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明媚望了望那边一个奔跑过来的影子,皱了皱眉:“那不是玲珑郡主?她那模样儿看着真是凶悍,这是要来做什么?”
一抹显眼的玫瑰红,就如一朵盛开的玫瑰花般,夹着一阵风飞快的卷着往这边来了,后面还有几个丫鬟在追着喊:“郡主,郡主……”
郭庆云瞧着玲珑郡主那模样,挑了挑眉头:“也不知道她想找谁的麻烦,小时候见着她还满可爱的,怎么这么些年不见便长成了这模样,全是被她那个娘给惯出来的,当然,万寿宫里那位太后娘娘也脱不了干系。”
两人正说着,便见玲珑郡主奔到了眼前,一只手高高的举了起来,朝着明媚的脸便要落了下去。明媚略略一愣,赶紧扭了下身子,郭庆云则伸手将玲珑郡主的手给叉住:“薛玲珑,你在做什么呢?”
玲珑郡主跺着脚道:“郭小九,你将手放开!我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柳明媚!景铉哥哥是你肖想的吗?竟然暗地里勾搭上他,真真是不要脸!”
明媚心中一惊,玲珑郡主怎么便知道了她与乔景铉的事儿?转念一想郭庆云的话,肯定是方才柳明艳与她吵嘴的时候将自己抖了出来。她撇嘴一笑,这就是祸水东引了?望了望玲珑郡主那气急败坏的模样,明媚心中想着,自己可千万不能承认,没由得又多了一个扎明枪的。乔景铉实在是桃花太盛,一朵一朵的开着,而且这些桃花还实在厉害,个个有来头,自己只能在旁边看了只能叹气。
“郡主听谁说的这事儿?”明媚站在那边惊诧的睁大了眼睛:“乔世子与我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何来勾搭之说?郡主,一个姑娘家的闺誉可是最要紧的,如何能平白无故被你污蔑了去?虽说你贵为郡主,可我祖父也是当朝太傅,若是你这般羞辱我,我定然也不会畏惧你,一定要将这事儿说个明白。”
玲珑郡主见明媚说得斩钉截铁,疑惑的望了望她,犹犹豫豫道:“这是你那姐姐柳明艳告诉我的,她可是说得斩钉截铁。”
“我八姐姐告诉你的?”果然不出她所料,这柳明艳可真是狠毒,自己亲事不成便要在背后捅刀子,想借玲珑郡主的手来诊治她。玲珑郡主那性格,若不将自己撇清楚,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郡主,你可不能偏听偏信。”明媚脸上露出了一丝伤心的神色:“祖母偏爱四房,素日里对我看得重一些,我八姐姐很是妒忌,所以这才想通过你的手来治治我。郡主乃是聪明人,岂是能被胡乱蒙骗过去的?乔世子与明媚素日并无交集,就在在游宴时遇着也说不上几句话,又如何与明媚混说到一处了?”
玲珑郡主转着眼角使劲想了想,似乎真没见过乔景铉与眼前这个柳明媚在一起过,她疑惑的看了看明媚道:“你莫要骗我。”
“郡主慧眼如炬,以后自然能知道。”明媚心平气和的望着玲珑郡主,她比自己年纪要大,出阁肯定在自己前边,等她嫁了人,难道还能来找自己的麻烦?
