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柴氏接了孩子,回来看颜孝之,又问了乳母今日姜氏如何照看孩子,叹一句:“二娘真是不易。”
颜孝之也长叹一声:“好在神佑幼而聪慧,也有个寄托,以后……你可多照看一下神佑,总是颜家女孩儿。”
柴氏道:“这还用说?”
如赵氏所愿,这家里婆媳四个,有三个都因为颜肃之不开心了。可她自己,也乐不起来,颜平之脸上的霜刮下来都够全家人一夏天消暑的了。赵氏不敢在他生气的时候嘤嘤嘤了,只敢小声问:“郎君,安歇罢?”
颜平之冷着脸洗漱,赵氏给他洗脚,他突然说了一句:“以后没事少回你那娘家。”
赵氏手上一顿,脸上挂上委屈的表情,刚要说话,颜平之的脸更冷了,赵氏只得又咽了回去。
这一天,一个颜肃之竟是闹得颜家上下不得安宁,他自己,却跑去与唐仪饮酒去了,一同欢乐的还有另外几个病友并一些狗腿。
————————————————————————————————
一群病人吃喝玩乐得正欢快,那头赵忠把这两门婚事一结,后知后觉地来找唐仪的麻烦了。
唐仪也够义气,一口咬定了,拦路的他就自己一个人,是要去给赵忠添点堵的,谁叫这老东西前两天说他不好来的?(赵忠原话:长得跟小鸡崽儿似的,不像个男子汉。)至于赵家女儿被抢,对不起,不干他的事儿。越国长公主大为开怀,还说他干得好,把赵忠给臭骂了一顿。这位女壮士其实长得还是五官端正的,年轻时受了点亏,后来也是养尊处优,现在看起来形象是真不坏的。
——只要她不开口。
越国长公主的嘴巴,是被几任继母锻炼出来的,颜老娘这样的老妇人积数十年干仗经验都被她骂跑了,一开口就是:“谁不知道他们家比娼窝好不到哪里去?跟颜二狗家结亲,摆出了闺女叫人挑!姐妹争嫁把人都推水里去了,跟粉头争客似的!弄不好是小贱-人早有私情,我儿不过一闹,哪家娶新妇没个拦路凑热闹的呢?偏他们出事儿了,顺水推舟,这就赖到我儿头上了,你这做人舅舅的,居然也要说你亲外甥不好!”
没错,这位一有事儿就闹她皇帝弟弟,皇帝就吃她这一套,转头给告御状的赵忠和稀泥去了。其实皇帝心里也嘀咕,赵忠家……实在是太乱了啊!保不齐他姐说的还就是真相呢!
就这样,有越国长公主母子拉着仇恨,颜肃之身上的仇恨值被降到了最小,在外面躲了俩月,他又回来了。
姜氏舒了一口气——颜希真的周岁到了,要抓周,虽说颜肃之不是必到的,可他不到,毕竟不好。尤其是颜神佑也快周岁了,到时候抓周,亲爹不到,那是真的不行。
☆、两姐妹抓周
颜希真要抓周,颜家亲朋好友都来的,女眷尤多。到了周岁,颜希真也能说些词语了,只是不如颜神佑那般流利而已。柴氏有些遗憾,却也不是不能接受,看家女儿看着也是聪明可爱,至于颜神佑,虽然不知道她是穿的,柴氏心里还是觉得:二娘如今这样,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聪明一点,也好有个安慰。
这么想着,柴氏心里舒服了许多。让柴氏更舒服的是,这一回的客人里有姜氏的娘家人来凑个热闹,而赵氏家里,只来了赵忠的老娘。上一回长子抓周,颜启那些狐朋狗友来了一群,赵忠的老娘把赵氏的生母给带了来,那老货还要凑上前来抱孩子,把柴氏气了个倒仰!当时就喝令乳母把儿子抱走,弄得赵家人十分没脸。
自打嫁入颜家门儿,虽然丈夫争气靠谱、婆母规矩,柴氏还真没少生气。全都是因为赵氏,再深一想,全是因为颜平之!柴氏心里也不得不埋怨公爹颜启是个脑筋不清不楚的蠢货!当然,这些个只能放在心里,可不能说给颜孝之听。
从赵家吃完喜酒回来,柴氏气得不行,回来哭着跟颜孝之说:“往后我是再也不会去那家里的!”
颜孝之还要板着脸说她:“胡说八道!你不跟着伏侍了去,叫谁个伏侍阿娘去?二郎自己不顶事,他娘子要看家,三郎家的上不得台面,你不去,难道要叫阿娘一个人独力支撑着?”
