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木匠皇帝 第462节

  地方官府还是会到那名死后无嗣的军户亲族中抓一户来顶替,谓之顶缺。
  那军户如果不跑,老老实实地在卫所干活、卖命,熬到退休总该能好点了吧?
  还是不行…
  朱由校也觉得很奇怪,大明就连孤寡老人的安置和免费福利院、药局都想到了,可就是没有为军户提供哪怕任何一种形式的“退休保障”。
  简单来说,就算是有个退休后颐养天年的保障,也能让这些可怜人凄惨的人生有个盼头不是?
  永乐二年,还是朱棣,说让后世皇帝务必遵行,明旨规定:
  “凡屯军年六十以上及残疾、年幼者,令耕种自食。”
  说白了,你干一辈子军户,给朝廷兢兢业业种地,驻军,到了年老、伤残的时候,还得自生自灭。
  唉!怎一个惨字了得!
  所以说,朱由校打从一继位开始,就在酝酿着改革卫所,好能让军户过的好点儿。
  把这个延续二百余年,到今日已经落后的制度,彻底改革掉!
  至于朱棣的祖制,朱由校说实话心里并不在乎,因为那根本不是自己的祖宗。
  朱燮元听到这个收税力度,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
  军屯已经如此稀少,军户里就算有少数还想老老实实种地的,也在被卫所军官和地方权贵剥削。
  在这种军户地位最低的情况下,还要征收比普通农户更为苛重的军屯税。
  说句不好听的,这就是不想让人活着,逼他们造反!
  听到这话,就连底下的军户们眼神都是变得黯淡无光,因为他们实在从这种日子里,看不见什么希望。
  朱燮元叹了口气,他实在是很想给这些军户一个承诺,可税收这种事,确实不是他能做主的。
  这不是请出尚方宝剑杀一个指挥使,税收,只有当今的皇帝能一语明断!
  他呼出口气,道:
  “一千顷军屯,十万军户,却要征收如此高额的屯税,本督今夜就会奏上京师,为大家请求降税!”
  “本督说的,不是你们镇西卫的军屯税,是山陕两省所有卫所的军屯税!”
  直到这时,众军户们才是抬起眼睛。
  降低军屯税,这种好事,打从天启三年降低田亩税时他们就在日盼夜盼了。
  只是,皇帝能不能同意…?
  有人相信皇帝既然能降低田亩税,那军屯税肯定也有希望。
  有人则依旧绝望,他们觉得,卫所涉及全国,又有洪武、永乐两朝祖制在前,根本不可能。
  况且皇帝不过二十余岁,怎么敢违背祖宗的意愿?
  朱燮元看着底下的议论纷纷,蹙起眉头,因为他没有从中听见多少意料之中的欢呼雀跃。
  更多的,是沉默和冷眼旁观,相信会降税的人实在是少得可怜……
  第六百二十四章:隐形收入
  一日午后,朱由校犯了困,哈气连天的回到乾清宫午睡,刚躺下不久,便就沉沉睡去。
  一旁宫娥出神地望着皇帝,不知心中在暗自憧憬什么。
  这时候,一名冒失的小阉跑来乾清宫,边跑边喊:“急奏,山陕总督急奏——”
  这几声喊叫,使得才睡去不久的朱由校微微蹙眉,在榻上侧翻了个身,这才又是舒展眉头。
  皇帝只是翻了个身,却将周围宫人们惊得不轻。
  王朝辅拦住小阉,责备道:
  “胡闹,这是地方,这是乾清宫!是你能吵吵闹闹的地方吗?什么事不能等下午陛下睡醒再说?”
  小阉粗喘着气,显然是刚从宫前跑来的,捧着急奏道:
  “公、公公,是山陕总督的急奏,陛下曾吩咐说,要是朱总督来的奏疏,都得及时御览。”
  一听这话,连王朝辅也犯了难。
  这,叫还是不是叫呢…
  叫吧,陛下毕竟才刚躺下,连日累得紧,好容易歇息片刻,真是不忍心打搅。
  可要是不叫,万一山陕报上来的是大事呢?