玲珑郡主慢慢的镇定了下来,一双眼睛盯着明媚不放,见她脸色如常,没有半点慌张,这才有几分相信。此时旁边走来了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裳的年轻公子,见着明媚站在那里,惊喜的走了过来:“柳小姐,多日不见。”
原来是卢懋晟。
明媚有些啼笑皆非,今日可是个好日子,故旧大集会,亏得现儿乔景铉没出来凑热闹,否则还真是一场好戏。
“卢公子。”明媚朝卢懋晟笑了笑:“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没见着了。”
自从在贡院前边见到那一次后,卢懋晟便仿佛消失了一般,几次游宴里都没有见着他,也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我去了国子监。”卢懋晟脸上忽然露出了羞涩的神色:“这次春闱我中了进士,现在在国子监入学,准备考庶吉士,所以出来得少些了。”
“原来如此。”明媚赞扬了一句:“卢公子必然会大展宏图。”
卢懋晟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神色,一双眼睛飘飘忽忽的往明媚身上飞了过来:“承蒙柳小姐贵言,卢某若真有那一日,定然先告知柳小姐。”
他们两人的谈话,落在玲珑郡主眼里,似乎是郎情妾意,她的一颗心忽忽的放了下来,转身便往外边走,她想要去找乔景铉,亲口问问他究竟是不是柳明艳说的那般,或者真是柳明艳在胡说八道也不一定。
明媚只觉得这种宴会实在无趣,幸亏有郭庆云陪着,两人找了些事儿消磨了时光。两人到处走走逛逛的,一忽儿也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英王府上开了不知道多少桌酒宴,似乎一眼看不到头似的。
因着吃饭的时候要各府坐到一处,明媚与郭庆云便分开了,各自坐回自家那一桌去,走到桌子旁边,便见柳明艳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八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明媚明知故问的笑了笑,柳明艳一心想着与自己作对,甚至还支使着玲珑郡主来找自己麻烦,自己也不会同情她。
柳*坐在一旁望了望柳明艳这神色,也是疑惑,方才她由着乔景焰陪着在英王府兜了几圈,听着乔景焰不住的在耳边说着些甜言蜜语,只觉得心中甚是舒畅,也没有机会去听旁的闲话,所以还不知道柳明艳的事情已经被捅了出去。她现在心情大好,恨不能宣告天下英王府的大公子似乎对她有意,可是见着旁人却只注意着柳明艳,怫然不悦。
“八妹妹,你可是有些不舒服?”柳*大惊小怪的叫了一声:“怎么脸色这般难看?”
旁边那桌的柳大夫人有些不安,望了望柳明艳这边,只觉得一颗心不着地。方才与众位夫人们在花厅奉茶的时候,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后来见越来越多贵夫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眉眼间仿佛有一种嘲笑的神气,心里不禁有些慌乱,难道艳儿方才在后院里又出了意外?
那些贵夫人看着柳大夫人的眼风儿扫过来,都避开了去,但不久后,必定和旁边那人咬着耳根子,眼睛直往这边瞄,柳大夫人见着,如坐针毡,心里忽忽的乱跳,肯定是艳儿出了事情,否则不会有这么多人瞟着她。
现在见着女儿这样一副模样,柳大夫人心中更是郁闷,悄悄望了望柳老夫人,希望她能给个提示。柳老夫人也是个中老手,如何不知道出了问题?她稳稳的坐在那里,脸上没有半分异样:“老大媳妇,府里事情多,你身子也不大爽利,吃过饭先带着艳丫头回去罢。”
柳大夫人点了点头,心不在焉的扒了几口饭就再也吃不下去,等着那边柳明艳也吃过饭,便带了她去向英王妃告辞,只推托说自己身子有些不爽利,府中没有打理也不行,英王妃没有挽留,只是笑着让她多保重身体,轻轻巧巧便把这话题揭过了。
一上马车,柳大夫人便抓着柳明艳的手问:“艳儿,方才在后院怎么了?”
柳明艳本来一肚子气,见着母亲问,心里委屈,呜呜的哭着把玲珑郡主羞辱她的事情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拉住柳大夫人的手不住的晃:“那玲珑郡主着实可恶,总要是要找我的碴子,若不是她,这事儿便不会传出去了!”
听女儿这么说,柳大夫人的手直哆嗦,一身冰凉,甩开柳明艳的手怒喝道:“想我聪明一世,可偏偏怎么会生了你这样愚笨的丫头!”
柳明艳见母亲动怒,唬得止住了哭声不敢说话。
“那玲珑郡主说你,你只管否认便是,她素常喜欢和你作对,谁人不知?你只要冷笑着说,不如让世子爷来说个清楚,谁还会相信她的话?就算玲珑郡主喊来世子爷又如何?若是他不顾及你的闺誉,也不会开口说让那岳媒婆想个由头,对外边说是柳府拒婚。所以即算喊了世子爷来,他也会维护你。可你蠢笨如斯,竟然就自己承认了!你……你……”柳大夫人不断的揉着自己的胸口:“不出明日,京城大街小巷里怕都会传出柳府被英王府拒婚的事情了,以后你的亲事怎么办!”