说得柴氏又嘤嘤多哭了一刻钟,颜孝之也觉得赵家这门亲家结得太亏,不得不安慰妻子:“且忍一时,你道三郎很开心么?你只管去,赵家越丢脸,三郎越是坐立难安,他必要想办法的。”
柴氏一抹眼泪:“但愿如此罢。”
颜孝之这一卦算得极准,颜平之果然觉得十分丢脸,回去先削了赵氏一回,往后便分外小心,及事涉赵家的,他都要先想一想,对赵氏下一指示。譬如这一次,颜希真抓周,赵氏还颇为欢喜,不为旁的,就为赵、颜两家关系好,算是世交——虽然这“世”,算到颜平之这里,也只有两代——赵家女眷一准儿过来。赵氏想见亲妈了。
哪知颜平之就一句话:“捎话回家,明日赵家来的女眷,只许是正室!”
赵氏一愣,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郎君怎么这般说来?这是瞧不起我是庶出的么?”
看着丈夫面无表情的样子,赵氏不禁悲从中来,哭哭啼啼地道:“郎君好狠的心!既看不上我,何必娶我?阿姨总是生了我一回,吃了这许多苦处,再亲近不过的人,郎君难道又是夫人所出的?就这般忘了……”
下半句还没说出来,颜平之板着个脸,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赵氏脸都歪了,哭声,自然也停了。颜平之看赵氏停了声音,点点头,擦擦手:“你不去说,我去。”
赵氏一个哆嗦,家里人都说颜肃之混,赵氏一看颜平之眼中的狠意,竟是比颜肃之还要混。连忙捂着脸,低应一声。颜平之这才放缓了调子:“去敷脸。”
赵氏真想拿半边肿脸给婆婆看去,又怕被人笑话,只得忍下了。也不知道她怎么跟家里人说的,反正,这一天赵家就真只有赵老娘带着几个侍女来了。
姜氏是个仔细的人,又思今日是侄女周岁,显然这侄女不如她闺女聪明,小孩子不懂藏拙,何必抱出来抢人风头?虽是把女儿带了来,却是放到一旁屋里,并不拿出来显摆。
蒋氏带着儿媳妇们亦来,并非与这亲家有多么好,却是为女儿撑场面来的。到了与柴氏的母亲范氏一见面,这范氏与姜氏的大嫂,还是同族。一番认亲,又说许多亲戚,并楚氏、尤氏等都是远不远、近不近,有些个联系的。郁陶的妻子姓蔡,亦是世家女,几人凑作一处。又有楚氏的女儿颜氏亦来,自然是与母亲一处。
赵氏满眼的凄凉,看着楚氏与蒋氏、范氏一处说笑,自己的生母不知在何方,真是恨意难消。因是小女孩儿,请的客便不多,也便是最亲近几处人来,不多时人齐,便开始试儿。
颜真希抓的也挺规矩,纸笔、针线、胭脂三样,看的人都说好。赵氏是委实受不得这个气,眼珠子一转,听着蒋氏说:“女郎聪明好学。”便笑道:“这家里她们姐妹三个,最聪明还是二娘。”这个二娘说的便是颜神佑。
姜氏耳听得赵氏把她闺女夸得花朵一般,真是要被气死,一看柴氏,差点被噎死,妯娌两个把赵氏记恨个半死。却听蒋氏笑眯眯地听了,又淡淡一点头:“神佑早慧我知,福慧好学我也看到了,你家的呢?”
轮到赵氏被噎了,说好,说不好?
赵老娘总是不肯失了外气的,忙说:“自然是好的。”
蒋氏一点头:“哦。”
哦什么呢?没下文了,赵氏一颗心吊在半空中,叫蒋氏一个字弄得堵了半天。
柴氏这才笑道:“不说这些小东西了,还请入席。”
————————————————————————————————
赵氏自己挑衅,被人堵了回来,这回学乖了,不敢跟丈夫诉苦。心里却是难过得紧,暗道,你们千万别落我手里。又在心里把颜平之埋怨了个死,好好一个男人,居然不知道为女人出头!竟比颜肃之强不到哪里去,颜肃之是甩手不管,可也不至于开倒车!
骂了一回,又想到女儿,赵氏眼里自然是自己的女儿最好的,只是这学说话、识字这事儿,真是没办法掩,颜神佑开口早,学得快,要赵氏硬说自己那只会“咿咿呀呀”的闺女才是真神童,她也知道是谎话。想到颜神佑要先抓周,其次才是她女儿,赵氏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要是颜神佑再有什么出人意表的表现……
赵氏坐不住了,当时就命侍女:“去,备下试儿使的家什来!”
侍女知她心意,问都不问一声,悄悄去凑了一盘子物事来。自这一天起,赵氏便开始训练女儿抓周。她指定了几样自己觉得好的,使女儿来抓,一旦颜静姝抓了糕点一类,她便一巴掌拍过去,抓得对了,便与她奶吃。直训练到自己觉得满意了,颜静姝一看到这些个东西,就抓起针线、纸笔等物才满意。
训练完成,赵氏颇为自得地朝颜平之显摆,且说:“不定阿嫂是不是亦是如此呢。”
颜平之这回倒给了她一个好脸:“至多不过如此。”
赵氏见颜平之笑了,也开心:“就不知那位神童是不是也这样儿了。”
颜平之冷笑一声:“管她!”