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吉 第87节
长孙愉愉蹙蹙眉,她自然是相信莲果的话的,然而她实在想不出那句话总不能是陆行对自己说的吧?他为什么要用那种口吻对自己说话。长孙愉愉摆摆头,肯定是她自己的臆想。
毕竟是年边,陆行没几天就回了陆家村,他进门第一件事自然不是回琅玕院,而是去了蔚荣堂问安。
“怎的出门出得那样匆忙?”安母问陆行,“事儿可解决了?”
陆行想了想,似乎决定还是对安母说实话,便道:“是韦家世妹落海染了病,黎昌那边的大夫束手无策,所以师母才写信来找我。她是伤了肺,并不好医,待来年开了春,还得换过看看,调整方子。”
第125章
安母点点头, 知道陆行没骗她。因为他之后还派人回来从仁春堂请了好几个老大夫走,害得长孙愉愉那边看病,都只能找稍微年轻点儿的大夫了。
“开春你也得上任了, 可不能擅离职守,韦家姑娘的病让这次跟你去的那几个大夫再去跟进就是了。他们才是正经大夫,你又不是。”安母提点道。
陆行迟滞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好了, 回去看看你媳妇吧, 看她那病秧子好没有?好了就得起来做事儿了, 陆家的主妇可没有偷懒什么都不干的道理。家里过年正忙着呢,都分身乏术。”安母倒不是真的容不得长孙愉愉养病, 只是以她的经验而言,人是越惫懒身子骨越不好,她是希望长孙愉愉能撑起来。
陆行应道:“是。华宁这边儿还得老太太你多教教她。我想着开春上任就不带她去了, 让她跟着你学学规矩再说。”
新婚不久, 赴任却不带新娘子,那可不是一日、两日的分别。回来也不说问问他媳妇醒没醒,身子可有大碍,却说这些叫外人听了都有些寒心的话。
安母待陆行出门后,又忍不住陷入了沉思。那日家宴, 陆行半道出来截住长孙愉愉,她原还以为陆行是为了长孙愉愉好, 可如今看来却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这两人……
“去把大哥他娘叫来。”老太太吩咐人去叫罗氏。
罗氏很快就到了, 进门便问, “老太太, 可是有什么事儿吩咐?”
安母摇摇头, “知道你年下忙, 本来不想叫你的, 但我总琢磨着九哥儿和他媳妇似乎有些不对劲,你在京城跟他们住了那么久,可发现什么端倪了?”
“这……”罗氏低下头似乎不愿意说。
“你倒是说啊。”老太太没耐心地开始催。
“嗯,我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啊,娘,你是指哪方面啊?”罗氏问。
罗氏越这样,老太太就越肯定陆行和长孙愉愉之间没那么和睦了。“我是指夫妻相处之道,这桩亲事是晋阳公主逼来的,九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吃了这么大的亏,怕是要有所回报的。他与华宁可和睦?”
罗氏笑道:“这,哪儿看得出啊。表面上看着也挺像样的啊,相敬如宾的。阿丝那日也说,她们相敬如宾呢。”
老太太眯了眯眼睛,打发了罗氏之后,又叫人把阿丝叫来。
阿丝对着老太太可就不敢有任何隐瞒了,她绘声绘色地把那日陆行接长孙愉愉时他们夫妻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一看就觉得假,就好像是做给咱们看的。一路上他俩都分得好远的,县主婶婶险些被石子儿被绊住,九叔头都没回一下,反正我觉得,嗯……”
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孩儿其实最会察言观色,而且不会对人隐瞒。
要是长孙愉愉听到了阿丝的话,肯定要赞她是个说实话的好姑娘。陆行对她就是那样的坏。
长孙愉愉此刻正坐在窗前发愣,听得院门口传来请安声,仿佛听到了“九公子”,她立即将头扭到了一边,恨不能陆行死在外头别回来了才好呢。
陆行却不晓得自己有多惹人厌,径直坐到长孙愉愉对面,细细地看了看她的脸色,“嗯,瞧着像是好些了。”
长孙愉愉白他两眼不说话。她其实有心问他这几日都去哪儿了,知不知道她被打了,还病得那么惨?可又觉得这话怎么好意思问出口,说得跟乞怜似的,她才不在乎他呢。
“你瞪我做什么?这次挨打还不是你自找的,那样叫你换衣服你都不换。”陆行道。
“我就不换。”长孙愉愉气呼呼地道。
“我刚从老太太那回来,说是让你病好了赶紧去帮忙,家里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了,你还得跟着大伯娘学管家,不能偷懒。”陆行道,“我估摸着明、后两日就该有人来请你了。”
长孙愉愉立即道:“我病还没好呢,我还在吃药。”
陆行道:“吃什么药?”他侧头看了看窗下那几盆萎蔫的盆栽,“药都它们吃了吧?”