柳明艳蜷缩在马车角落里,听着母亲的教训,一言不发,眼里闪过一丝绝望。
柳老夫人回到府里,得知了这件事情,长叹了一声:“艳丫头是合该有这个劫难,安安心心到府里头呆半年,暂时别去参加那些游宴了,等着这事儿淡了下来再说。”
柳大夫人低着头答应了一声,心里头比刀割还难受,柳明艳是她最小的女儿,自幼便当成掌心里的珠子一般养大的,没想到年纪大了却遇着了这样的事儿!
不出柳大夫人所料,果然,京城里第二日就传遍了和早几日版本相反的版本。
随便走到哪个角落,就听着那些闲着没事儿做的人在议论着:“这到底是柳府拒了英王府,还是英王府拒了柳府啊?”
“肯定是英王府拒了柳府,这还用说?早些日子我就觉得那说法不对头,就算是时辰不对,也可以用别的办法去补救,怎么就拒婚了呢?”那说话的汉子吐了口唾沫:“喂喂喂,岳媒婆,你是知道详情的,仔细说说看?”
岳媒婆回过脸来白了他一眼:“都不明白你一个大老爷们,每天就关心这东家长西家短的有什么意思?还不快出去寻个路子挣钱,没看你媳妇又带娃,又绣花补贴家用,你就不会体谅下她?”
那汉子挠挠头道:“现儿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找事情做。”
吴媒婆把鞋子拔出来,在桌子腿上用力敲了敲灰,白了他一眼:“明日甜水胡同那边有人办喜事,你随便去混个力气活,这些天的嚼用不就出来了?要去就快去,别呆在家里孵蛋!”
那汉子拍拍头道:“我倒是忘了这一茬事了!这人家有的是银子,肯定少不了打赏!”说罢嘿嘿笑着,一路飞奔,往甜水胡同那边去了。
“嘿嘿,老婆子,你骗得了旁人骗不了我。”岳媒婆的男人凑了过来,笑得露出了一口黄黄的牙齿:“我可知道怎么一回事儿!”
岳媒婆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男人得意的掂量着手中几个银毫子,心中高兴,方才他将岳媒婆的梦话说了出去,那个听闲话的大爷一开心,便打赏了好几个银毫子呢!
京城里现儿除了议论英王府与柳太傅联姻那桩事情,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在街头巷尾被议论着。
五月十五,宫中大挑的第二轮。
头一*挑被留在宫中的,经过大半个月的学习规矩,又要开始第二次大挑了,这一次便能决定她们的去留,所以个个都很是紧张。
柳明欣这些日子简直是日夜难安,一想着自己的将来,她便有些睡不好。在柳府做了十五年庶女,最终因着一张八字批文转了运,真的就进宫候选来了,可是究竟能不能选上,真是让她忐忑不安。
她想到自己小的时候,有一次姨娘带着自己在外边玩,来了一个算命先生,见了她便称自己有好面相,姨娘听得心喜,给了他些银子请他算命,那人拿着八字算了又算,最后对着姨娘说这位小姐有大富大贵之命,能做到一宫娘娘,听得姨娘眉飞色舞,一张嘴半天合不拢来。
殿外有着幽幽篁竹,被风吹得不住的摇晃这身子,一阵阵沙沙作响。柳明欣坐在窗前,托腮看着那些竹枝,心里头七上八下,明日便要大挑了,还不知道自己那张八字批文上的话能不能应验。
迷迷糊糊的伏在床上,一直到大半夜才渐渐睡着,梦里却恍惚有人在敲着窗户,在对她小声的说着话一般,睡得不十分稳妥,早上起来一瞧,眼皮子下边已经是一圈青黑。
第二日一早潋滟芳晴,到处都是金灿灿的一片。柳明欣由宫里的姑姑引着往长庆宫那边走了去,听说第二轮筛选会在那里进行,由皇后娘娘亲自主持。
