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撵走
钟春香的日子,变得异常难熬起来。
这么大冷的天,天不亮就要起来,给一大家子做饭,小孩子的尿布也要洗,一大家人的衣服也要洗。
分田地了,钟家还养猪,她还要去野地里打猪草。
大冬天的,田里的猪草也不多,又冷得刺骨。
冰冷的水在手上流过,她此刻无比怀念,待在青山村时候的日子。
那时候,人的心里是安稳的。
那时候,她只需要待在灶房里,李晓玲还帮忙,四处暖洋洋的,偶尔宁凤霞大声说话传来,偶尔李秋芳挣钱了买菜回来加菜,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可那时候,她为什么还要觉得自己委屈?
现在呢?她看着满手的冻疮,欲哭无泪。
李志明,怎么还没有来接她。
气还没消吗?
钟春香有些心神不宁,大清早出门挑水,脚步踉跄踢了一脚石头,摔了一跤,水泼出来大半,大部分倒她身上了,冷得她直发抖。
也顾不得水桶了,直接跑回家换衣服。
她颤颤巍巍爬上那晃悠悠的梯子,上了阁楼,换好衣服好一会儿,人都没缓过来。
“妈,什么都没有。”
她正要下楼,就听见钟大嫂的声音了。
“我翻过了,这里里外外的,都离婚的人了,不可能没钱吧。”钟大嫂说道,声音还不小。
钟母的声音有些沉静,“你就没翻仔细?按李家人那性子,就是软和的,不可能让她什么都没有就回来。”
“去年青山村年情好,工分值钱,家里还有工人,不可能空手回来,是不是藏哪了?枕头底下翻了吗?褥子下面呢?她从小就这么藏钱,还有棉衣?”钟母说道。
钟大嫂道:“都没,我翻可仔细了!”
钟春香这才看着自己睡的地方,从厢房搬到阁楼上,矮的地方连腰都直不起来,就一床破席子垫着,空荡荡冷冰冰的。
此时的确杂乱。
她有些不敢相信,又觉得有些正常,难道以前就不是这样的吗。
瞎了眼的不是李志明,是她。
李志明之前还激将自己,回头两百块一下就被坑走了。
现在……她要庆幸吗?
“妈,你可要给我们做主,你孙子这边都这么大了,要是再不结婚,以后只能打光棍了!你还说李家好,不会怎样,现在婚也离了,总不能天天在家白吃白喝吧?”钟大嫂的声音再次传来。
“那不能,李家就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家,当时议亲的时候,两份彩礼不都给了,这要是没那钱,那边厢房怎么来的……”
钟春香有些发抖,当时是怎么说来的。
说是钟母病重,要送医院抢救,她不能见死不救,要不然已经收了彩礼,让钟春香直接嫁了,或者干脆说怀了李志明的孩子,反正赖着就是……
她出嫁的时候,没有嫁妆,什么都没有。
给的彩礼,都拿去“治病”了。
“还是妈看人准,临时去找那山里的演一场戏,要不然还拿不到呢,有些人就是要好好逼一逼,现在她在咱们这住,外面说话也不好听,家里有奶奶,有长辈,也就算了。
还要一个离婚的姑姑要养老,谁愿意嫁过来啊!要不然,等她去把名额要回来,或者怎么也能有点钱,就干脆撵出去算了。”钟大嫂说道。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钟母有些生气。
钟春香心里刚微微松口气。
钟母又道:“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李志明那边看来这一次是铁了心了,也怪咱们着急了,这要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他还不是没办法。”
“妈,这生米煮成熟饭,还不容易……”钟大嫂压低声音说道。
钟春香竖起耳朵听,也没听见什么,怎么又说到晓玲那边了呢?
“李家那边铁了心,我们也不能自己送上门让人家打脸,要是真的撵出去,看着她可怜,难道李家不收留?不收留也是他们家的人,总不能饿死冻死在外面吧……”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她都无所谓了,钟春香整个人要疯了。
以前又是怎么说的?她也不想去想了。
这几天,给她的震撼,实在是太大。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娘家是这个样子。
或者说,她知道,只是她一直不愿意相信。
所以,她一直回来就勤快干活,有什么好东西就拿回来,表示自己有用,表示她们关系很好。
装作没发生,就真的没发生吗?
钟春香默默流泪,都不敢哭出声。
她现在要怎么办?
钟春香完全慌了手脚。
钟母跟钟大嫂还在屋子里商量。
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说什么,又有什么重要?
“这也真是的,挑水这么久都不回来,还有什么用!要不然,咱们说她病重了,骗晓玲过来照顾一阵,那丫头长得不错,干活也麻利,到时候嫁出去……”钟大嫂又道。
钟春香躲在楼上,一直都没下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没人想到她。
一直到下午,忍不住的钟大嫂,这才骂骂咧咧爬上楼。
“要死哟!你怎么躲在家里,亏得我还以为你回去了,想着去问问那事情,看来是指望不上你……”
钟春香脸上已经有些发红,在外面冻了,又被水淋湿,回来没有好好休息,直接就发烧了。
她跟着钟大嫂下楼。
洗碗的时候,手发抖拿不稳,直接摔了一摞碗。
钟大嫂骂了半天。
吃饭的时候,钟春香吃两口,手一滑,没吃完的饭菜直接进了锅里,惹得谁都吃不成了。
钟大嫂气得要打人!
钟春香差点晕了过去。
“你走,我们家真是养不起你这样的姑奶奶!祖宗!
做什么都做不了,一天哭一百次,现在好了,全部都要供着你是不是。
心里还歹毒,挑水挑水摔坏了桶,洗碗直接全部砸了!吃饭好好的,自己不吃,全家人都不吃了吗?
给我滚!”钟大嫂忍无可忍。
也不顾钟春香是个什么情况,直接推出门。
钟春香趴在大门上哭晕了过去,拍门声渐渐弱了。
“就是贱皮子,这时候不走什么时候走,难道一直在咱们家待着!原本好好的能做点事,我还能让她多住几天,装什么娇弱,我们又不是李家,吃那一套!”
等钟春香醒来的时候,还是趴在门外,听着钟大嫂说这些话。
她挣扎着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