留着,回帝都后送去检测”
  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艾德伽甚至还提了个建议
  “把上面的肉剔掉吧,已经臭了”
  卡纳里嗯了一声,然后把那个头扔到了我的怀里。
  “啊啊啊啊啊!”
  我抱着头尖叫,这次手没有不受控制地乱甩。
  又有一把匕首被丢到我的怀里,卡纳里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
  “弄干净,顺便练练胆子”
  可能是被恐惧的情绪降了智,我竟然向艾德伽投去了求助的目光,艾德伽有些奇怪地问我
  “有什么好怕的,它又不咬你”
  我动了动唇,好长时间才挤出一个勉强过得去的理由
  “恶心”
  “那你戴副手套?”
  她是直女吗?
  终于不抱任何希望,我欲哭无泪地拔出了匕首,将锋利的尖端对准怀中头颅的眼睛………
  ***
  倘若一件不正常的事频繁发生,那么久而久之,它就会变得正常。
  瑞纳德是一个刚刚成年的蜘蛛族,成年对于蜘蛛族的雄性不是件好事,这意味着他们可能在下一个求偶期就会被雌性吃掉。
  没有兽族想死,或者说,想死的兽族很快就能死,所以不存在那种想死但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活着的情况,瑞纳德当然是想活的,每个蜘蛛族雄性都知道在求偶之前先将追求的雌性喂饱能大幅度提升存活下来的几率,所以他和其他蜘蛛族雄性一样,努力提升狩猎能力,努力积攒财富。
  但近些年明明不在求偶期却被雌性吃掉的雄性越来越多了,一开始,他们说是因为那个雄性穿着轻浮,于是瑞纳德渐渐不再穿漂亮花俏的衣服,后来,他们说是因为那个雄性不该一个兽走夜路,于是瑞纳德尽量出门都和朋友同行,坚决不在夜间出门,再后来,他们说是因为那个雄性对雌性笑了下,被雌性误解了,于是瑞纳德紧绷着脸,做出一副端庄严肃的样子。
  瑞纳德的朋友死了,原本他也要死的,但因为他没有朋友好看,那个雌性便只掳走了他的朋友,等司正赶到的时候,他的朋友已经被吃完了,而那个雌性并没有为他的朋友产卵,这是理所当然的,那个雌性是凭本事狩猎的他的朋友,当然不可能为食物延续基因。
  活下来了,这本该是令兽高兴的事,那个朋友其实也只是和他结伴同行的交情,然而瑞纳德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个兽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在想,雌性捕食雄性是正常的吗?
  从小到大,他时常能看到雌性捕食雄性的通告,每次通告的最后都是让雄性保护好自己,不要做什么什么,瑞纳德以为他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保护好自己,然而当不幸差点降临到他身上,他才突然明白过来。
  原来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是那些雌性想做什么。
  不能再留在蜘蛛族了,身为雄性,和雌性对抗是不可能的,瑞纳德清楚自己的实力,他只能逃。
  或许是神明垂怜,在瑞纳德打听逃出蜘蛛族的暗道时,蜘蛛族迎来了久违的客人。
  一条新的路出现在瑞纳德面前,私自逃出族,被发现他肯定会被处以极刑,被外族带走就不一样了,他是作为礼物被送出去,礼物是不会被随意破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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