柳明欣尽力按着池姑姑教的,目不斜视的跟着那引路的姑姑往前边走,可那处处雕梁画栋依然还是跃然眼中,幢幢精雕细琢美轮美奂,不由得心中暗自赞叹皇宫果然气派,哪怕柳府再富贵,也比不得宫里十之有一。
一路上见着许多美貌女子,由姑姑们领着往这边走了过来,柳明欣突然又有些不自信起来,她知道自己并不美貌,和那些女子相比简直差得太远,一时间心里忐忑不安,仿佛落不了底,总是悬在空中。
沿着抄手游廊曲曲折折的走了老半天,引路姑姑才引着柳明欣走进了一间屋子,那屋子看上去极大,里边的椅子上已经坐了几个贵女,柳明欣倒也见过其中两个,一个就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史紫嫣,另外一个见过面,却无人引见是哪府的小姐,所以现儿只觉面熟,却喊不上名字来。
柳明欣朝她们微微笑了下,就安安静静在一角坐了下来,心里不住提醒自己,自己实在不会说话,就连自己的贴身丫鬟绿叶在进宫之前都千叮咛万嘱咐的,劝着说自己在宫里要少开口,那么今日她就藏拙罢,能不说话便不说话。
柳明欣坐着纹丝不动,那边史紫嫣却是和身边那位小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几次聚会来看,这位史小姐是个话儿多了,话题一说开就收不了边。就听她在那边有一搭没一搭小声的说话,还嫌旁边那位小姐不肯回应她:“魏六小姐,现儿还没大挑呢,你别紧张,这屋子是给我们歇息的,说说话解解乏罢。”
那被叫做魏六小姐的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还是没开口说话。史紫嫣见着她不答话,也自觉没趣,转过脸来就和柳明欣来说话:“你那八妹妹怎么没有留下来,倒把你给留下来了?”
柳明欣有几分难堪,史紫嫣这话明面上没有在说她,是在指责柳明艳行为太乖张,没有被宫里头看上,可实际上也暗含着你怎么也能被瞧上的意思。
看着史紫嫣幸灾乐祸的眼神,柳明欣便觉心里膈应,虽然她也不怎么喜欢柳明艳,可毕竟柳大夫人对她还算是客客气气,柳明艳与自己也是堂姐妹,现在听外人这么说柳府的小姐,自己觉得也是一种耻辱,望着史紫嫣道:“史小姐,在人背后莫说人长短。”
史紫嫣被柳明欣这句话堵得好半天开不了口,点头冷笑道:“你也不过是一个记名嫡女,哪来这么大的格调来教训我!”这屋子里头坐着的三个人,只有她才是真正的嫡女出身,旁边的魏六小姐核这位柳府的七小姐,都是庶女记在嫡母名下罢了,史紫嫣瞧着她们两人便觉得看不上眼,没想到却被柳明欣堵了一句,不由得有些来气。
自从被记在柳大夫人名下以后,柳明欣最听不得的便是“记名”这两个字,她知道自己是姨娘生的,大房里的人看她和看柳明艳,完全是两种眼光,她这个所谓的嫡女,在很多人眼里是一文不值。有时候她甚至想着不如回二房去做个庶女,至少也不会让人嘲笑,觉得自己只是贪慕“嫡女”那个名儿,其实骨子里还是庶女的做派。
现在莫名其妙的,那史紫嫣就揭起来那根刺,似乎“滋拉”一声,从心底里带出了一点血珠子来,柳明欣看着史紫嫣那得意洋洋的脸,真恨不能给上一巴掌,只是她也知道现在是皇宫,地方不对,时间也不对。
就在柳明欣心里窝着一团子气时,旁边那位魏六小姐却不紧不慢的说:“史小姐,嫡女便是嫡女,哪有记名不记名之说?难道这记名嫡女这个词儿是你母亲教会你的吗?”