  耽搁了大事,可就不好了。
  想了一会儿,在小阉紧张的目光下,王朝辅一把夺过奏疏,吩咐道:
  “你回去吧,咱家去与陛下说。”
  小阉见此,也不得不放弃了这回能在皇帝爷面前露脸的机会,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不过这倒是他小人之心了,王朝辅久伴君侧,根本不在乎这个露脸的机会。
  吵醒了熟睡中的皇帝,对这小阉,可不是什么好事。
  王朝辅来到御榻之侧,未等叫醒,却见朱由校已经睁开眼睛,向他微微颔首:
  “拿来给朕看吧。”
  王朝辅一愣,随即将奏疏奉上,并且在朱由校起身的时候,向空隙间塞了个软枕。
  朱由校靠在御榻上,刚翻了一页奏疏,一连打了几个哈欠,看得王朝辅揪心不已,说道:
  “爷,要实在犯困,这事下午处理也行。”
  “你有心。”
  朱由校随口说完,便没再去顾什么其它,一页页的翻看着朱燮元的奏疏。
  这次倒是没有什么愠怒,只是叹了口气,合上奏疏道:
  “叫户部尚书过来。”
  户部尚书赵秉忠接到旨意的时候,正在紫禁城中坐班,起先也是一头雾水。
  但皇帝召见,一定是有大事,只是他实在猜不到是什么事。
  今日京中的确发生不少大事,可这些所谓的大事,放在京师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却只能说是稀松平常。
  既然猜不出来,也便不猜了,他自是问心无愧的。
  来到乾清宫,皇帝的安寝之地外,赵秉忠方才的心思全然没了,只剩下紧张。
  王朝辅也知情识趣地停在宫外,呼道:
  “爷,户部尚书到了。”
  少倾,从内中传出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叫他进来吧。”
  赵秉忠连忙走进乾清宫,未敢抬眼审视周围布置,垂头跪在地上,拱手说道:
  “臣户部尚书赵秉忠,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时至今日,朱由校早对这些繁文缛节没了什么感觉,手里捏着一份奏疏,说道:
  “朕今日叫你来,是要问问你,去岁全国军屯粮食收入如何。”
  赵秉忠一愣,心想皇帝怎么忽然记起这事了,况且早些时候,户部已经拟了一份奏疏呈上来过。
  年度结算奏疏,户部每年都会详细的拟定,然后上呈到乾清宫。
  根据户部在天启五年初上呈的奏疏来看,截止天启四年底,大明全国户口一千一百八十三万户,口七千八百一十五万。
  在册耕田六百四十三万顷,其中军屯二百九十六万顷,全国总田亩数额,比嘉靖最后一年结算时少了二百万顷。
  浙江,南直隶解运北京太仓茶税,三百二十五万两白银,铜钱三千一百万文,及糟粮四百万石。
  北直隶解送兵部一百二十万两,另各省解送新兵军饷白银五百三十八万两。
  还有天启元年加派三成京杭沿河关税,由督办司解运皇帝内帑六百二十二万两,天启四年账面上的白银总收入在一千六百万两左右。
  除此以外,还有田赋米两千一百四十九万石,麦四百三十万石,布锦一百三十六万匹,丝绵三十万斤。
  年产铜两千五百九十六斤,铁八万两千斤,铅五万斤,朱砂两千令八十两,茶二百万斤,盐一百四十万引,军屯粮食九百七十九万石。
  到这,就到朱由校关注的重点了。
  卫所遍布全国,账目上的军屯田亩不少,但是卫所的军屯粮食上缴朝廷的,还远远不及全国田赋的一半。
  这还是天启三年起降低了全国田税,不然这种差距,只怕还会更大。
  那么问题来了,本来应该自给自足的军屯卫所,每年应该上缴的粮食还有税收,上哪儿去了?
  接下来看看支出,天启四年各项支出,仅白银就有五千二百七十万之巨。
  都用在哪儿了?
  有明一朝,官员的薪俸根本不高,天启四年全国文武各级官吏薪俸开支算是历年最高的,刚刚突破四百万两。
  本以为最大开销的占比,会是军费。
  实际上也差不多,军费的开销,一直就是天启一朝的大头,毕竟时运不济,朱由校不得不维持数量众多且较为精锐的边军。
  天启四年,仅辽东、蓟州、宣府、大同、太原、延绥、宁夏、固原、甘肃九镇的军饷就高达八百二十六万两。
  除九边外,余下中原及江南各地军费不过三百零四万两。
  这还是没开战的时候,一旦开战动员起来,军费会每天疯狂的往上窜,几乎是个天文数字!
  这也就是为什么朱由校前年打察哈尔,会差点搞到山穷水尽的原因!
  打仗和养兵,太耗钱了!
  军费已经很高了,但是谁也想不到,这还不是最高的。
  最高的,是全国皇室的消费支出。
  即便经过天启元年宗室限禄法的推行,全国皇室消费,在天启四年也达到了惊人的一千七百余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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