长孙愉愉心忖陆九这狗眼睛可真是厉害哈。“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这才病了不到半月呢。”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得老太太点头才行。而且这家里就是带病也得忙,除非是病得下不来床了,否则就得干活。老太太最瞧不得矫揉造作的人。”陆行道。
这怎么就矫揉造作了?长孙愉愉气得牙痒痒。
“那你还说我,你这几天也没在家帮忙啊,既然家里忙得不可开交了,那你忙什么去了?”长孙愉愉质问。
陆行却没回答这个问题。
“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脉。”陆行道。
长孙愉愉立即把手抄起来,不给陆行。这人不答话,肯定有鬼。她一下就想起季苏镇那人来,该不会是又忙活她的事儿去了吧?
然则陆行却没管长孙愉愉同意不同意,倾身过去,一把拉过长孙愉愉的手在桌子上放好,自顾自地把手指搁在了她的脉搏上。
长孙愉愉没想到陆行竟然如此,她强行想收回手,却听陆行道,“你乖乖的,待会儿我送你个礼物,保管你高兴。”
长孙愉愉撇撇嘴,明显是不信,但却没挣扎了。
陆行把玩脉,从袖带里取出一个手指一般粗细的小竹筒递给长孙愉愉。
长孙愉愉接过来打开,却从里头倒出了几粒药丸子。她立即嫌弃地道:“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不是,这是给你的药丸,养胃补气的。怕你肠胃受不住,所以用药极小。”陆行道。“一开始吃一粒就行了。”
长孙愉愉看了看那半粒米大小的药丸,她还真没吃过这么小的药丸子,“这一点药量够什么医病啊?”
“这还不是因为你肠胃不适?如今是在家中,也不是在船上,哪怕吃了有些不适,也无妨。而且如此一来,老太太那边叫人来请你,你也就有了借口可以推辞了。”
长孙愉愉听了立即觉得陆行不安好心了。哪有这样教唆人的?
她怀疑地道:“你,该不会是在这药丸里下了毒药吧?为了让我吃药,你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要毒死你还需要这样费力么?”陆行反问。
长孙愉愉立即道:“哈,看来你是懂得很多毒药咯?”
陆行点点头,“而且是那种可以不动声色,不叫人怀疑地毒死人的那种。”
“比如说呢?”长孙愉愉来了兴趣。
“比如说……”陆行起身走到院子里,在角落处摘了一片叶子到长孙愉愉跟前,“比如说这不起眼的□□草,单独吃它是没有毒的,然而如果吃它的人同时用李念庭家的墨,那就成了剧毒,天长日久的,不出两年,人就会败血而亡,却丝毫不会怀疑自己是中毒。”
“真的假的?李念庭家的墨我倒是听过,在南边儿挺出名的。”长孙愉愉道,“他家的墨既然有毒,为何那么多人用,却没事儿呢?”
“李家的墨没有毒,但是他们为了墨色好看持久,而且还要透出文人喜欢的香气,所以用了一种很是稀少的来自西域的香料蓝丹。嗅了蓝丹的人,如果吃了这种□□草就会中毒。”陆行道。
长孙愉愉笑道:“那这世上怕是不会有人中毒的,谁会吃□□草啊?”
陆行点点头,“其实□□草是能吃的,还带着清香,但只有穷苦人没吃的时候,挖野草时才会吃它,可是穷人怎么用得起李念庭家的墨?所以你算是说对了。”
“我说你怎么会那么好心跟我说这毒药的事儿呢,原来是因为完全不可能啊。”长孙愉愉道。
“世上万事皆有可能。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发现,你好像对毒药很感兴趣。”陆行道,“是准备谋杀亲夫么?”
“说我要谋杀亲夫,那你还教我?”长孙愉愉反问。
陆行笑道:“不是有句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
长孙愉愉知道陆行是在打趣她。“你不是说有礼物送给我么,是什么?”