史紫嫣一听到这句话,脸色大变,那份得意洋洋顷刻间便已消失不见。柳明欣在一旁纳闷,也不知道为什么史紫嫣前后变化这么大。其实原因很简单,史紫嫣的母亲原也是庶女,外祖母不能生育,看着史紫嫣的母亲乖巧伶俐,每日对自己恭敬得很,所以便把她记在自己名下充嫡女养的。
史紫嫣被那魏六小姐打了脸,立时闭上嘴不再说话,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等着传唤。
一扇百鸟朝凤的屏风把一间屋子隔成两半,乔皇后坐在屏风后边听着外面内侍的回禀,那个小内侍把方才听壁角听到的那些话,一字不漏的禀报了乔皇后,然后从莫姑姑手里接了个荷包,行了个礼儿便退了出去。
雕花窗在地上投出了一块很大的阴影,乔皇后慢慢从屏风后边踱了出来,一脸的笑容:“这样看起来,魏国公府那位六小姐和柳太傅家的七小姐都是不错的。一个机灵急智,伶牙俐齿,一句话就能堵得对方说不出话来,而另外一个肯爱护姐妹名声,嫁了玔儿以后,定也是一心一意为夫君打算的。”
莫姑姑沉吟了一下,然后小声说:“娘娘,可是奴婢瞧着,那魏六小姐和柳七小姐生得并不十分美貌,就怕三皇子殿下会看不上。”
乔皇后脸一沉:“娶妻当娶贤,若是他这个道理都不懂,那也不是本宫的玔儿了。日后他若是成了大事,要多少美貌的没有?何况还有明珠呢,明珠难道生得不美?”
莫姑姑抹着额头的汗,低着头道:“原是奴婢想差了,还是娘娘想得周到。”
“那倒也不叫周到,本宫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乔皇后站在屋子中央,后边那扇百鸟朝凤的屏风映着她的翟衣,一色的五光十色般,叫人看得眼花缭乱,雕花窗的阴影投在她脸上,一忽儿明,一忽儿暗,她的容颜似乎让人看不清楚,表情也晦涩得令人捉摸不透。
莫姑姑在旁边看着乔皇后脸上忽明忽暗的光影,心里似乎有一种奥妙的感觉,说是说宫里大挑,可这哪里只是在给皇上挑妃子,给皇子们挑皇子妃,这分明就是皇帝和皇后之间一场无形的战争。夫妻本该是相互扶持齐心协力的,而天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却是各种勾心斗角,彼此之间没有了一点儿真心。
“现在皇上动作频频,早些日子便将景铉的带刀侍卫一职给解除了,那个罪名可真是莫须有,分明已经到了可以出宫的时辰,就差那么一点点而已,这又犯得着将他赶出宫去?”乔皇后嘴角微微一撇,凤目中闪过一丝精光:“云骁卫里的统领之职也丢了,本宫瞧着,照这样儿下去,看过了不久,可能那京卫指挥使司里的职务也保不住了。”
“娘娘,乔世子年纪轻,自然还有升迁的机会,娘娘也不必太计较。这宫里规矩严,哪怕是早一步也是不行的。”莫姑姑低声在旁边劝着,皇后娘娘若是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搁在心里,这郁积于心的病恐怕又得加重几分。
“姑姑,你是不知道了,这事情要从小处看出大动作来。”乔皇后坐了下来,端起那白玉茶盏,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虽然乔景铉擅离职守是不应该,可徐熙若是瞧着她的面子,最多只是将乔景铉喊了去训斥几句也就是了,而他却借机将乔景铉宫里的两个职务都给卸了,此举其实显示得很清楚,徐熙准备逐渐的将英王府的权利削弱,下一步,可能就要轮到将英王手中的兵权分一部分出来了。
若真是这样,自己可得布下先手,预先把可能失去的助力给补充上来,现在利用大挑的机会,为自己的玔儿多争取一些势力这才是最最要紧的。
魏国公府也是颇有些权力的,魏国公三个儿子都是武将出身,若是徐熙想将分掉英王府的兵权,少不了有一部分会到魏国公府手上去。而柳太傅是三公之首,德高望重,门生遍天下,选了他的孙女,玔儿不是无形中增了不少助力?