陆行转头吩咐莲果道:“去把人叫进来吧。”
莲果应声而去,然后带了两个人进来,却是长孙愉愉的老熟人。
肖子清和肖露母女。
长孙愉愉欢呼着扑入了肖子清的怀里,“肖姨,肖姨……”喊着喊着长孙愉愉就开始带上哭音了,她这是见了亲人一样,又开心又有满肚子的委屈。
肖子清见着长孙愉愉也是高兴,但是被长孙愉愉这样抱着还是有些不习惯,“怎么了,县主?好了好了,有什么委屈跟肖姨说就是了。”
然而长孙愉愉的委屈肖子清却是解决不了的,她只是撒娇而已。哭了一会儿,这才起来洗脸,又问:“肖姨,你的事儿办完了么?你当初走的时候不是说有些棘手么?问你你又不说。如今是办完了重新回我身边,还是就过来看看我啊?”
肖子清望了一眼长孙愉愉身后的陆行,笑着对长孙愉愉道:“事儿已经办好了,我如今自然是待在县主身边,保护你。”
长孙愉愉赶紧点点头,“那就太好了,我都想死你和露姐了。”
有了肖子清,长孙愉愉仿佛添了不少的安全感,总算来了个能打的了,虽然长孙愉愉也不知道能打在陆府有啥用。
“肖姨,你们是先回京城我娘那儿了再过来的么?”长孙愉愉问。
肖子清又看了眼陆行,然后道:“没有,我和阿露是直接过来的,想着你身边需要人照顾。”
第126章
肖子清和肖露原是来不了的, 却没想到陆行亲自找上了门。而她更想不到的是,她原以为特别棘手的师门的江湖恩怨,居然让陆行作为中间人一句话就摆平了。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位状元公在江湖上居然说话那么有分量。而她也是受陆行之邀, 来守护长孙愉愉的。
以前她的主子是晋阳公主,如今么,付钱的不仅有晋阳公主还有这位姑爷了。
长孙愉愉点点头, “那我给娘写信说你来了。”
“好啊。”肖子清道。
正说着话, 外头莲果来传话说, “阿丝姑娘过来了,说是找姑爷。”
“让她进来吧, 把今儿王厨娘送的点心拿一盒给她。”长孙愉愉道。她病着的这些日子,阿丝经常来看她,所以彼此算是熟悉了。
虽然长孙愉愉不能吃点心, 但是公主府的点心在京城那都是出名的。王厨娘送过来的点心是让长孙愉愉送人用的。
不过长孙愉愉才说完, 就赶紧补充道:“就说是在外头买的。”她在外头有厨房的事儿可不能叫人晓得了,不然肯定又得挨板子。
买东西的银子长孙愉愉还是有很多的。虽说她的嫁妆被老太太叫人给清点然后封存了,但是银子却没法儿封住,都在乐桃那儿管着呢。
话说长孙愉愉的嫁妆其实一共分了三份,当初出嫁之前, 就已经送了几船嫁妆到宁江来,这是一份, 如今封存的也是这一份。第二份则是送到东阳坊的, 那是最小的, 因为东阳坊放不下, 而最最大的一份则是留在了晋阳公主手里, 替长孙愉愉管着。
不能否认的是, 长孙愉愉真就是一座行走的金山, 老太太封存她的嫁妆,对她来说算不得多大的事儿。就是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有点儿强。
阿丝进来,瞧模样就有些忐忑,长孙愉愉有些好奇,但却耐着性子没问。
阿丝给长孙愉愉问过安之后,低着头对陆行道:“九叔,我可不可以跟你说句话?”
陆行站起身对长孙愉愉道:“我和阿丝出去说话。”
长孙愉愉点点头。
阿丝站在院子里,忐忑不安地绞弄着自己的衣襟道:“九叔,我,今儿老太太把我叫问话了,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就,我怕我说错了话,所以来跟你说一声。”
“你说错什么话了?”陆行问。
阿丝把自己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九叔,你不会怪我吧?主要是,我一看见老太太就,就吓得啥都说了。”
陆行柔和地安抚阿丝道:“阿丝做得极好,本来就该是什么说什么,九叔不会怪你的,反而很高兴阿丝能说实话。你只要记得,对着老太太,不要欺瞒就行了,否则会伤了老人家的心。”
阿丝松了一口大气地点点头,“多谢九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