茶盏里的水雾腾腾的上来,弥漫了乔皇后的一双眼睛,她嘴角啦出了一条长长的弧线,十分阴冷,只是被那茶盏挡住了,没有人瞧见。徐熙啊徐熙,乔皇后心中默默的念了一声,多年夫妻,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幅画面来,雪地里的足迹,那熊熊的火光里一张苍白的脸。乔皇后的心中有几分抽痛,但很快又镇静了下来,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她笑着望了望莫姑姑道:“姑姑,本宫现在就看皇上的意思,只要他不动本宫和玔儿,本宫自然也不会动他,若是他还有那些可笑的想法,就别怪本宫狠心了。”
莫姑姑本是垂手站在一旁,看着乔皇后那张脸不住的变幻着神色,一会儿忽忽欲狂,一会儿却又异常镇定,心中十分怜悯,她走上前来一步,将手压在乔皇后肩膀上轻声说:“娘娘,很多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罢,进宫之前那事,本也怨不得皇上,只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
阳光照在莫姑姑的脸上,她的皮肤上已经有了褶皱,但是眼睛还是和当年一样,温和如水般看着她的小姐,只是她的小姐已经变成了母仪天下的乔皇后而已,身份虽然变了,但她们主仆的情分却一直没变,她一直是乔皇后最贴心的人,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总是在细声细语的安慰着她。
乔皇后看了看莫姑姑半白的头发,鼻子一酸,苦笑了一声:“姑姑,这宫中只有你最了解本宫,有你在身边,本宫便安稳多了。”微微停了停,乔皇后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姑姑,你知道否?田七向我密报,皇上最近还在画一幅明妃的画像,他心里还在记挂着那个贱人!你说说,他连死人都记挂,难道还不会记挂活人吗?”
莫姑姑一愣,看着乔皇后悲伤的眼神,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再也说不出来。
死人,那个十多年前生得倾城倾国的女子,已经随着一把火被烧成了灰烬,明月宫满眼瓦砾,焦木遍地。
皇上曾经因着她的离开而伤心欲绝,日日流连在明月宫的废墟上呆呆相望。
为了她,皇上重新大修了明月宫,将她的儿子四皇子许炆旻迁了进去住着,要那宫殿里极尽奢华,简直堪比东海龙宫。
在群臣力谏,太后动怒以后,皇上忽然间就如醒悟了过来一般,从此再不蹈明月宫,或许也是那四皇子自己不争气,身子十分虚弱,一年里有半年是要喝着汤药养着身体,久而久之,皇上便失去了兴趣。
一个不能当做继承人的皇子,自然是不会被人关注的,明月宫自从被皇上冷落,也逐渐被人遗忘了,十多年来,那座宫殿已经从当年的美轮美奂变得一片萧索,若不是里边偶尔传来几声宫娥的说话声,真会让人以为里边没有住人。
“娘娘,老奴以为娘娘想多了些。”莫姑姑望了一眼乔皇后,小声说道:“那明妃已经过世了这么多年,四皇子殿下身子虚弱,根本构不成威胁,皇上即便心中挂念,可也并未公开表示,这么多年来,甚至不见皇上去明月宫看望四皇子殿下,娘娘难道还不安心?”
乔皇后笑了笑,伸出手将茶盏盖子轻轻的碰了碰茶盏的边缘:“本宫才不管皇上喜欢谁,还记得谁,本宫关心的是皇上要将这储君的位置传给谁。”
莫姑姑身子一抖,弯下腰来:“娘娘的意思,难道皇上有意于四皇子殿下?”
“这些年皇上素日极力装出一副对明月宫不闻不问的模样,可愈是这样,本宫却愈是觉得十分可疑。”乔皇后的凤目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尾线,唇边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他若是经常去明月宫看望那许炆旻,本宫或许还不会怀疑,就是因着他做得太过果决,本宫才会怀疑他另有图谋。”
储君之位久久空置,仿佛在等待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